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24黃泉燈(中)_wbshuku
24黃泉燈(中)
24黃泉燈(中)
小女孩睜大著眼睛說:“娘,那些菜我都沒吃過呢!那個小包子好像小兔子啊。”
婦人抱著女兒,也是餓了一天了。但是看到這場景,也不敢先入座。
胡悅敲敲石頭做的凳子,又敲敲石頭做的花瓶和香爐。他開口說:“這些東西都是用上好的漢白玉石所制作。這些菜,嘖嘖,別說小丫頭了,連我都沒吃過。”
胡悅心想,如果楚玨在此,說不定就能給他道出個名堂,可惜啊可惜,在此者乃一屆窮酸書生胡悅是也。
小女孩實在餓得有些受不了,拉著母親的手就搖著說:“娘,我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婦人為難道:“可是這屋子的主人還沒找到,萬一不是給我們準備的呢?”
年輕人說:“但是明明有七份碗筷呢,我們正好七個人。哪有如此之巧合呢?況且一路走來,這四周的布置也非常有高雅,相比這里的主人絕對是一個風雅之人,不會對我們幾個落難的人有所苛責的吧。”
胡悅坐在凳子上,拿著筷子敲著碗碟說:“就是如此,才更加古怪。這飯菜雖然可口誘人,我們中有多少人有福吃呢?為什么他能猜到我們會來到此處,別忘了還有那疑似船夫的浮尸呢。”
婦人抱緊女孩,生怕孩子忍不住跑去吃飯。年輕人看著胡悅神氣自若,他抱拳道:“公子是何人?看公子這樣的神情氣色應該不是一般人吧。”
胡悅還禮道:“在下區區一個混跡江湖的寫詞文人而已,姓胡名悅,字慕之。”
年輕人整冠而拜道:“在下姓方,名鄢,我……哎,我怎么記不得我是什么人了?”
年輕人愣了愣,婦人也愣在原地,她看著胡悅說:“不對,我也記不得了。我只記得我夫家姓何,我娘家姓陳,她是我的女兒,小名喚悠兒。”
悠兒抬起大大的眼睛,看著母親又看著眾人說:“你們都不記得了?我倒是記得很清楚呢,我叫何悠兒,家住西大街,李家巷。娘親你忘了么?我們家是賣茶的。”
何家娘子捂著頭說:“對,對,是的。我怎么就記不得了,悠兒你怎么都記得呢?”
胡悅在看著其他三人,三人臉色灰白,沒有絲毫表情。他們沒有參與到四人的對話中,胡悅朝他們看去擺手道:“三位又是哪里人?可否記得過去的事情?”
三人對視,之后其中一人說:“我們三人乃是外地人,原本是要進京城行商的。”
胡悅哦了一聲道:“那么就是說,你們三人記得過去的事情,而唯獨方公子和何家娘子記不得了?”
何家娘子和方鄢相互對看,但是卻也找不到頭緒。三人中年齡略大的一個對四人說:“這個屋子里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但是三人中最矮的一個人卻說:“飯菜應該是為我們準備的。”
胡悅卻說:“但是這里有庭院,那么就一定有主人,既然有主人那么我們干脆等到主人來了,再作打算吧。”
悠兒拉了拉胡悅的手說:“但是這里真的沒有人吶。”
胡悅拍了拍她的頭,從口袋里掏出了半塊餅子說:“實在餓了就吃這個,千萬不要動桌子上的東西,知道么?”
