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

85 貫山之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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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貫山之戰(二)

85貫山之戰(二)

胡悅端坐閉目,但是額上卻布滿薄汗,他感知到了一絲天時的變化,同樣的他也感知到了石靈子正在被突破。胡悅緊緊握住拳頭,三百年前,他設計入局,而在貫山之中。為的就是替趙王贏得最后一戰。三百年后,這一戰他依然為趙王而闖。難道他為了這三百年的太平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永遠持續著這樣的輪回?身邊與自己有關的所有人都會被卷入。無生無死,無情無愛,像是一塊朽木漂浮在無垠之海,直到他再也不堪重負,自取滅亡?三百年的天問局才能完結?而在這之中只要他走錯一步,這世間也隨著他的錯誤而崩塌。

胡悅面上刮過一絲疲倦,那絲疲倦讓清澈地水面莫名出現了一絲漣漪。他開始注視著那如鏡的河水,他想到了風雪夜歸人,趙王的一律魂魄,毫無記憶,但是卻依然執念于胡悅所答應的畫像,大丈夫一諾千金,生死無悔,哪怕三途河岸相間如陌路之人,這一陣他必須要破,所以他選擇入局就沒有資格退出。

他抓過一把泥土置入河中,河水依然往后倒退,任何東西都無法進入水中。胡悅搖頭道:“居然是無垠水,真是把我當大羅神仙了。”

胡悅苦笑一聲掏出懷中的生死符,生死符的裂痕已經非常多,只要胡悅用力一捏都可以碎裂。他朝著回路看了一眼,念道:“難關吶。”

其實都不必有生死符,他現在也可謂是氣空力竭,無力、渺小、掙扎,這些情緒逐漸開始蔓延,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閉目凝神,即使走到此步,他依然覺得他能過關。也許就是這份毅力和決絕支撐著他就算到了最后一口氣都會冷靜面對。

忽然,當他靜坐之后,原先寧靜的樹林上面掛滿了尸骸,這些尸骸正是山下戰死者的一部分,他們死狀凄慘,有些身體只剩下了一半。血滴落在泥土上,馬上就開出了那些詭異的紅花。

但這一切恐怖的景象與面前清凈猶如兩極,尸體不斷增加,有些無法掛于樹上,就堆在了地上。地上堆滿了,就堆砌成尸山,這些尸體分不清是趙軍,還是敵寇的。他們此時沒了聲息,像是木偶一樣,但是自身都充滿著戾氣。這些氣息纏繞在樹林四周,像是它們的魂魄無法散盡一般。

此時,全神貫注地胡悅沒注意到在他的身后緩緩地出現了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向他靠近。

再說左一棋由兩鬼女侍左右引領,兩盞燈籠散出凄冷的綠光,被光源所照之處那種窒息的感覺稍稍消退,但是三人走路非常緩慢。慢慢地也走到了楚府的邊緣。二鬼女推開大門。

左一棋臉色一沉,此時在他面前站著一個人,皓月之下,一襲白衣。他微微欠身道:“先生還是就此留步吧。”

左一棋說:“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肯替胡悅辦事之人,君不見楚侯的前車之鑒?”

來人微微一滯,但隨后微微笑道:“與其說是替慕之辦事,不如說是完成自己當初不敢為之事。”

來人言語表情皆溫潤如玉,但卻隔絕生氣,他身上絲毫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生者的氣息。不但如此,四周圍的生氣完全被他所抽離。這番能力,幾乎讓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有了扭曲的跡象。

他伸出手,擋住左一棋的去路,說:“還請閣下留步,任何人都不可在此陣未破之前離開。閣下也不例外。”

左一棋微微一笑,單手負于身后道:“你可攔得住我?”

來人微微點頭說:“雖不知閣下能為,但只有斗膽豁命一攔了!”

左一棋哦了一聲,左一棋臉一沉,說:“那閣下可真的要盡全力了。”

兩鬼女中的燕兒此時已經站在了對方的身后。原本還算清麗的容貌瞬間龜裂,眼睛突然翻著白眼,沖其控制中冒出了一股黑煙。黑霧之中眾多鬼魅死靈呼嘯而出,朝著來人襲去。死靈似乎并未受到過多這種吸收生氣的影響,一時間那人也是艱難應付,但此人身上也有云咒,同樣左一棋也無法瞬間突破,反而他本身因為分出了一半的冤魂之力,導致他在此處非常不利。左一棋負于身后的手也緊緊捏了起來。

而在左一棋一心突圍的時候,原本的楚府又發生了新的變化。楚府的陣法一點點地消退。唯一對抗得只剩下胡悅所留下的云咒依然保持著這個空間。然而這個空間也逐漸變得不穩。再過不久生死符所開啟的九元天問局就要消失,但是在場的眾人卻沒有變化,時間快來不及了。

左一棋似乎注意到了這一細節,他微微皺眉,喃喃道:“一周天將至,楚君,你還有什么算計?”

而在陣內,楚玨似乎也感受到了左一棋此處的異狀,雖然他也明了胡悅能找到的助力是何人。但是……能攔得住嗎?

