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枝

五百二十二章:爾虞我詐

徐太醫倏忽神色變了變,姜昀沉聲道:“傳慎刑司。”

五月本就炎熱,屋內圍滿了人,一時悶熱得很,在沈姝旁伺候著的婢女背后的衣衾濕透,顏色暗了些,屋內除了沈姝疼的打滾的呻吟聲,其余太監婢女是大氣都不敢喘著。

沈姝抓著被子臉色蒼白,嘴唇早已沒有血色,看著黑漆漆壓著一片,模糊里也聽見藥里不妥,有人想那要害她。

一旁蘇桃道:“娘娘,這屋里有蟹草青的味,娘娘懷有龍嗣,不宜久留。”

蘇桃聲音雖小,椿月聽得仔細,握著沈姝的手倏爾一緊,神色陡然煞白。

姜昀捏了捏帕子,看了一眼屋里的太醫:“蟹草青一事傳慎刑司來查清,眼下沈婕妤身子最要緊,若是沈婕妤因你們耽誤了,本宮絕不輕饒了你等。”

一眾太醫垂首,姜昀留下一句震懾的話,又讓于嬤嬤留下看著,便移駕回了鳳華宮。

姜昀回到鳳華宮不久,便有人來傳,皇上到了春陽宮探望沈婕妤,沈婕妤喝了藥,也已經歇下了。

姜昀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頭上的金釵滿頭,壓的實在不舒服。

夜里晚膳時,皇帝獨今日沒來鳳華宮用膳,聽傳話的太監說,皇上在春陽宮陪沈婕妤,今日便不來了。

姜昀望著長廊,有些悵然若失,當初皇帝頭一次臨幸沈姝,姜昀心中也是這般落寞滋味。

采薇布菜時,見姜昀失神,道:“娘娘,今日的菜奴婢特意吩咐御膳房多放辣椒,娘娘今日可敞開吃。”

姜昀看那一桌子菜肴,覺得索然寡味。采薇道:“娘娘還為今日沈婕妤的事憂心?”

姜昀拿起筷子,舉著便不動了,采薇見狀:“娘娘覺得今日的事應該是張婕妤做的。這后宮,如今就沈婕妤受皇上獨寵,那蟹草青可是斷子湯藥。

除了張婕妤,還有誰用這么惡毒的手段,今日沈婕妤所幸是有娘娘留了個心眼,讓人查驗這沈婕妤的藥,替她主持公道。”

采薇夾了一塊肉菜放在姜昀碟子,繼續道:“今日慎刑司審查不出,皇上發怒,直接把徐太醫交給刑部去查,去刑部的罪犯,哪個不是掉了一層皮?

嚴刑拷打下去,徐太醫倒是嘴硬,還胡扯一通,奴婢以前覺得,這張婕妤不過是囂張跋扈些,心思城府到底不深,今日的事看來,奴婢可真是小瞧了她。”

姜昀想起下午于嬤嬤將事一一道來,說的便是慎刑司查不出一絲蛛絲馬跡,徐太醫把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說是沈修棠如今在前朝貴為右相,沈婕妤在后宮深受寵愛,若是沈婕妤誕下皇子,那沈家是長孫家之后。

徐太醫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倒是像是她一個皇后忌憚沈婕妤得寵。

姜昀思緒時,放下筷子:“都撤了吧。”

采薇見姜昀心情不虞,上前遞上漱口的茶水。

“娘娘,過兩日,胡夫人便進宮拜見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了。”

姜昀沉吟點了點頭,步出長廊,夕陽西下,天邊一道暗紅彩霞,艷麗奪目。

余歡殿內,太后坐在鳳雕花紋檀木椅子上,面色憔悴帶著一絲病態。

紅芍進入殿內:“太后,皇上一日都在春陽宮,晚膳也在春陽宮用膳。”

太后斂回目光:“皇上對沈氏也算用心,后宮里,竟然有太醫當著皇后的面送嬪妃斷子湯藥,真是膽大包天。”

紅芍靠近一步:“太后息怒,皇上已經將徐太醫下放牢獄,秋后問斬了,徐家闔府流放,徐太醫這年紀,在過十余年便可辭退回鄉,偏偏害了滿門親眷,可謂是害人害己。”

太后輕輕咳嗽一聲:“害人害己?哀家看倒是未必。”

紅芍見太后說話氣虛費力,緊忙地過去一盞茶:“都是一些腌臜事,太后也懶得沾晦氣。就是辛苦了皇后娘娘,大熱的天,挺著個肚子,還要去替沈婕妤主持公道,那沈婕妤要是念著皇后娘娘的好便也罷了,最怕也是一個被狗吃了良心的東西。”

太后頓了頓,眼色不虞:“你這嘴是越發的管不住自己了。”

紅芍垂首:“太后息怒,奴婢不敢了。”

次日早朝,右相在朝堂上替徐太醫求情,說徐家世代為宮中御用太醫,昨日的事也是為大齊江山社稷著想,乃是大齊的忠臣,即便有罪,罪不當誅,應從輕發落,才不寒忠臣之心。

皇帝聽后,也赦免了徐太醫的殺頭之罪,徐家親眷不受牽連,罷免徐太醫官職,抄沒府宅家產。

姜昀聽聞后眉頭緊鎖,皇帝下朝到鳳華宮用膳,對昨日的事也是一字不提。

沈婕妤身子養好后,皇帝便賞賜了許多珠寶首飾,又賜了惠字封號。

這日晴空萬里無云,黎語盈進宮去了太后那請安,才到祥云殿。

二人許久不見,黎語盈顯孕六月,小腹隆起,行動笨拙,渾身發福,圓潤不少。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黎語盈微微福身,蘇桃緊忙去扶著。

“免禮免禮!你如今身子粗,還顧著這些虛禮做什么。”姜昀頓了頓,看了一眼蘇桃:“給胡夫人賜坐,賜茶。”

蘇桃喜笑,扶著黎語盈坐在旁側。

姜昀見黎語盈身子如今行動不便,有些怪嗔:“你這性子,什么事都那么急,要是磕著拌著,本宮豈不是要活在自責愧疚里。”

黎語盈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蘇桃識趣的打發了殿內伺候的宮婢。

黎語盈這才道:“怎能不急,如今你身在后宮中,又有了身孕。我總得來看一眼才心安的。”

黎語盈看姜昀一身紫金鳳袍,頓時覺得自己說錯話,緊忙道:“瞧我這性子,還如以前那樣你呀我呀的,皇后娘娘恕罪恕罪。”

姜昀嗤笑,彎眉如月:“沒有旁人,你也不是拘謹的人,不必裝著拘謹樣子。”

姜昀這是戲謔,黎語盈長抒一口氣:“總得要改口的,如今沒有外人,皇后娘娘自然不會怪罪,就怕我說慣了,一時管不住嘴,在外人跟前說快了嘴。這可是大罪。”

黎語盈呷了一口茶:“剛剛我去了太后娘娘宮里,太后娘娘面色憔悴不少,是不是身子不適?”

姜昀神色一斂,低頭抿茶:“太醫說太后這是心病。”

黎語盈幾不可聞輕嘆:“也是,太后與先帝恩愛,先帝駕崩,太后娘娘自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