一旁隱忍許久的姜彥勤也道:“大族世家都是先從根子里爛到外的,家中若是這些滿是腌臜心思的奴仆,也是毀我們姜家榮耀的禍患。”
姜老夫人低頭沉思片刻,抬起眼簾看了一眼一旁的嚴媽媽。
嚴媽媽自然懂的姜老夫人是什么心思,點了頭便默默領著人去了清澤院。
等眾人回到廳堂坐了片刻,野媽媽神色不定的垂著眼簾進來,低頭細聲道:“回主君,老夫人,在半個時辰前,三小姐就偷偷送了蘇桃和于媽媽和喚兒幾個出府了。至于送去了哪,老奴也沒打聽出來。”
果然,姜佑安面色旋即陰沉下來。
柳氏慍怒道:“如今她是仗著有貴妃給她撐腰,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還敢瞞著我們偷偷摸摸地將家中惡奴送出去!”
姜月瑤附和道:“三姐姐果然是防我們防得緊呢。”
母女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姜老夫人心里又壓著喘不過氣,怒喝一聲:“既然沒什么事,該回院子的都會院子里去!都走吧!”
姜老夫人下了逐客令,眾人面面相覷便悻悻離開。
隨后姜老夫人又揚聲道:“主君留下,我尚且還有話跟你說!”
聽姜老夫人聲音不虞,姜佑安便知曉。
姜老夫人留下姜佑安不過是訓斥,指責姜佑安太過沖動,不該動了送姜昀去莊子的外念頭,若是真的這番做了,不僅傷了父女情分,還損了姜昀名聲,日后還怎么指望姜昀得嫁高門后回來扶持姜家。
姜佑安被姜老夫人訓斥得低頭不語,今日鬧成這樣,還談什么父女情分。
到底是疼愛多年的女兒,姜佑安冷靜下來不免有些懊悔內疚。
這廳堂中的母子二人正頭疼,門外小廝又進來報,說是平定侯夫人來府中探望。
姜老夫人臉色一緊,說是探望,誰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姜老夫人思量片刻,就讓嚴媽媽去把人請了進來。
李鳶進來后看姜家分外冷清,加快步子進了屋內。
一旁的丫鬟拿來了云紋軟墊鋪在椅子上,等李鳶上坐后,又端來了一盞新沏好的茶。
“侯爺近日身子可好些了?”姜老夫人面色和緩,開口道。
李鳶柳葉眉慢慢舒展,含著笑:“拖老夫人懷念,近日身子是好些了。今日我來,是回去后想著今日昀兒在白府受了委屈,心中憂慮,才特意趕來探望。誰知這剛進門,就聽丫鬟說昀兒被貴妃娘娘請去宮里了。我這抬來的東西都到門口了,總不能又抬回去,改日再抬來吧。”
說完李鳶便抿了一口茶。
姜老夫人與姜佑安相識,狐疑道:“抬來的東西?”
李鳶放下茶盞,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了笑:“哦,老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侯爺吩咐我,說昀兒如今也是到了婚配年紀,我跟侯爺一直沒有子嗣,只有昀兒這么一個嫡親表妹。侯爺說總得要給昀兒提前備一份嫁妝。
又想著,這一下抬來的東西太多,怕人猜疑姜大人受賄,我與侯爺商量一番,就換了一些輕便值錢的東西送來。”
姜老夫人聞言,這李鳶從進門到現在都是含著笑意,倒也不像興師問罪的,難不成剛剛的事她還不知曉?
李鳶看姜老夫人失神,輕輕喚了一聲:“老夫人和姜大人是覺得不妥?”
姜老夫人回神,攏了攏衣袖,一副深思道:“侯爺和侯夫人待昀丫頭這般疼愛,也是有心了。若是侯爺侯夫人送來的禮太過貴重,的確容易招人閑話。”
罷了罷手:“老夫人此言差矣,我夫婦二人一向疼愛昀兒多年。當年姑母去世,昀兒年幼喪母,我與侯爺更是心疼,多些寵愛也沒人敢置喙半句。”
聽到這句,姜佑安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姜老夫人面色雖不虞,但也不敢太過顯露。
李鳶等姜老夫人喝完一口茶,眼里忽而流動有神,看著姜老夫人認真道:
“今日抬來的東西,剛剛也說了,就當是是我與侯爺給昀兒添置的一點嫁妝。說起嫁妝,想起當年玉芝說姑母臨終前,說把帶來的嫁妝都留給昀兒,為了這事,我昨夜還特意讓大嫂嫂拿了當年姑母的嫁妝清單,細細對了一下,尋思把今日送來的東西一并添到嫁妝單子里,再交付給她。
不成想,今日昀兒突然就被召進了宮里,老夫人一向疼愛昀兒,昀兒的事,老夫人自然是事事關心的,那我今日就將這份單子交給老夫人,再由老夫人等昀兒選好夫婿,擇得吉日出嫁那日,這份單子再交給昀丫頭的夫家最為妥當了。”
姜老夫人覬覦舒氏留給姜昀嫁妝這么多年,如今被李鳶三言兩語算計得這么清楚,像是如鯁在喉,面色難堪,卻始終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鳶看著姜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但也不揭穿,故作狐疑問道:“老夫人是覺得不妥?”
姜老夫人硬是扯出一抹笑意:“這嫁妝還是由昀丫頭做主才好。”
李鳶擰眉:“老夫人說的是什么糊涂話,我知老夫人疼愛昀兒,一向事都是由昀兒自主拿捏,可這婚姻大事的章程一向是由家中長輩說了算,嫁妝這事自然也是由家長長輩準備好的,哪能由著昀兒耍性子的。
若是昀兒瞧著嫁妝太多,要與老夫人說她只帶一些旁身的財物就夠了,老夫人也依著她性子胡鬧不成。這豈不是讓外人笑話,讓老夫人和姜大人背上貪圖先室嫁妝,苛待先室遺女的罵名?”
李鳶此言一出,姜老夫人臉色比剛剛更黑,姜佑安的臉色也不大好。
李鳶瞟了兩人神色,尷尬一笑,用帕子輕輕扔鼻尖,說話有些難堪:“老夫人和姜大人也別怪,我這性子就是直來直往,心里想到哪句就說哪句了。”
姜老夫人語氣怪異道:“侯夫人說的也是實話。”
李鳶故作姜老夫人這話說的十分暢快,不禁笑道:“也是,老夫人知情達理,做事通透,且心胸寬廣,哪會計較我這毫無遮掩的嘴說出來的話,是我多慮了。”
姜老夫人苦笑,李鳶說完示意秋蟬把單子馬上去交給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拿過單子,粗略看了一眼,這單子折了幾頁厚的紙,上面從田產鋪子,莊子宅子幾座,再到金釵幾支,玉鐲幾對等等……再到帶來的洗漱用品都一一記在冊中。
李鳶見事已說完,又客氣寒暄幾句,便留著黑頭黑臉的姜老夫人母子,提起衣袂出門。
姜老夫人拿著單子,看了一眼姜佑安。不作聲的讓嚴媽媽將單子收好。
“這分明是變著法子來興師問罪的!”姜老夫人也不知是惱怒還是嘆息。
姜佑安也不敢多言,心里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