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枝

四百六十三章:多年成謀

姜昀在半身亭子里倚在欄桿處,青色薄紗披落在地。

雨淅淅瀝瀝的打在荷塘里頭,遠遠看去,白蒙蒙一片,涼意甚濃。

“小姐,陳柳剛剛已經走了。聽人說,陳柳氏手里刮破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潺潺,止都止不住,應該是被柳姨娘砸傷的。奴婢打聽了一番,北院個個不愿吱聲,應該是受了陳柳氏的好處,或是被老夫人封了口。”

蘇桃額前的秀發沾了雨珠,腳邊濕透了一片,緩緩跟姜昀說道。

伸出玉手,蘇桃驚呼:“小姐仔細冷著了。”

姜昀緩緩回頭,憑欄而望:“柳姨娘活不久了。”姜昀吐氣如蘭道。

蘇桃抬眉:“小姐是說陳柳氏會害柳姨娘?”

姜昀眼眸暗沉:“才幾日不見,她便瘋癲成這樣,今日又受了刺激。料想今日陳柳氏一定問了柳姨娘當年是否投毒害母一事。

當年甘露為了私心,當年騙了陳柳氏,今日就算陳柳氏沒問出什么,甘露也會膽寒,怕日后陳柳氏查出端倪,狗急跳墻,兔急咬人。甘露這樣恨透了柳姨娘多年的人,也難免不會要了柳姨娘性命。”

蘇桃垂下眼簾:“奴婢就怕陳柳氏真問出些什么,甘露這樣心思惡毒,詭計多端的人,我怕她悉數過錯都推給小姐身上。”

姜昀輕聲道:“陳柳氏心思深沉,如若露出端倪哪能瞞住她。殺母之仇,就算陳柳氏不尋我,我自然也會尋她。沒什么好怕的。”

柳瀟瀟負傷離府的事一下傳到老夫人耳里,鄧媽媽戰戰兢兢的站在老夫人跟前。

姜老夫人這些日子不順心,日日都覺得身子不爽利,郎中來瞧過,說是郁郁寡歡,積慮成疾病。

這一聽鄧媽媽說后,徑直拍著茶幾,破口大罵了幾句。訓斥了鄧媽媽一同,又讓鄧媽媽把這事防實了,別傳了出去。

姜老夫人尋思,柳瀟瀟與柳寧湘姐妹情深,這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這是就她柳瀟瀟算吃了虧,那也是在她嫡親妹妹手上吃的虧,料定柳瀟瀟也不敢傳出去。

姜老夫人氣急攻心,連連咳嗽,咳得厲害時直接昏了過去。

姜佑安下朝回府后到了秦姨娘屋里頭,秦姨娘性子好,也不愛嚼舌根,今日的事聽了一些,自己也還是稀里糊涂的不大清楚,便沒與姜佑安說。

還是最后鄧媽媽來請姜佑安去頤春院看望姜老夫人,姜老夫人扶著額,又一遍唉聲嘆氣的抱怨流年不利,家門不幸的話。

姜佑安滿頭霧水,最后知道來龍去脈后,雙眼睜開,詫異道:“當真有此事?”

姜老夫人一聽自己兒子說這話,怒得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我說這些話,讓你難受的?”

姜佑安緊忙低頭,說著不敢。

姜老夫人長嘆一聲,繼續看著姜佑安:“你這幾日不來我這,是躲著我?”

姜佑安眼底閃過一絲心虛,嘴里還是鎮定道:“朝廷近日公務繁忙,兒子抽不開身,便少來母親這里,兒子哪敢躲著母親。”

姜老夫人一眼看穿姜佑安什么心思,徑直道:“你也不用在我這打圓腔,我生你養你一場,怎么不知你心里想著些什么。

我問你,昀丫頭的婚事,你如何打算?柳氏這瘋癲模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昀丫頭的婚事又得延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不變的道理,若是你不說話,那就由我做主,答應了羅家的親事!”

姜佑安抬起頭:“母親,怎么是羅家?先前京衙陳家的公子……”

姜老夫人面色一變:“你還想著陳家?昨日我派人送的禮去陳家,悉數被退了回來,說高攀不起我們姜家女兒!你若是再拖沓,這羅家的婚事沒也沒了。”

姜佑安一想到羅家那羅山泰肥頭大耳,粗壯無才便心里吞了一只蒼蠅。

“那羅家公子,無才無貌,昀兒怎能肯。”

姜老夫人冷眼一掃姜佑安:“兒女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她肯不肯。若是她不愿意,那即便是誆騙也要誆騙她嫁去羅家,生米煮成熟飯,也就沒她可點頭的余地。”

姜佑安聽完,雙眸如寒潭:“母親,昀兒在膝下長大,她性子倔強,你這不是要逼死她?”

姜老夫人氣喘急了:“你這逆子!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肝!你父親走后,我這些年含辛茹苦拉扯你長大,替你籌謀,你才有今天。你說我逼死她?她身為姜家女兒,婚姻大事由我做主有何錯?我這是替她尋一處高門,你卻說我逼死她,你這逆子,心里還有沒有我這母親?!”

姜佑安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嘴里欲言又止,苦澀得很。

姜佑安低頭沉吟:“當初,胡家有意結親,那時兒子就說胡家家中人口簡單,胡家公子也是個有前途的好兒郎,就算這門親事甚好。

可母親你當時卻偏偏說,昀兒有舒家,這胡家不是最好的。非要一直拖著,遲遲不愿答應。如今胡家與永昌侯府結親,這擺明說,那胡家公子即便是娶侯府嫡女,也是能的。

母親瞧不起胡家,既然想一心尋好的,為何如今又選了門第還不如胡家的陳家,和羅家。要昀兒嫁去羅家,母親恕兒子不能答應。”

姜老夫人被姜佑安說的面紅耳赤:“這門親事由不得你做主!”

姜佑安硬著脖子:“母親,兒子從沒忤逆過母親,但這事,兒子不能不忤逆。若是兒子真答應讓昀兒嫁入羅家,日后九泉下無顏面對先夫人。

且母親不想想,母親讓昀兒嫁去羅家,舒家那潑辣的侯夫人能不上門來鬧?貴妃娘娘疼愛昀兒,母親也是看在眼里。當年先夫人難產而亡,一尸兩命,貴妃娘娘雖半句沒說,可事后兒子被貶官去岐州,母親是如何訓斥兒子的。

當年先夫人難產而亡,舒家與姜家面子上的交情都因昀兒,母親就不怕,舒家看著母親這般薄待昀兒,會新賬舊賬一起翻。

如今平定侯府雖大不如以前風光盛澤,但陪著太宗皇帝打下江山的世家大族。若是因眼前一點私心,兩家鬧僵,孰輕孰重,母親這般明慧的人怎能不懂。”

姜老夫人一時語噎,嘆了一聲。她才覺自己是老了,糊涂了,做事竟然只顧跟前置氣,差點害了大半輩子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