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情齋

92 歸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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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歸來去

92歸來去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唐杜甫

金水河畔又將要舉辦一年一度的瓊林苑游,兩岸青柳依依,樹上滿是金帶勒帛,一番良辰美景,此時,行人一掃冬日的萎靡之色,皆入了春景,成了這番景色中的一筆艷色。

這兒平日都不對百姓開放,而今,三月初一,自是一派祥和之氣。引來百姓游春上色,日暖當空,坐在河邊也不感覺有冷意,人來人往之間,比起早春現如今那可熱鬧得多。燕兒穿柳,嘰嘰喳喳也融入這喧鬧之中。

一位紅衣麗人嫵媚溫柔,風情萬種,她緩緩從船舫而出,邊上是一個機靈秀麗的小丫頭。兩人融入這□□之中,宛如一幅渾然天成的踏春美人圖。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小丫鬟手里提著一個籃子,攙著身邊的女子道:“小姐,你看這□□多美啊,可惜你沒帶琵琶,否則在此一曲,好不風雅啊。”

女子手持折扇,微微笑道:“下次再帶不遲。小英你可別亂跑,撞到人如何使得?”

小英滿口答應,但卻繼續蹦蹦跳跳地絲毫不拿女子的話放心里,可不,這話就靈驗了。與來人撞個滿懷,還把對方給撞倒在地。女子扯著羅裙,趕緊上前攙扶,一邊責怪邊上的丫頭道:“哎,叫你別亂跑,看!撞到人了吧,這位公子可有傷到?小英,快賠不是!”

女子低頭一看,之間摔地上的乃是一位容貌俊朗如謫仙般的公子,清朗之級,俊秀非凡。卻也透著風流。但應是一雙風流的雙眼卻閉著。似乎看不見任何事物。

女子看著對方癡癡地發呆,對方自顧自地去摸邊上的竹干兒,小英在一側也幫著攙扶,她伸手在人面前揮了揮,對方全完直覺,嘴角卻一直掛著笑意。他說:“不礙事,不礙事。我是一個瞎子,在這里聽著柳音,入迷了,沖撞了兩位姑娘。”

女子只是呆呆地看著來人,她癡癡地說:“公子……”

此時身后傳來了一聲叫喚:“翹兒,前面出什么事了?”

女子這才回過神,對著后面的男子道:“相公,小英冒失,撞倒了這位公子。”

就在虹翹答復的時候,胡悅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竹竿子,站了起來,他拍了怕身上的灰塵,抱拳一拜道:“啊呀,夫人忒客氣了,是我失神在先,小英姑娘沒事這才好啊。”

從身后走來一男子,也是俊朗之人,他扶著虹翹,虹翹則微微搖頭說:“我沒事,這位公子沒事才好。”

男子朝著胡悅拜道:“這位公子無事乎?”

胡悅朝著聲音所在處又是一拜道:“自然沒事,請切勿掛懷。鄙人姓胡,名悅,字慕之。在此有禮了。”

男子回禮道:“在下姓高,單名一個顧字,字懷惜。”

胡悅低下的頭,卻微微一笑,隨后道:“胡某無礙,我尚有他事,就此別過諸位,來日有緣自當相遇。請了。”

高顧和虹翹低頭而拜,胡悅拄著竹竿繼續沿著金水河而行。高顧扶著虹翹,小英在前開道,就在走遠之后,虹翹默默回頭,心中像是有一種無可名狀的落寞,她默默地低下頭,落下一滴淚,高顧注意到,連忙問道:“翹兒怎么了?”

虹翹被一問,淚更多了,她道:“也許春景將勝,但妾身心中卻有一絲春愁,見此景有些觸景傷情了。就怕這春景走得太快,太快了……”

高顧笑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翹兒果真是多情之人吶。”

說著把虹翹的手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領著自己的愛妻,朝著春景更勝之處走去。

走遠得胡悅卻停下了腳步,他雖然看不見現在的虹翹,但是在柳樹之下,默默地回望著三人,獨獨自語,卻聽不得他在說些什么。此時,從遠處傳來了一聲響聲,原來是臨水兒觀的道長開始做法,熟悉的聲音引起了胡悅的注意。

“黃老經曰:北斗第一天樞星……”

那聲音不是別人,真是玄冥子,聲音透著清亮,但隱約間還能感受到那屬于他的痞氣。

眾人都圍著聽道長說那《北斗九皇隱違經》。地下有人道:“這位道長可不了得,如此年輕就有此能為。我們多拜拜……你不是想要你渾家生兒子嗎?”