悠兒悄悄收好餅子,夫人感激地點頭,但是卻被胡悅攔阻下來。他悅朝著悠兒眨了眨眼睛,悠兒歪著腦袋把餅收好。
胡悅對著三人說:“既然來此,主人還未到,我們不如聊聊天?也好打磨時間,免得對著這些飯菜,實在越看越餓。”
那三個人聽到胡悅說的話,并沒有理睬他,而是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凳子上。自顧自的開始吃飯,大口吃肉,還不客氣的開了一壇酒。
瞬間酒香就飄了出來,這下胡悅有些坐不住了。他下意識的伸手拿起自己的酒壺,搖了搖之后發現已經沒有酒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深呼吸,另外三個人也一臉實在忍不下去的樣子。
有的沒的聊了一會時間,那三人也不顧胡悅他們,胡吃海喝,根本就看都不看他們三人。也不勸他們來吃。
何家娘子蹙眉說:“既然這三位大哥已經吃了,我們吃不吃也都一樣了。要不還是先吃點飯吧。”
方鄢連忙符合點頭,壓低聲音說:“而且如果有毒,他們也該……在下的意思是,我看飯菜沒有問題的。”
胡悅看著那壇酒,皺著眉說:“吃下去……可就難辦了。”
方鄢哎了一聲,看著飯菜說:“再不吃,照那三位的速度,我們連殘羹冷炙都分不到,到時候餓肚子還得連著被這里的主人責備,還不如先吃了,到時候也不冤枉啊。”
胡悅動搖地朝著飯桌看了一眼,隨后又看了看其他三個人,所有人都是一臉,你再不吃你一個人守這里,我們可就不管你了的表情。
胡悅抹了一把嘴,站了起來說:“所以我才說,姓楚提出來的打賭都不是什么便宜事,吃吃吃,吃完了再想辦法!”
四人猶如餓死鬼投胎一般沖到了飯桌,也加入了三個人掃蕩的,胡悅發狠似地給自己滿滿地倒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去,就覺得肚子像是灌下了一碗冰水一般,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著另外幾個不停吃喝的人。也值得搖頭,當他看到小女孩也在吃的時候,卻故意碰落了她手里的飯碗,悠兒委屈地看著他,氣呼呼地說:“你怎么老是不讓我們吃東西啊,你自己都喝了酒了。太討厭了!娘,這個大哥哥太壞了!”
何家娘子看著胡悅,她感覺這個書生沒有惡意,但是為什么非不讓自己的孩子吃飯呢?
胡悅咧著嘴,他靠近悠兒說:“哎,大哥哥我不是給了你餅了么?這個可是我從一個很有錢的大哥哥那里要來的,據說是皇宮里的東西,宮里的娘娘們才能吃得到的,里面有松仁,有甜棗,芝麻,核桃,還有紫蘇的香料,據說娘娘們也不是平時都能吃得到的,得寵的娘娘才有吃的。你答應大哥哥就吃餅的話,大哥哥下次還會帶櫻桃煎兒給你吃。怎么樣?如果你偷偷吃了這里的東西,以后大哥哥就不帶你去吃好東西了。”
悠兒嘟著嘴拿著手里的餅,再看看胡悅,胡悅一臉哄騙的笑著。但是眼睛卻瞟著其他人,那三個人看著胡悅的舉動也沒有多大反應,依然自顧自地吃。只是那份警惕的眼神卻從眼角流露了出來。
悠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跑到角落里單獨地啃著餅子。不過那餅子的確味道非常香酥,所以倒也不是非常凄涼可憐……
等吃完喝完之后,桌子上已經所有的盆子都空了,胡悅也舒了一口氣,屋外已經一片漆黑,看不出之前精致庭院的摸樣。
胡悅給屋子里的燭臺點燃之后,燭臺的燈火一開始冒出了一串詭異的綠光,隨后才開始慢慢變成了溫暖的黃紅色。但是即使這樣的燈光依然沒有一絲熱度。胡悅伸手去摸火苗,手指居然沒有灼燒感。
吃飽喝足之后,胡悅幾人便覺得非常的疲倦,那些熏香也是有著催眠的作用。首先睡著的是悠兒,她舒舒服服地趴在了何家娘子的膝蓋上,方鄢打了個哈氣,看著外頭說:“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實在乏了,我們就先講究打打地鋪,明天再看看有沒有船只。我們得先回去報官,那船夫可是死的不明不白啊。”
胡悅只喝了些酒水,也不如平日和楚玨一起喝的那么多,他覺得那就酒味非常的香醇,聞一下就知道是世間珍釀,但是到了嘴里卻像是喝冰水兒似地沒味道。喝到肚子里也沒有回暖,反而身體卻冷的要命。
方鄢看著胡悅,他說:“胡公子,你怎么看上去臉色那差?”
