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遞過一盞茶：“那也得看看她有沒有這個福氣。太后，夜深了，該歇息了。”
太后沉悶應了一聲，便一手托腮，打著盹，紅芍在一旁靜靜伺候。
六月晴暖的日光打在紅墻綠瓦上，一眼望去，晃得眼暈。
“娘娘，魯國公夫人進宮了，聽聞是受太后娘娘召見入宮的。這會人已經到太后宮里了。”蘇桃疾步進入殿內，抬起眼簾看了一眼姜昀。
“太后什么時候召見魯國公夫人進宮的？”
“聽說是昨日，這事是紅芍姑姑親自去辦的，奴婢也是剛剛才得知。”
姜昀眼中神色不明，蘇桃以為姜昀是心中憂慮，垂首道：“想必太后娘娘是召見魯國公夫人是有事，太后娘娘就算是再怎么看重魯國公府，但也不會當著魯國公夫人的面說娘娘的不是。”
張婕妤的事才過幾日，這魯國公夫人就遞帖子進宮，說的是太后召見，平白無故，太后又喜清凈，怎會無故召見。
見沈燕宛這么囂張跋扈，定是在未出閣前被嬌養出來慣壞的，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這魯國公夫人能好到哪去？
姜昀凝了一眼蘇桃：“聽聞魯國公夫人甚愛雪尖茶，你去備一壺雪尖茶。”
蘇桃低頭剛想出去，姜昀將人喚了回來：“采薇這丫頭又跑哪去了。”
蘇桃一愕：“奴婢一早上都在忙，采薇這丫頭……奴婢也不知哪去了。奴婢猜，應該是又跑出找落大人了。”
蘇桃興許想到什么，聲音小了些：“娘娘，采薇這丫鬟就是貪玩，奴婢回頭訓斥她幾句，好讓她規矩一些。”
姜昀低頭一笑，語氣有些溫柔：“罷了。采薇這丫頭雖然性子野，但到底是有分寸的。倒是你，也不知何時開竅。”
蘇桃一愣，姜昀輕嘆一口氣：“快去準備吧。”
快響午時分，魯國公夫人由宮婢引領，到了云祥宮殿內。
姜昀坐在殿內，伸手撫著紫檀茶幾上暗綠金線繡的團花紋桌錦。
“娘娘，魯國公夫人求見。”
蘇桃擺著八寶團簇赤色毯子，步子極輕，姜昀聞言，略略抬頭，聲音透著一絲威嚴：“快請。”
片刻，一位穿著繡玉蘭花寶相花紋云蠟纈襦裙，頭發綰了個圓髻，細腰曼妙系著閃綠繡金花卉紋樣腰帶，白嫩的圓臉，一雙黑漆漆的美目，烏云般的披肩發，可見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都說魯國公夫人年近四十，看眼前的人，保養的花兒一般，皮膚透亮白皙，氣質高貴，與張燕宛全然不同。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
申雪迎屈禮時，姜昀抬了抬手：“免禮。”
申雪迎抬起頭，看姜昀一身鳳袍朝服，頭帶鳳冠，一雙杏仁眼里像是會把人往里頭拽一般，冷漠讓人發悚。
“本宮聽聞魯國公夫人喜愛雪尖茶，特意吩咐讓人泡了一盞。”姜昀說完，撥開茶蓋，輕輕吹了吹，才抿了一口。
申雪迎笑道：“臣婦能得皇后娘娘這般厚待，是臣婦的福澤。”
申雪迎笑意和煦，姜昀放下茶盞：
“本宮聽聞，先前老夫人病了，如今老夫人身子養的如何了。”
申雪迎聞言，想起請華太醫出宮那日，正是沈婕妤腹痛出事，這事外頭傳言，本就說是魯國公府有意而為。
現在提起這茬，申雪迎心里有些發虛，片刻，申雪迎噙著笑意，溫聲道：
“回皇后娘娘，華太醫妙手回春，又連著幾次出宮替母親診脈，母親近日身子見好了許多。”
片刻，申雪迎起身，在姜昀跟前微微屈膝行禮，把姜昀弄得云里霧里。
雖殿內沒有外人，也怕傳出個皇后刻意刁難魯國公夫人的難聽話來。
姜昀疾步上前，緊忙扶著申雪迎：“國公夫人這是何意？”
申雪迎抵死不肯抬起頭：“皇后娘娘，都是臣婦教女無方，讓張美人失了規矩。臣婦自知有罪，實在沒有顏面與皇后娘娘坐著說話。”
姜昀頭皮發麻，蹙眉道：“還不快扶國公夫人起來。”
蘇桃幾步上前，一把扶起申雪迎，抬眼時，申雪迎眼里已經泛紅，蘇桃心里提著，尋思，難不成這魯國公夫人以退為進，刻意讓皇后娘娘難堪不成。
姜昀心里不虞，面子上還是一副困惑神色，申雪迎望著姜昀，帕子抹了抹淚。
“張美人自打入宮屢次冒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雍容大度不與計較。臣婦知道娘娘是看在魯國公府的面子上才多次忍讓張美人。臣婦得知，著實自愧。”
申雪迎說后，又落了一顆豆大的淚。
“國公夫人言重了，張美人性情直爽些是真，冒犯本宮一事，不知國公夫人從何聽來的。”
姜昀語氣平淡，申雪迎帕子底下的神色一緊，片刻道：
“臣婦也是剛剛在太后娘娘那得知。臣婦聽后，便急著來給皇后娘娘賠罪，娘娘，臣婦育有兩子兩女，長女在五歲時便夭折了，長女病歿次年，臣婦就懷了小女。小女出生后，臣婦因痛失長女，便對小女事事呵護備至，小女從小便被臣婦寵溺成張揚跋扈的性子。
臣婦自知小女這般跋扈，可每每打罵時，臣婦總下不去手。尚未出閣前，臣婦怕她生事，便鮮少讓她拋頭露面。
如今她進宮為妃，卻還是不知收斂，頂撞冒犯皇后娘娘，前陣子她鬧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狂妄之言，皇后娘娘也只是小懲大誡，皇后娘娘寬厚，臣婦心中著實有愧。
臣婦與皇后娘娘說這些，并非是在皇后娘娘跟前賣弄可憐，望得皇后娘娘垂憐能寬恕小女。而是臣婦教女無方，特意給皇后娘娘賠罪。”
申雪迎一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動人心弦，姜昀頷首不語，等申雪迎說完，才可聞的嘆了一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如今本宮有了身孕，國公夫人愛女心切，本宮能深有體會。”
申雪迎聞言一喜，姜昀知道申雪迎這次來意。
姜昀面色如常道：“張美人如今被皇上罰在延福宮里抄寫佛經，佛經未抄寫完畢，不能出延福宮半步，皇上旨意，本宮也不可違逆。”
申雪迎一雙淚眼露出一絲詫異，這皇后娘娘娘娘心思玲瓏，只是說了幾句，便知她來意，還徑直說了出來，沒有半分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