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枝

五百三十九章:月瑤歿

“周貫照如何了?”

“幾月前,在喝花酒時打死了一名秀才,被秀才家中親人告到了京衙,京衙查實罪狀,啟奏了皇上,下月初,便發配流放到邊境苦寒之地,郡公府被罰了一年俸祿,郡公府見四小姐是娘娘的庶出妹妹,喪儀不敢薄怠。姜家主君沒有問事,倒是二公子書信一封,追問四小姐為何突然暴斃。”

蘇桃簡而言之,姜昀聽后,心中如堵了一團,姜月瑤落得這樣凄涼境地,是姜月瑤咎由自取,也是她的算計。

自從嫁做人婦,姜昀便知女子嫁夫婿,便是第二次投胎。為人女兒不過是短短十余年,而嫁做人婦是多則四五十載的事,嫁得好夫婿,那便是福氣,嫁得不好,水深火熱,飽受折磨。

“本宮與她當女兒時,爭斗這些年,原以為本宮恨透了她,最后才覺若不是有人提起,本宮都忘記打聽她在郡公府如何了,人走了大半月,如今才得知。”

于嬤嬤道:“是老奴的錯。”

“本宮這妹妹,一輩子向著高出走,若不是投在柳氏的肚子里,受柳氏的教養,這樣的好樣貌,耐心等等,總能挑一處好去處的。”

“二公子也是柳氏肚子里出來的,所幸從小養在大夫人的膝下,得了大夫人教導,才有這般純良的好性子。這要真是怪也怪柳氏心中有惡,又是妾室做派,教壞了四小姐,四小姐全學了柳氏身上的毛病。

那幾年四小姐對娘娘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歹毒至極,現在得了這樣的下場,著實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采薇道:“就是,四小姐心里都是黑的,做事歹毒狠辣,如今奴婢是恨不得給玉芝姑姑燒香,告知玉芝姑姑惡人終得惡報。”

姜昀悵然嘆氣,片刻,又道:“說起二哥哥,近日姜家如何了。”

于嬤嬤上前一步:“姜大人每月都會下宮帖,讓太醫到姜府給姜老夫人診脈。姜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每日況下,多半是心病。當年姜老夫人待小姐這般,皇上只追封了大夫人,姜大人雖為國丈,倒是討了個閑職,明升暗降,姜大老爺則是官運亨通,備受皇上重用,姜老夫人這樣愛面子的,自然是覺得娘娘心中有氣,才不提拔姜大人,把好處都留給了姜大老爺。

姜府棠院那邊,二公子日日在府中專研樂理,二少夫人如今也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二公子雖沒官職在身,日子也算是過得安穩。

七小姐的婚事由姜大人做主,落在了趙家,也算是得了一個好的去處。王氏也是鬧過,想著沾著娘娘的光,讓七小姐高嫁,姜大人哪肯,選了豪門出身的禮部五品,說七小姐是庶出,趙大人也是個有才華能力的,日后若是仕途順暢,官升三品也不是不能。

九公子年少聰慧,姜大人去求告老還鄉的老太傅,重金聘家中設了學堂,教八公子,九公子,和十公子。”

姜昀道:“父親不到四十,如今缺一位正室主母,到底不合適。”

于嬤嬤道:“依老奴看,姜老夫人自然也是有這意思,但主君怕如今娘娘貴為皇后,應該是不會再娶一位續弦,攀教勛貴門第。”

“不娶續弦,秦氏也算是溫柔賢淑。”

“娘娘,主君若是再娶,那新主母便是皇后娘娘的母親,這等尊榮,哪是秦氏一個小門小戶女子能擔得起的。”于嬤嬤道。

采薇笑道:“奴婢看,這王氏怕是日夜都想抬為正室夫人。秦氏溫柔賢淑,又是個怕事膽怯的,她自然不敢有這念頭,這王氏怕是日日求到姜大人跟前了。不過,這秦氏都擔不起的尊榮,王氏更是擔不起了。”

姜昀見采薇一臉笑意,毫無拘謹,心中苦悶消了一些。

“不娶也罷。”姜昀片刻道。

于嬤嬤見姜昀神色舒緩,心中略略有些發虛。

姜月瑤病歿前,已經有了身孕,不到四月,姜月瑤便歿了。太過晦氣,于嬤嬤不敢提及。

先前隨著姜月瑤出嫁,一同安插在郡公府里的耳目回信,信中說姜月瑤自打回門后,回到鄔州,這日子過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與妓同屋,姐妹相稱,這般奇恥大辱,就連于嬤嬤都覺得郡公府做派不正,讓人鄙夷。

姜月瑤在柳氏身上學來的討媚技巧,嫁給常人,或還能討得夫君憐惜疼愛,偏偏周貫照這人暴戾不同常人,這正室夫人到通房丫鬟,哪個能逃得過周貫照的毒打謾罵。

郡公夫人又是個護短的,極其寵溺周貫照這幼子,動輒便拿姜月瑤這當兒媳的出氣,還將姜月瑤陪嫁的嫁妝,悉數都拿去填補中饋,給兒子拿去花天酒地,吃喝嫖賭。

姜昀當了皇后后,郡公府這才不敢怠慢,姜月瑤病重,即便郡公府錢銀短缺,也只能花重金買人參日日給姜月瑤吊著一口氣。

姜月瑤直到咽下最后口氣時,渾身瘦得只剩下薄皮包著骨頭。久病面容已經變得扭曲,來的信中說姜月瑤死狀很是凄慘恐怖。

周貫照出事后,郡公府不敢求到姜昀跟前,想必也是怕姜昀不但不同情,反而拿她們給姜月瑤出氣。

姜月瑤得了這樣的下場,真真是報應。于嬤嬤不惋惜,姜月瑤死后甚至還瞞著,在于嬤嬤眼里,姜月瑤已是不值一提。

夜深人靜時,姜昀半夜醒來,回想在姜家那些年,玉芝,姜彥勤,姜月瑤,還有姜彥詠甚至還有姜彥華,以及還有露橘心中便沉悶……

入睡時忽而夢回年幼躺在生母舒氏懷中熟睡,舒氏輕聲哼著小曲,一旁的玉芝扇著風,涼快愜意,安心漸漸襲在心扉,讓人眷戀不愿醒來,所有的骯臟齷齪,一時云消霧散,即便是多年的恨意,也漸漸消去。

那些糾纏多年的惡夢,母親再也不會血淋淋,抱著幼弟滿目哀怨的看著自己。

姜昀睡得香甜,醒來時,齊煜正坐在榻邊,見她醒來,溫柔道:“朕見你熟睡,便不忍叫醒你。今日你隨朕一同到太后宮里用膳,洗漱一下,朕替你描眉。”

姜昀眼里噙著笑意:“昨夜皇上又是在乾清宮睡的?”

“近日朝廷對南禹邊境騷亂一事頗有爭議,朕也是頭疼,也是因這事繁忙,抽不出空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