楚玨心中的這一份擔憂,自然胡悅也有,如果擁有石靈子的蔣瀘都無法阻止得了楚玨肉身的左一棋,那么他實在不知道單單依靠云咒能困他幾時。但是,一切卻也自有天意。如果左一棋沒有取得楚玨的肉身,他也許不會受到生氣的困擾,正因如此,現在石靈子是他最好的對策,也是唯一的最后能夠幫助自己的助力。

胡悅端坐在河邊,凝神以待,專心破陣。八卦之陣,從最開始的巽宮,它帶來的是風陣。隨后乃是坎宮,它是水困之卦,帶來的是由水而化的冰陣。水火之陣,自然之后便是離宮,花火之陣,離宮則伴隨著坎,水火共進,但最后也是由水克火。破此離宮之陣。

而后則出現了以雷電為陣的殺陣震宮,玄冥子破陣之后便失了行蹤,不知生死。而艮卦則又三百年前胡悅留在天問陣中的一絲魂魄以及楚玨斷后所助,讓他能夠突破禁止的石土之陣。重新破除無情無念的禁錮,現在的他才是完整的胡悅。此時面對的乃是第六陣。兌宮,此陣之后只剩下了乾坤二陣。這些陣法和三百年前似有契合,但是細想之下卻并不一樣。

但是接下去胡悅所有的力氣只剩下破除一陣,那兩陣之間必須要有所取舍。但是如果未破全陣,他能開啟天問嗎?還是在八卦之后還有其他的陣法等著他?那他絕無破陣的機會。

胡悅額頭開始溢汗,而生死符又裂出了一條明顯的裂痕。胡悅只覺得渾身力道猶如流水一般流逝,他神魂微微一滯。但是卻馬上繼續凝神,他低語道:“還有三關……”

柳姬此時也明了了這其中的緣由,她反倒笑了起來,原本的拖延反倒對她開始有利了,左一棋沒有入陣,所以他就算拿到了楚玨的肉身,他能做的也就是不會隨著三百年歷史煙消云散而消失罷了。但是陣內乃是決定三百年歷史的狀況。這九元天問局更是關鍵。這一切都還在她的控制之中。

她看著楚玨笑道:“兄長你可又想到現在的景象?現在可謂是腹背受敵,陣外那個手下不但占了你的肉身,如果讓他逃脫,那么這天下就又要陷入混亂。這陣內胡悅看似依然無果,而神魂已經即將用盡。你現在可是進退維谷了。”

楚玨朝著兌山看去,開口問道:“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但是你卻一直都放棄機會。無論從你偷走生死符開始,還是利用柳氏族人一再破局。這些錯誤足以讓你萬劫不復,但是你我同族,我至今未下狠手,原本我不想要走這步棋,但現在你卻逼得我不得不行次殺招。”

柳姬冷笑道:“你會沒有原因?別忘了你無法消滅我,就像我也無法消滅你一樣。”

楚玨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會沒有原因。”

此話一出,柳姬只覺得倍感壓力,她睜大眼睛說:“你……”

楚玨道:“你說胡悅犯錯太多,豈不知你的錯更多。”

柳姬心中一寒,似乎她也意識到了什么,但是卻還沒來得及抓住關鍵,楚玨就繼續說:“利用柳郎進入天問,帶出生死符。第一錯。設計后人挑戰天問,第二錯。”

楚玨停了下來,讓人窒息的沉默,柳姬心中暗思這其中的不安到底來自何方緣由。自己到底有何漏洞?到底有什么錯誤她忽視了。

楚玨說:“算了,時間有限,其他大小錯誤我也就不一一例舉了,最后一錯,你可知為何我要把你硬是留在此處?”

柳姬握緊手中古鉞,她說:“那又如何?現在一切盡在我的掌握。胡悅路過無法通過此山,他就沒有辦法真正進入九岡山,一周天過后,這一切都將封入陣內,而三百年的歷史也將顛覆。”

楚玨伸出手指著柳姬說:“但,你卻在我的掌握之中。當初我奪去你一絲魂魄,也在此山。目的你當明了,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全部的靈魂。”

柳姬忽然想到此處的位置。她一下子意識到為何楚玨的真正目的,她蹙眉道:“你居然想要利用我……”

楚玨沒有說話,但是看著柳姬的眼神卻分外的陰冷,這讓柳姬不禁往后退了數步。站穩腳跟后。楚玨卻依然看著他,但是眼中卻多出了一絲不忍,這是他第一次面對柳姬所顯出的情緒:

楚玨說:“別忘了這里全都是依靠精魂所凝聚。你我也是其中之一。而我的存在代表什么樣的意義,你當明了。”

柳姬猛然抬頭,她指著楚玨說:“你居然……”她也不再多言,再無保留,她明白楚玨之所以拖延至此,他唯一的目的,就只剩下了一個。而這一個目的則是要他柳姬所有精魂。同時她終于明白了楚玨所有的布局,也是為何明明還有能力卻不為胡悅護航,護他通過兌陣,如果是楚玨,這一陣不難過。但是這一切都有楚玨的用意。現在的她除了奮力一搏,再無其他。她必須要迅速離開這里,哪怕放棄這一次帶出柳郎魂魄的機會,她也要離開。否則她將萬劫不復。

