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鳶輕輕咳嗽，姜昀緊忙遞過去一杯溫水。

李鳶罷了罷手：“郡主上門提親，不是郡主看中了你，而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你今日來，想必應該也是想找我問個明白的。”

姜昀絞了絞帕子：“表嫂嫂說是皇后娘娘所為，皇后娘娘為何要郡主上門提親。”

姜昀坐在床榻邊上，看著李鳶神色變了變。

李鳶垂下眼簾，抒了口氣，把頭側過一邊去：“前些日子，貴妃娘娘到皇后娘娘宮里請安，皇后娘娘提起了你，話里雖是隱晦，但這后腳郡主便進了宮里，直至今日郡主到你府中時，我才醒悟過來郡主那眼睛長頭頂上的人，若不是受了皇后的旨意，怎會愿意到你府里提親，至于何緣故……”李鳶頓了頓看著姜昀。

“當日皇后娘娘當著皇上的面提起三皇子納妃的事你可還記得？”

姜昀心里驚了一驚，發現李鳶眼神閃閃躲躲，覺得奇怪，追問道：“那日的事，與皇后娘娘給我指這門婚事有何干系？”

李鳶支支吾吾：“皇后娘娘沒明著面下旨，而是召見郡主進宮說了這事，事又關三皇子，你還不明白？”

姜昀心里像是打鼓一樣，許久眼里深長的看著李鳶：“昀兒愚昧，表嫂嫂明說就是。”

李鳶看著姜昀一雙眼平淡如水，泛不起一點波瀾。

徑直道：“你心中所屬可是三皇子？貴妃娘娘本也有意親上加親，奈何，如今朝堂局勢不明，你是姑母唯一的血脈，貴妃娘娘不想讓你牽扯其中。

皇后娘娘不知何時察覺出來的，這架勢，擺明是逼迫貴妃娘娘做個決定。”

姜昀聽完，像是掉進冰窟里一樣，李鳶察覺姜昀神色變化，緊忙道：“你姨母自然是疼你的。”

姜昀喉嚨泛苦：“昀兒自然知道貴妃娘娘疼愛我一場。”

姜昀所失落的，不過是心里曾有的期待與執念，他是一朝皇子，養母是當今受寵的貴妃娘娘，她的嫡親姨母。若她姨母沒這份心思，那他呢？

他究竟是為情，還是為勢。姜昀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

姜昀許久開口：“這事有何難，昀兒雖不懂朝廷紛爭如何，但也知輕重緩急，三皇子心懷大志，如今局勢更應該選一能增添羽翼世家女子為妃。

我若是能嫁入郡主府，也算是高嫁，郡主雖是不好相處，但昀兒至少有貴妃和表嫂嫂你背后替我做主，郡主也不敢欺負我太過。”姜昀昂著頭強扯出一抹笑意。

李鳶見姜昀說的那么輕快，伸手摸了摸姜昀發絲：“昀兒，若是三皇子落勢，二皇子隆登大統，貴妃娘娘和舒家就成不了你的依靠了。”

姜昀忽而起身：“舒家先祖陪著太宗皇帝打下這大齊江山，世代主君罔替舒家依舊作為朝臣替天子穩固江山，舒家乃是世襲勛貴，即便是二皇子隆登大統，又怎能薄待舒家？不怕天下人涼心，失去民心？”

李鳶苦澀：“朝堂風云變幻莫測，舒家百年榮譽成是君，敗也是君。你可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后容不下舒家，長孫家也容不下舒家。”

李鳶眼里漸漸有了光，姜昀素來聽李鳶說的都是后院之事，哪有像今天這樣涉及朝堂爭端。

且李鳶這番話確實駭住了姜昀，姜昀臉色煞白，腦子忽而清醒：“那，那姨母為何還要我嫁給三皇子。”姜昀頓了頓：“我只是一個二品侍郎之女。”

李鳶目光越發嚴肅：“你也是舒家血脈。”李鳶緩了緩神：“先前貴妃是見你與三皇子情意相通，如今你若是想嫁給騫敘世子，貴妃自然也會替你做主，若是騫敘世子待你好，郡主府也算是好的去處。”

姜昀聽這話，心里復雜，腦里一團亂糟糟的。

李鳶那句她也是舒家血脈可是不錯。這些年她能在姜家受盡寵愛，把柳氏壓在身下，那是因她有舒家。

在岐州過得順風順水，那也是因舒家。

回京中后，每回大小宴會能不受奚落也因舒家。

姜昀心中怎不明白，若是沒有舒家，她哪敢得罪清安，哪個與國公府的長孫茹起爭執。

她若是嫁入郡主府，舒家倒了，她的下場哪能比姜月瑤好。

“這高嫁或是低嫁我倒是不在意，這世上最難得便是尋一個真心待自己好的。我……我想不嫁人，去道觀里清修罷了。”

姜昀低著頭，長長的睫毛打在臉上。她如今真是亂了神，進不得，退不得。

李鳶以為是嚇著了姜昀：“你說的什么胡話，去道觀里當道姑？”

李鳶微微訓斥，姜昀一頓委屈起來。鼻尖通紅，眼里有著紅潤：“表嫂嫂，我也不知，郡主是受了皇后娘娘的旨意，這門親事我那祖母父親哪會不點頭的道理，我就算有再多心思，這會我也是執拗不過了。”

姜昀鼻尖越發通紅，頓了頓：“我哪敢高攀成三皇妃，尋思那騫敘世子也非紈绔子弟，橫豎是嫁人，去哪處不是要自己籌謀過下半輩子。”

姜昀說著說著，眼睛紅潤，噙著淚。李鳶從沒見過姜昀如此姿態，看姜昀這眼袋烏青，面容消瘦不少，便知道吃了不少苦頭。不由心疼：“好孩子。”

“你若是不想嫁，那就不嫁。我明兒入宮跟貴妃娘娘道明，貴妃娘娘疼你，總不會逼著你嫁的。”

姜昀咬唇，李鳶為難道：“郡主那人脾性不知，你要是拒了他這門親事，轉身下嫁別的人家，這誰敢冒著得罪郡主府的行頭？

又可惜你岐州舒家表親個個及冠男子已經娶了正室夫人。若是貴妃娘娘去皇上跟前求旨，讓你嫁做三皇妃，你可是愿意？”

姜昀不愿意，以前她愿意，那是因她覺三皇子心儀于她。如今真到了這一天，她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姨母的旨意，她不過是三皇子一枚棋子罷了。

姜昀掛著淚痕，眼里滿是猶豫。李鳶繼續道：“皇上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娘娘逼著三皇子娶右相嫡孫女，這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瞧得出。要是真到皇后娘娘下鳳旨那一天，可什么都晚了。”

姜昀不為所動，片刻看著李鳶：“表嫂嫂，皇后娘娘讓郡主到我府中提親，是想著逼姨母求皇上讓我做三皇妃，好斷了三皇子羽翼？那右相府是當朝權臣，皇后娘娘指右相府嫡女嫁做三皇妃，就不怕右相府協助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