胡悅聽到這段,不禁笑出了聲,他低聲道:“臭道士……又在裝模作樣。”

說完便擠出了人群,玄冥子原本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看了一眼胡悅的背影,隨后繼續念他的經,當他的道士。

走出道觀,便是集市,一位讀書人攙扶著自己的妻子準備游春,書生對著妻子道:“娘子要小心身子。”

妻子顯然懷有身孕,她微微輕笑道:“留逸,你呀太小心了。”

二人從與胡悅擦身而過,胡悅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引來了書生的注意,但就擦肩而過,緣起緣滅。胡悅并未打擾那些人的生活。一切都回歸原本。

胡悅雖看不得一眼春景,但卻就這樣逛到了天晚,金水橋張燈結彩,但他卻走向了燈火闌珊處,胡悅拄杖緩慢地從金水橋朝著原先觀情齋的方向踱去,這些時日來他一直都不敢回去,就怕物是人非,他心中最痛的不是再也看不到世間紅塵,而是當他承認自己的情時,他卻不得回應。他也有那么一絲后悔,如果當時沒有承認是不是就不用如此心痛呢?但到底,還是動情了。他胡悅只此一次,動情,但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獨行得他,再無牽掛。

而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漫無目的胡悅,在一片黑暗中朝著觀情齋走去。走到熟悉的門口,他卻停住了腳步,屋內沒有任何的動靜,絲毫不像有人來過。

胡悅苦笑一聲,卻又舍不得離開,只是站在門口不推門,也不離開。

“賢弟,染香還沒釀嗎?”

身后傳來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提問,胡悅卻整個人震住,他手中的竹竿滾落在地,原本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

“哎,看樣子是沒釀了。為兄倒是自帶了些好酒,準備給你那兩葫蘆裝滿酒哩。”

聲音再次出現,胡悅確認這不是幻覺,他不敢回頭,但是卻開口答道:“這不是……準備釀了嘛……”胡悅的聲音都變了音。

對方嗯了一聲,蹲下身替胡悅撿起地上的竹竿說:“嗯,錯怪賢弟了,那賢弟就不問,為何我還能再回來嗎?”

胡悅用幾乎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問道:“為什么?”

此時胡悅一片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人,這人一如往常。一身月白衣裳,溫潤爾雅。他道:“因為某人說過要釀酒以待我的歸來,為兄我可是辛辛苦苦才能從那個冷得不成樣兒的地回來的呀。沒想到依然喝不到染香酒。”

胡悅不敢相信地問:“你怎么會出現?”

楚玨替胡悅推開門,開口說:“你不想見我嗎?”

胡悅搖了搖頭,皺眉又問道:“為何又出現?又是一局?”

楚玨嘆氣道:“哎,看來賢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那我就老實交代了吧。梅妃是我在楚府設下最后的防備,我料到你最后必定會用石靈子,而就在兩山崩破的時候,左一棋被石靈子所困,所以我所依附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絲魂息也被保住,并未回歸。我知道我隨你入局,我就只能是回復原本的面目,這都是天意。而梅妃卻能通過留在人間的黃麟琮玨而召我回來。這也是天道。一切唯天命爾,不是嗎?”

胡悅摸著眼睛說:“為什么我能看到你?我不是再也看不到世間一切了么。”

楚玨伸手摸著胡悅的眼角,他輕聲說:“我不屬于世間,但楚玨只屬于胡悅。”

胡悅在一片黑暗中,只看得到楚玨,他癡癡地盯著眼前唯一能見之人。他伸出手覆在楚玨的手上,道:“那就請楚兄,替我看盡這世間之情吧。”

————————————————完————————————————: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