他拉了拉衣襟說道:“沒事,就是夜深了有些冷。”此時坐在對面的三個人此時也已經倒頭睡去,他閉目凝神默念火德經對抗者體內的寒冷。但是當他認真對抗腹腔內那股寒冷之時,那陰寒則更為劇烈,很快胡悅就覺得自己的手腳開始發麻。手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隱約地寒氣。
他看了看別人,并沒有什么異狀,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只有他靠著口訣一直保持著清醒。但是體內寒冷的感覺讓他仿佛置身在冰水之下。
他呼出了一口氣,干脆也伏在桌子上,歪著頭假裝入睡,慢慢地他覺得門口傳來了腳步聲,聲音很細碎,不止一個人。但是卻只聽到有人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人進這棟房。門是打開的,但外面漆黑一片。
胡悅微微睜開眼睛,發現不知何時悠兒已經蹲在他的邊上。只是眼神非常的迷茫。她忽然開口道:“你是怎么混進來的。”
胡悅撐起身子,他淡淡地說:“被發現了呀。”
悠兒木訥地臉上,發出了與她原本聲音不相符合的語氣,語調非常的冰冷。
胡悅坐起身說:“我是受人之托而來。”
悠兒繼續問:“目的。”
胡悅搖了搖手指說:“還不能說,你也沒有正面和我相間吶。”
悠兒說:“這里的人都回不去,也包括你。但是你為何不讓這個小女孩吃東西?”
胡悅摸了摸鼻子,勾著嘴角說:“當然有我的理由。”
悠兒晃了晃身體,隨后倒在了胡悅的懷里。胡悅推了推她,但是所有人都睡得像死了一樣。胡悅走到那三個人的身邊,他俯下身,發現這三個人都已經斷氣了。而且死了很久。身上都是一股難聞的尸臭味。
他趕緊去看何家娘子和方鄢二人。她們卻沒有死,和悠兒一樣睡得非常的沉。
忽然胡悅朝著門外看去,窗口出出現了一個人頭,它朝著胡悅死死地盯著。
胡悅不敢貿然行事,那個人頭晃了幾下,隨后滾到了門口。那個人頭胡悅發現和三人中的那個矮個子的非常相似。他轉過頭去,發現那矮個子的尸體居然頭沒有了。
之前胡悅還檢查過了每一個人,但是就在他一分神之間,這具尸體的頭居然就出現在了門外。
胡悅不敢大意,他把還活著的三個人拖到了一起,然后讓他們分別依靠著彼此,隨后咬破手指用血液花了一個圈,把三個人團團圍住,忽然悠兒又抬起頭,她朝著胡悅看去開口說:“你想要救這三個人?沒有用的。浪費時間而已,很快你們也會和那三人一樣。”
胡悅咧嘴一下,朝著悠兒的額頭點了一個符咒,悠兒便歪頭睡了下去。
等到胡悅安頓完三人,再轉身,那三個人已經都不見了。桌子上的飯菜也全部都消失了。這里變成了只有冰冷的石頭家具,讓人聯想到那些墓室內的陳設。
胡悅哈了口氣,他覺得現在他的身體已經快要結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關系。他越累就覺得越冷,他伸出手發現手指已經發紫了。可以想象他現在的摸樣,如果在這樣下去很快他自己就會凍死。想到死,他愣了一下,苦笑著說:“這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朝著三個人看了一眼,嘆氣道:“抱歉了,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接下去各自看造化吧。”
他拉著邊上的桌子踉踉蹌蹌地朝著門口走去,還沒走幾步,他就明顯感覺門口傳來了一陣寒風,把他往房內推。
胡悅只能咬著牙,頂風而行。
就在他沖出房門之時,風一瞬間停止,隨后便是磅礴大雨,雨水順著胡悅的臉頰淌下,他回頭望去,發現這那是一棟屋子,而是一個墳墓而已。而墳墓上的字有些模糊,看不清晰,似乎已經有些年頭了。
而胡悅想要保護的那三個人已經都不見了,胡悅皺著蹲下身子,想要仔細查看墳墓,忽然他感覺他的身后站著一個人,他連忙轉身,身后卻一個人都沒有。
胡悅在這樣大雨的沖刷之下,本就陰寒的身體變得更加沉重,即使默念金光神咒也已經沒有辦法抵御這樣的感覺了。
他緩緩倒在墳墓邊上,自嘲地低語道:“沒想到最后居然毀在一杯酒上,哎,報應么?”
