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坐在窗臺前,一抹如霜月色映了進來,殿內燭火搖曳,靜得連根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楚。
于嬤嬤垂手恭謹在一旁:“今這事老奴覺得是早有預謀的,老奴已經吩咐下去,把鳳華宮的人都查了個底,底子不干凈的都打發出去了。
娘娘今日穿的衣裳,老奴也聞了聞,娘娘素來用的沉香,娘娘這衣裳上只沾了九曲香。”
蘇桃這會把安眠的湯藥遞上前。
“六宮中也只有娘娘適用這九曲香的。”
姜昀把湯藥喝完,沉默許久。
蘇桃道:“總不會有人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害娘娘遭受了這么大罪的人一定會查出來。”
姜昀這才淡淡道:“今日的事,慎刑司里關押的,一口咬定這只野貍貓是康美人投喂過的,別的一句不吐,慎刑司已經說是巧合,康美人投湖,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要是再查,后宮就要亂了。”
蘇桃道,“那是就這樣算了?不必是擔心這樣的人留在宮里,一日不除,娘娘一日不安啊。”
姜昀道:“這事不能這么算了,凡事都得張弛有度,芳華宮的婢女巧平在慎刑司抵死不說,她今日有勇氣到本宮與皇上跟前告發康美人,那定是受人指使。
她不愿說,那是他說出來以后必然沒有了活路。但她要是不說,她背后自然還能周全她的性命。”
蘇桃道:“娘娘的意思是,先且放了巧平,日后再從她身上查?”
“放了她?本宮怎么可能會放了她,她不愿開口,那是錢成治無能,本宮已經吩咐了慎刑司將她獨自關押,務必留她一條性命。
等慎刑司新官上任,討媚立功在此一舉,想要邀功,那自然有一百種方法讓她開這口。”
姜昀眸色沉了沉,蘇桃于嬤嬤不語。幾盞茶過后,姜昀有了困意,半閉著眼睛時,迷迷糊糊中見齊煜欣長身影靠近。
姜昀睜開雙眸,略略疲倦懶怠喚了一聲:“皇上。”
齊煜那玉面上如籠上一層陰霾,眉頭微微蹙著。
齊煜三兩步上前:“夜深了,皇后怎么還不睡?”
齊煜撩撥姜昀額前青絲,姜昀淡淡吐道:“臣妾等著皇上。”
齊煜彎下身去,將姜昀抱起,徑直走去床榻。
姜昀一雙玉手掛在齊煜脖子上:“皇上,后宮需要安寧,這事不能勞師動眾的去查了。”
齊煜面無神色:“你說的,與母后說的如出一轍。這事事關你安危,朕怎么也要繼續查下去。
母后擔憂你,已經挑選了幾個細心的過來伺候。日后,若是無事,便少出鳳華宮,安心養身子。你要是悶,想出去,等朕下朝,親自陪你去。”
姜昀眉梢露出淺淺笑意,齊煜輕放姜昀下榻:“還疼嗎?”
齊煜話里柔和,一雙眼眸難得露出心疼之意。
“不疼。”姜昀臉色緋紅。
“今夜朕在這陪你,乏了一天,你也別強忍困意。快些睡吧。”
齊煜坐在榻邊上,姜昀一雙杏仁眼看著齊煜:“皇上,臣妾還沒更衣洗漱,臣妾想喚蘇桃進來伺候臣妾更衣洗漱……”
“朕替你更衣。”齊煜動作輕柔,替姜昀解開外衣。
月色如霜,殿內燈色暖人,不似先前那般孤影獨憐。
第二日姜昀醒來時,齊煜正起身在穿龍袍,李盛與和幾個宮婢正在殿內,忙碌伺候著皇帝。
姜昀剛想起身,齊煜余光看了一眼,溫聲道:“今日無事,你多睡一會,朕下朝了再回來陪著你下棋。”
姜昀眉梢滿是笑意,凝了皇帝一眼:“要是臣妾知道病了能得皇上這般細心,臣妾就該早些病了。”
齊煜側過頭去,姜昀心里一虛:“臣妾說的都是玩笑話。”
齊煜瞥她一眼,道:“這樣的玩笑話,皇后日后再也不許說了。”
姜昀頷首一笑:“臣妾遵旨。”
等皇帝走后,姜昀正沉浸喜色里頭,于嬤嬤疾步進入殿內,壓低聲音道:“娘娘剛剛慎刑司來傳話,巧平瘋顛了。”
姜昀神色陡然一變,雙眸陰沉:“瘋了?好好的人怎么會突然瘋了?”
于嬤嬤神色難言:“昨日慎刑司按娘娘吩咐,是半點吃食,半點水都沒讓巧平吃過,就是怕那人想殺人滅口。又將她四肢捆了,嘴里塞了步,讓她自戕不得。這一夜突然瘋了,慎刑司也說不出什么。”
“讓太醫去瞧瞧,是真的瘋了,還是在裝瘋賣傻。”
殿內點了安神香,那香味本是最靜心的,可姜昀心中卻混亂夾著一絲驚恐不安,心里跳的快,眼皮也有些緊。
姜昀看了一眼那裊裊升起的安神煙:“本宮不喜這香味,換了吧。”
于嬤嬤低頭應了。
這日天氣晴朗,日子是極好。昨日恒王大婚,今日恒王應攜著新妃入宮,參拜太后與皇后。
延福宮里頭,張燕宛正對著菱花鏡梳妝打扮,妝臺前的金叉玉環各式,張燕宛拿起一根金簪舉起來細細看了看。
“今兒的天氣也是好,昨日恒王大婚,今日帶著新王妃入宮參拜,多好的日子,就因昨日的事,這后宮里死氣沉沉的,真是掃興晦氣。”
張燕宛語調慵懶,一旁的祿青聽后低著頭,映月替張燕宛梳著發髻。
“聽說,康美人現在都還沒醒過來呢。”
“昨日是什么日子,皇后娘娘被驚嚇了,這么大的事,皇上皇后娘娘都不敢張揚,那康韶鶯倒是有能耐,竟然敢投湖求死。所幸沒死,要真是在恒王大婚之日死了,那就真的連累家人,白白毀了她哥哥那苦苦掙來的功名榮耀。”
映月繼續道:“娘娘說的極是。昨日到皇上皇后娘娘跟前告狀的那位芳華宮宮婢,聽說一夜間瘋癲了。”
張燕宛更是鄙夷不屑:“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尋常人進去了都得剝一層皮,犯了事的哪個能全須全尾的出來的。
皇后娘娘這事,慎刑司已經說是巧合,本宮覺得,這皇后娘娘也真是倒霉。這樣的事都能碰上了。”
映月聽后面色一白“娘娘,慎言啊。”
張燕宛抬起眼眉:“慎言?本宮在自己的宮里還不能說自己想說的話了?難不成你們還敢去皇后娘娘跟前告本宮的狀?昨日的事,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皇后娘娘最厭惡便是污蔑主上的奴才!”
張燕宛揚了揚聲調,映月渾身打顫:“娘娘明鑒,奴婢是一心為的只有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