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虞坐的馬車正往回府的路上駛著,駕著馬車走的車夫看見前面大路上圍著一堆人,忙把車停在了一邊,頭一側對著馬車簾子里說道:“落寧姑娘,前面圍了一眾人,咱要不改道回府?”
落寧沒應話抬眼看了自家小姐,等待著主子拿主意。
陸子虞本從鳳仙樓出來就對現在身邊這環境十分好奇,正想找個機會好好尋看一番,湊巧今日出街還遇上了熱鬧,倒不如趁著機會下車逛一逛。
“不必,你先在這車上等著,我跟小姐下車買了東西就回”落寧看小姐思量半天,想來定是想下車湊個熱鬧,叮囑了車夫一聲,踩著木階護著陸子虞下了馬車。
走了兩步看到一堆人正指指點點圍著一個打扮古怪的少年。
那少年看樣子不過十二三歲,穿了糙布短衫盤著腿坐在地上,頭發蓬亂眼神呆滯,嘴唇干裂著但是還小聲的碎碎念著什么,旁人也都聽不清他念叨什么。
這事要是擱在以往百姓們也不覺得好奇,這一看就知道是個叫花子,可今日街上這少年雖然穿著破舊,身體污垢,但是手里緊緊攥著一個透亮東西,這東西在陽光下竟然透著虹光,這才是讓蘇州百姓嘖嘖稱奇的地方。
“哎,你說這叫花子手里拿的該不會是什么寶物吧?”人群中的老嫗拎著買菜的竹筐,跟身邊的一個婦人小聲嘀咕。
“我覺得也是,可這小叫花子哪來的這好東西,八成是偷了哪家的東西跑出來的”搭話的婦人點了點頭,眼里透著嫌棄。
陸子虞帶著圍帽,站在人群中跳了挑眉,心里閃過了一念頭。
她自然看出了這少年手里拿的是什么,可是她想不明白在這古代竟然有人會提煉玻璃,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琉璃,因為那少年手里拿的物件純度是不如現代的玻璃制品。
陸子虞讓落寧去車里拿水袋過來,她已經下了決心不管這少年身上有何秘密她都打算先救了他再說。
拿了水,陸子虞邁步擠開了人群,站在這少年的面前。
“給你”陸子虞把水袋往少年身前一遞,少年接過后打開蓋子喘著粗氣,大口飲水。
過了片刻陸子虞見少年飲得酐暢淋漓后,蹲下身子看著他道:“你可有話說?”
少年本就神志不清,剛有人給他遞水,他不曾多想就急急飲下,這會緩過了神,聽到軟糯奶聲問他話,微睜著眼看見一個穿著富貴的小女娃,只是帷帽遮住了臉看看不清她相貌。
“你可以買我這東西么?”少年小心翼翼伸出右手,攤開手掌,把里面的東西放在陸子虞的眼前,這下子陸子虞看這東西更清楚。
污糟的手掌上,放著一朵半透明的雪花,雖然顏色不夠清透,但是工藝繁瑣精巧,一下子讓陸子虞亮了眼,倒不是因為她沒見過世面,只是一想這世上要是有人真能提煉出琉璃這種東西,那還真能賺個盆滿缽盈,要是眼前這少年能找到提煉琉璃的人,為她所用,下輩子什么都不用做躺在床上就能成這東瀛國的富婆。
陸子虞暗暗壓下心頭的雀喜,站起了身,伸了小手把少年手里的東西給推回去道:“這東西我不要,你這人我是買下了。”
少年身軀一頓,詫異的抬了頭瞧了陸子虞半晌,終是身體抵不過虛弱,倒在了路上。
街邊的蘇州百姓眼見人都暈了,也沒什么好瞧的熱鬧,擺了擺手四下散去。
落寧上前拍了拍小姐裙邊的塵土有些不解的問:“小姐,買來一個叫花子何用?府里小廝眾多要是不夠也是叫了人牙子來買賣,帶回一個身份不楚的人怕是惹了事端。”
“不用擔心,我留下此人定是有目的,日后你便知道了,去叫車夫把他給帶回府里好生養著”吩咐了落寧一聲,陸子虞轉身行先上了馬車。
第二日一早落寧領著一眾侍女來到攬月閣伺候陸子虞梳洗,凈了身子后,又換了一批侍女前來布菜,看了看桌子上擺放的菜品,陸子虞不禁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現在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還真是太過舒坦了,又瞧了瞧自己這豆芽小身板,皺了皺鼻子對著落寧撒嬌說:“以后早晚可一定要給我備下一份牛乳燉木瓜,我可不想幾年后身體像個木板一樣”。
落寧一聽小姐抱怨自己的身體平坦,看了看一屋子忍著笑的小侍女們不由的眉梢帶喜笑出了聲:“小姐今年才八歲,身體還未發育,待等個幾年必會玲瓏有致的現在不必操之過急,牛乳燉木瓜以后給小姐備著便是。”
早飯用過后,侍女們撤了剩菜,陸子虞看著人都出了房門才叫來落寧細問:“昨天那位小公子可是醒了?”