他緩緩閉上眼睛,整個人側倒在了地上,此時從遠處走來了一個人影,手里拿著一盞燈。這樣的大雨既然并沒有淋濕那盞燈籠。
隨后便是一陣哀嘆,在燈光照射下,是一雙深邃的雙眸。
就在那人凝視著胡悅很久,緩緩地他伸手摸了摸胡悅的臉頰,順著他的臉頰,撫摸到了他的嘴唇,忽然他手一頓,剛想要縮回雙手,就被胡悅一把抓住。
雨水已經把胡悅的發束已經沖散了,披發的胡悅在微弱地燈光之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嫵媚。他朝著那人笑著說:“終于逮到你了。”
終于那個人的在燈光下看清了摸樣,是一個清瘦的男人,他的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清白發紫的嘴唇表明他也許并非是一個活人。
就在胡悅想要去拿那盞燈的時候,那個人忽然掙脫開了他的手。他劇烈的搖著頭說:“你不是那個人,你到底是誰!”
說完胡悅體內的寒氣又涌了上來,他說:“我是誰不重要,不過你倒可以說說看這個你是怎么拿到的?”
那個人的容貌非常俊秀,可惜卻透著死氣。他冷眼看著胡悅說:“這和你無關,你怎么進來的?”
胡悅勉強地靠著墓碑指著那人手里的燈說:“我如何來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手里的那盞燈。”
那個人的表情有些疑惑,他說:“這盞燈?有什么特別之處?”
胡悅被他那么一問,反而一愣,他看著那個人,但那個人突然捂著頭,他踉蹌地靠在墓碑上。那個男人開始變得模糊,他的容貌發生了變化,原本清秀的摸樣,慢慢地扭曲,身形越來越佝僂。
最后出現在胡悅面前的是一個衣著破爛的老人,他的眼珠已經變成了灰白色,一張臉像是蠟像一樣,他沙啞著說:“但你已經吃了那里面的東西,也不可能或者離開。就留在這里吧?你可以陪著他……”
胡悅靠著墓碑,他說:“你覺得你這里留得住我?還是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胡悅撐著墓碑想要站直身子,但是老人在那一瞬間已經不見了。胡悅捂著肚子,他看著墳墓,喃喃道:“糟糕,時間不多了……”
但是他現在能夠保持清醒就已經使出了全力,他擦了擦額頭,明知道不會出汗卻也那么給自己打了打精神。終于保持意識的他開始往小道的深處走,小道越往深處,越是泥濘,原本高雅的庭院也成了荒郊野嶺的樣子。胡悅一個人走走停停,借著已經習慣了些許黑暗的眼睛,他大概能感覺這里應該是一個野林子。胡悅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往前走了,他無力地倒在地上,雨水沖刷在他的身上,他微微睜開眼睛。在他的眼前出現了一雙腳。
胡悅捂著肚子,想要奮力爬起來,他艱難地坐了起來,看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清瘦的白衣男子,這個男人的手里并沒有拿燈籠,胡悅警惕地往后挪了挪,男人開口道:“我沒想到你居然能撐到現在。不過現在你的確也已經沒有辦法離開這里了。”
胡悅笑著說:“沒想到居然是個男的,我還以為是個清冷秀美的女子呢。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放我來到這里,如果你在半路攔阻我,我說不定也就不行了。”
男人說:“你來過這里?”
胡悅搖頭說:“沒有來過。”
男人說:“這里不是活人能夠來的地方,你雖然不是死人,但是也不是普通的活人。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你,你是為了救那個女孩?”
胡悅勉強地笑了笑:“與其說是為了救她,不如說是為了找到你。”: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