楚玨自然知道柳姬搏命的威力,古鉞揮動,四周的氣息都為之改變,如風刀一般,向著楚玨襲來。但楚玨只是橫劍一檔,柳姬手中的古鉞突然像是砸在玄鐵之上,被原本的力道彈了回來。那份重量連她都顯得吃力,連著倒退三步。楚玨說:“既然給了你這份力量,我自然能收回這份力量。這句話我同樣給過左一棋。”

柳姬咬牙:“好狠……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狠……”

楚玨手中握劍,他輕言道:“這一切都是天意,難道不是嗎?”

天意,因為天意所以楚玨只能看著胡悅走此一遭,也因為天意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而楚玨選擇這步棋,憑借得完全就只有對胡悅的信息,他賭了一切壓在胡悅一人身上。

而左一棋在陣外等了那么久這才能等到楚玨替胡悅開陣,而這也是他從楚玨的控制中唯一能夠逃出的機會。只要他逃出,三百年前他便是呼風喚雨的一方豪強,他選擇依附在原本不算強勢的趙王手下,充當著一名軍師,如果不是貫山戰中身亡,他完全不用再依附在楚玨手下三百年之久!三百年后,當今皇帝與當初的趙王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只要擺脫楚玨,十年之內必能改朝換代。他只愿楚玨、胡悅、玄冥子這類會阻礙他的人全部都死在陣內。而唯一依靠楚玨之力,依附于古玉之中而活下來的他。則是唯一的贏家,自然便是天下的共主。就算胡悅失敗,三百年歷史不存,這具唯一不受三百年歷史影響的肉身也將是他好的砝碼,以此他可以開創屬于自己的天下。

這一次機會,他等了三百年。三百年依附于楚玨之下,讓他畏手畏腳,如履薄冰。對楚玨的言聽計從,換得了現在的機會。他的臉上浮現出怒氣和一絲疑惑。

一周天即將到時,但現在楚玨卻絲毫沒有任何阻力,只有胡悅所涉下的云咒以及面前之人,楚玨一定還留有后手,他絕對不會放他自由。

楚玨的不作為反而讓左一棋的內心更加的忌憚。這讓原本可以一鼓作氣沖破這些阻礙的他不敢豁出全力。他握緊雙手,但表情卻十分自信從容,他哈哈一笑,道:“難道閣下莫非就是石靈道長蔣瀘?”

蔣瀘全神對付鬼女,但卻依然發聲道:“正是。”

左一棋渾身放松,彬彬有禮拜道:“其實以閣下修為,我兩聯手,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九元天問局,如若失敗,三百年歷史灰飛煙滅,但閣下卻擁有石靈之能,對你可謂毫無影響。聽說閣下當初也是博求功名,一展宏圖。現在你你可以成為人上之人,這全看閣下的選擇。如果你愿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萬世不變。”

此言罷了,鬼女也突然停止了攻擊,這讓蔣瀘有了喘息之機,他朝著左一棋也是一拜,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下沒有我蔣瀘并不會有何損失。但若因我一人私念,置天下于危難。那我蔣瀘與私對不起摯友所托,與公對不起天下蒼生。故而恕難從命。”

左一棋并未惱怒,他微微一笑,似是遺憾,似是嘲笑。鬼女再次對蔣瀘開始攻擊。在蔣瀘的腳邊出現了許多的黑色的坑,從黑坑中爬出了許多的女人,這些女人蓬頭低首,只是重復地嚷道:“還我孩兒……”那些女人形態枯槁,手臂彎曲,她們手里每個人都抱著一團肉團,肉團還會挪動,肉團之中伸出許多的觸須,這些不再是人的怨靈,朝著蔣瀘逼進。

怨氣突然猛增,蔣瀘明顯感受到了這份壓力。他怒視左一棋說:“你太沒人性了。”

左一棋微微聳肩道:“這些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復活,為此她們不惜代價,而我替她們實現了愿望,收取了他們的怨氣和靈魂。這不是很公平嗎?其實閣下來此是為了胡悅的安全吧。”

蔣瀘凝視著這些魂魄,但是卻沒有輕率動作。左一棋自然料到對方的回應,他說:“其實拖延對胡悅來說才是真正的危險。九元天問局即將要結束了。”

果真,這樣的話能夠讓蔣瀘產生情緒的波動,而這樣的波動則削弱了石靈子的作用。燕兒抓緊機會,不顧一切地朝著蔣瀘撲了過去。

猛然他的肩膀就被燕兒咬出了一個很深的口子。他頓時覺得自己的一只手臂無法抬起,而心中則侵入了一種怨恨,一直悲哀,讓他無發宣泄,他倒退兩步。穩住身形。

左一棋露出了一絲虛偽的笑容,繼續說:“是個人就有牽掛。有了牽掛就必然會有破綻。”: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