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垂著眼簾，眼底含著一絲難過。片刻姜昀抬起眼簾：“舒家老祖宗和老太爺身子如何了？”

李明凈搖頭：“老太爺身子骨還算健朗，老祖宗前幾月摔了一跤，摔壞了腿。”

姜昀眉頭一直緊蹙著，抒展不開來。姜昀最后問道：“今日有勞李郎中了。”

夜里，采薇推開門瞧見姜昀正抬頭望著窗外那輪明月，姜昀看得入神，連采薇進來也沒有聽見腳步聲。

采薇拿了一件水色槿花繡飛燕的薄絲披風輕輕披在姜昀身上。姜昀略略回神。

采薇一旁道：“小姐，聽說今日王姨娘在老夫人跟前哭了一下午。想必是李郎中跟王姨娘說了，王姨娘去求老夫人給七公子娶一位正室夫人，說想給七公子留個后。

這事鬧得動靜大，連主君都知道了，我倒是覺得王姨娘這么一鬧，七公子豈不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嗎？也不知道王姨娘是不是真的疼七公子。”

姜昀輕嘆一聲，露出難得的哀傷：“七弟弟正年輕，也不怪王姨娘這般傷心。”

采薇道：“與情來說，自然是。可這于禮，七公子這年紀娶妻未免太過早了，況且七公子如今這身子狀況，哪家愿意把女兒嫁過來，后半輩子守著活寡度日。”

姜昀看了一眼采薇，采薇不語，低頭道：“奴婢知錯了。”

姜昀抬起眼簾，忽而道：“明日派個人去看一下柳氏如何了。”

采薇想起柳氏，眼里恨得直冒星子。

第二日，采薇便吩咐一位婆子去了莊子看看柳氏如何了。

姜家在京郊外便有兩處不大的莊子，可姜佑安沒送柳氏去京郊外的莊子，而是送去了城外一處十分偏僻的山莊。

呈婆子趕了一日的馬車，到了莊子里已是夜深。

夜里山莊僻靜寒涼，除了夜鶯蟲鳴，還能聽到遠處山坳里嗷嗷叫的狼嚎聲，屋里零星幾盞暗黃的燈火，木頭搭成的屋子有些簡陋。

呈婆子摸了摸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隨后疾步下了馬車。

呈婆子跟守著莊子里的蒲媽媽與管事說了來意，才讓呈婆子進去。呈婆子由媽媽帶著進了柳氏居住的屋里。

呈婆子打著燈籠，一進去瞧見原本簡陋屋里還凌亂不堪，柳氏衣裳破爛，滿臉污垢，烏黑發絲與銀白色發絲交雜散落披散著。

一雙無神呆滯的雙目瞧見呈婆子時，忽而有了身，柳氏撥開發絲，神色一下激動起來，發黑骯臟的手剛想上前扒著呈婆子就被莊子里的媽媽一手鉗制著。

呈婆子見了一面柳氏，捂著鼻子，出了門外。

莊子里的蒲媽媽用力一推柳氏，呈婆子在門外都聽見哐當一聲，隨后是柳氏的慘叫聲。

莊子里的媽媽出來后，一把鎖鎖上了門，一邊道：“前些日子總想半夜逃出來。幸虧我與老頭子機靈。聽到了動靜就馬上出來了，不然她逃了，我們可怎給上頭主子交代？”

說完便把呈婆子了隔壁屋里，屋里點了一盞油燈，收拾的也算是干凈。

呈婆子來時便說明了大概來意。莊里的媽媽與管事聽明白呈婆子不是來接走柳氏的，便也沒那也心虛。

“不知媽媽來是何要緊事？”蒲媽媽殷勤的給呈婆子倒茶。

呈婆子從腰間口袋里拿出一大袋銀子，放在桌面上發出悶響聲。

蒲媽媽又驚又喜，面色須臾變得討媚，語氣軟了些：“老姐姐這是什么意思……”

呈婆子看蒲媽媽看到了銀子，就像餓久了的豺狼虎豹見著了肉，笑了笑：“今日來自然是求您辦點事。”

蒲媽媽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哪敢讓老姐姐求我，老姐姐盡管吩咐就是，妹妹我定會好好盡心盡力，不敢有懈怠的。”

呈婆子瞇著眼：“有人托我來，讓我找蒲媽媽您好好照顧好夫人罷了。”

呈婆子攤開錢袋子，蒲媽媽眼里更亮了，原以為里頭裝的都是銀錠。哪曾想裝的都是金錠子？這一袋夠自己祖孫三代吃吃喝喝一輩子了。

蒲媽媽這連忙點頭：“自然，自然，我照顧夫人本就是理所應當的。日后我一定會好吃好喝的照顧好夫人。好生供著，不會讓夫人吃半點苦頭。”

呈婆子這才繼續道：“怎敢勞煩蒲媽媽這般勞心費力，我瞧夫人現在就被蒲媽媽照顧的很好。夫人送來前還瘋瘋癲癲的，經過蒲媽媽照顧才幾日，如今夫人還能認出我來了，又不是蒲媽媽照顧的細心，怎會讓夫人好的這么快。”

蒲媽媽一下子摸不著頭腦。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老姐姐這是不是在怪我？”

呈婆子面色如常：“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蒲媽媽以往是如何照顧夫人的，日后也如何照顧就是。

只是夫人病了才由此瘋癲。我來是讓蒲媽媽按著這方子里的藥，去抓一些藥回來將夫人這瘋癲的病治好罷了。”

蒲媽媽又突然明白過來一般，莫不是這藥是毒藥？

蒲媽媽有些為難：“老姐姐，這夫人要是突然暴斃，上頭的人來察看，怕是容易瞧出端倪，這銀子我怕是……”

蒲媽媽看著桌面上金光閃閃的銀子，心里就十分猶豫。

呈婆子道：“蒲媽媽誤會了，這藥并非是害人的毒藥。若是蒲媽媽不信，拿著這方子都要鋪里問一問便知。我來求蒲媽媽做事，怎會讓蒲媽媽難做人。”

“當真不是毒藥？”蒲媽媽試探道。

呈婆子點了頭，蒲媽媽這才臉上堆著笑。

隨后蒲媽媽問道：“老姐姐的意思是既要為難她，又要救她，這我倒是糊涂不解了。”

呈婆子面色陡然變得肅穆，威嚴駭人，蒲媽媽不自覺的閉上了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問了這樣不該問的話。

呈婆子冷聲道：“夫人是犯了大錯才被主君送來的，主君對夫人是厭惡透了，夫人是不可能再被接回京姜家，這點你安心便是。

這事一來不是要你投毒害人，二來我今日所見的事回府里也不會透露半句，你要是能辦的好，那就收下這銀兩，若是覺得為難，那就拒了便是，至于緣由，主子吩咐下來的事，哪是我們能知道的。

不知道也是好，這事但凡你我傳出去半句，讓外人知曉了，蒲媽媽想必也知道后果的。”

蒲媽媽被翻臉的呈婆子很是懼怕，隨后道：“不為難，我還是那句話，老姐姐托我的事，我自然不敢懈怠半分。我一定守口如瓶，也還望老姐姐守口如瓶，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別我抖落出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