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正忐忑萬分時，宮里下了一道圣旨，按當年平定侯所求，降柳氏為姨娘。

這道圣旨，姜佑安是戰戰兢兢接下的，皇后這道圣旨是借著他們姜家，打平定侯府的臉面。

姜佑安面色一白，剛到書房便昏了過去。

醒來時是姜昀端著粥在床榻跟前伺候，姜昀見姜佑安醒來，秦氏把姜佑安扶起，姜昀輕聲道：“你們先出去侯著，我與父親有幾句話要說。”

蘇桃會意，把秦氏也請了出去，姜昀遞過去一碗湯藥：“剛可入口，遲些就涼了。”

昨夜柳氏的話，姜佑安也是當真了，他從莊子里回來后便思量柳氏所說到底幾分真假。

姜佑安真不信他的女兒能收買刑部牢頭，下毒害柳家老夫人。

許久姜昀開口：“父親，莫要做這些徒勞無功的事了。女兒知道父親不想讓女兒嫁去晉王府，但這事并非是父親能憑一己之力就能扭轉的。

所幸皇后娘娘沒生疑，父親就不要再沖動糊涂，要真是惱怒了皇后娘娘，查出個欺君之罪，這事禍及的是整個姜家，就連堂伯父也會受到牽連。”

“昀兒……”

姜昀繼續打斷道：“女兒不怨恨父親。”

姜昀目光懇切，她知道姜佑安所求不過是這一個心結。姜昀即便是怨，到底這些年姜佑安也不算虧待她，只是太過趨炎附勢，昏庸糊涂。

姜昀道：“父親常說女兒是有福之人，這世間命運皆有定數，女兒已經沒什么所求，也不怕生死。”

姜佑安眼里微紅，低頭嘆了一聲。隨后姜昀才道：“女兒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姜昀心中躊躇許久，這事在心里壓著這么多年，原本是不想告訴姜佑安，可奈何變故無常，若她日后真有好歹，那常姨娘和五弟弟的那口惡氣，怕也是一遺憾。

姜佑安忽而有些不安，隨后還是道：“你我父女之間，有什么不可以說的。”

姜昀道：“女兒嫁入晉王府，就算日后二皇子繼承大統，有大哥在，想必姜家不會因此受牽連。

父親想必也是知道大哥哥早就投在二皇子麾下，且頗有受重用。

女兒想說大哥哥本已經過繼到柳氏名下，如今柳氏被降為姨娘，大哥便又是庶子。大哥心思深沉，手段毒辣，若是大哥求父親讓他過繼到母親名下，若父親情非得已，還望父親切勿讓大哥過繼到母親名下，污了母親名聲，還母親九泉下，蒙受恥辱。”

姜佑安被姜昀一番話震驚許久：“朝堂上的事，你一個女兒家哪來知道這么多的事？你大哥向來待你也如親妹，怎么忽而說這樣的話。”

姜昀道：“女兒得知朝堂上的事自然是在父親與大哥，還有祖母和宋嬤嬤那里揣測出來的。女兒與父親說這話，并非有意說大哥的不是。

當年在岐州，常姨娘病歿，常姨娘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露橘半夜到了我院子，與我哭訴說常姨娘并非積郁成疾，而是大哥常年送給常姨娘的茶里添了有損身子的東西。

還說當年五弟弟忽然身亡，也是大哥所為。大哥一心不甘心當個庶子，當年二哥哥出世后母親父親便多有疼愛二哥哥，五弟弟機靈聰穎，更是討父親母親疼愛，興許是因為這，大哥哥才起了歹毒念頭。

露橘當年拿剩下的茶渣來，女兒后來也讓人去找郎中查了，確實是如露橘所言。

當年女兒病重，險些讓柳氏害了，可當年的事大哥哥也并非無辜。

露橘來與我說時，大哥哥已經被父親罰回了里水老家，女兒認為，這事就算開口與父親明說，父親也不會信。

女兒與父親說這些，也是一是想父親日后提防著些大哥哥。二是覺得，大哥哥這些年所為，無非是求嫡出名頭，若是日后大哥提出要過繼到母親名下。

女兒望父親念在母親面子上，不要讓母親九泉下蒙受恥辱。”

姜昀所說，句句說的慢，面色如常，只是懇切看著姜佑安。

姜佑安錯愕之時，姜昀端粥來，姜佑安罷了罷手，說了幾句便讓姜回屋。

下午，姜佑安便把自己關在家祠，跪在姜家祖宗跟前落淚自責。

姜佑安傲氣這些年，以為自己深知姜家后院那些事不過是女人之間明爭暗斗，大不了打死幾個奴仆，可今日他才知，他糊涂這么多年，在他眼皮底下發生這么多骨肉相殘，大逆不道的事。

次日，按著選好的吉日，晉王府到姜家下聘禮。三皇子貴為皇子，聘禮自然比尋常勛貴要體面隆重。

管家看這一箱箱的東西陸陸續續抬進姜家，不久便擺放滿了整個院子，惹得王氏又是眼紅又是羨慕。

打開箱子，晉王府的人拿著禮單宣讀：黃金三千兩；雪綢、綃紗，冰絲緞子各色彩繡的錦蜀緞三百八十八匹，龍鳳赤金鐲六十把對，龍鳳赤金簪二十八對，東海珠子八十八顆，翡翠玉如意九頂，頭釵鳳冠三頂，瓔珞步搖耳墜等一百八十八件……百合桂圓果子各一份。

等宣讀完畢，王氏更眼紅了，這都是宮里的好東西，哪怕是去姜昀跟前討賞一件兩件，已經夠派頭了。

王氏有些悔不當初，怎么就沒好好討好姜昀。

姜老夫人親自出來接了禮單，然后把人請進屋喝茶，等人走后，姜老夫人也是眼饞這一對金銀珠寶。

按著先前允諾給姜昀分一半，姜老夫人是肉疼得不得了。

姜佑安得知姜老夫人要留一般，頭一回跟姜老夫人鬧得面紅耳赤。最后軟磨硬泡好話丑話說了個遍才讓姜老夫人點頭，只留一些，大部分都補貼給姜昀當嫁妝。

姜昀正坐在窗臺，芙止一旁說著送來的聘禮一事，姜昀一邊聊賴的點了點頭，手里擼著一只貓發通白的貓兒。

昨兒姜昀意外得知宋嬤嬤怕貓，姜昀就特意讓采薇把清澤院的那只白貓捧到她跟前。

這貓長久在清澤院由采薇照顧，也不怕人，只是半天便粘著姜昀黏得不行。

姜昀聽芙止說完，淡淡道：“宋嬤嬤呢？”

芙止暗暗緋腹，姜昀自打有了這貓，是半個時辰不見宋嬤嬤便讓人把宋嬤嬤找來，說完聽宋嬤嬤講講規矩。

宋嬤嬤恨得牙癢癢，眼看婚期還有幾天，也就咬牙賠笑，一邊又實在怕貓怕的要命，神情扭曲也不知是笑還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