落寧掃了眼門口,看著四下無人,端來一杯花茶放在陸子虞的手心里才回話:“雞鳴便醒了,可是醒了后就坐在院子里誰問話也不答,也不主動跟人說話,我要不是之前跟小姐一起聽過他說話,還真以為是個啞巴呢。”
陸子虞聽到落寧的話,放下茶杯,讓她備下一份飯菜隨自己一同前去看一看昨天所救那少年,順便也要問他清楚會提煉琉璃那位巧匠的下落。
陸子虞在偌大的國公府里繞了幾個彎才到了那少年的住處。
抬腿進到院子里,只見那少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雙唇輕抿,神情帶著悲切,目望遠方像是想些什么令他忘懷的事。
“哪怕天塌下來,也要先把飯吃了”陸子虞讓落寧把飯菜放在石桌上,自己坐在少年的對面,手指了指桌子上飯菜,示意他先吃點東西。
少年目光掃過飯菜,又掃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嬌俏的女童,本是呆滯的雙眼突然像是亮了的燭燈,手拿筷子狼吞虎咽起來。
過了一會兒,陸子虞也見他吃飽喝足了,托著腮仰著小臉問:“我昨天把你買了,你也算是我的人了,既然是我的人你把你之前的過往告訴我總可以吧,比如你這琉璃花?”
說完用指尖兒少年衣角漏出來的一半晶瑩剔透的雪花瓣。
少年聽到陸子虞說自己已經是她的人了,俊俏的小臉通紅,把懷中的東西揣好了才開口:“昨天多謝小姐救命之恩,我復姓百里單名一個堯,是西域之人,我父親是西域有名的巧匠,父親帶我本想入京參加闕晶大會,沒想到,到了汴陽我和父親遇害,我父親慘死在那幫歹徒刀下,我是趁著他們睡覺僥幸逃了出來,一路走水南下,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要抓我和我父親,但是我總感覺和我身上的這塊東西有關。”
百里堯說完了話,從懷中把那塊琉璃花掏了出來。
“這東西名叫琉璃,制作的工藝尤為麻煩,但是要是能把這東西提煉出來方為不容易,你父親定是個能工巧匠,此番進京擋道了別人的財路,才會遇害的”陸子虞聽了百里堯一番話語,頗為惋惜,看來會提煉這琉璃的人世上無二了,想要發家致富看來還要另尋他路。
“百里多謝姑娘昨日救我,本想隨同父親一起落黃泉,可一想到害我父子兩人陰陽兩隔的人還逍遙自在,我就心如刀絞可是卻無能為力啊!”百里堯眶中含淚,攥緊了拳頭,一臉的憤恨。
“我買了你,就會把你當成我的家人,朋友,那些傷害你的人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可眼下唯有讓自己先強大起來才能找到殺害你父親的兇手”陸子虞朝著百里堯粲然一笑,指了指他手里的琉璃花。
百里堯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看著手里的琉璃花:“這東西,我也會提煉,既然小姐說能用它賺很多銀子,那我就多賺一點銀子找到害我父親的兇手。”
陸子虞聽到百里堯說他會提煉琉璃,突然眉間上挑,聲音拔高了調:“你也會提煉這東西?”
“在家時父親做這東西,我就在一邊學,我們那里從小就學手藝,可會做這個的只有我父親和我。”百里堯說到自己的父親時,眼里透露著一絲寂光。
陸子虞這一會兒高興的不得了,她心想的事情終于能辦成了。
陸國公府現在看似榮華,實則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父親如今不在朝為官,沒有俸祿不說,家中的生意這幾年已被蘇州本地的商賈大家瓜分了很多,想要保住陸家除了權之外還需要銀子,要是以后回到了京中,家中清貧會被其他世家大族不齒,既然要回京定就要腰纏萬貫,財大氣粗的回,讓那些想要伸手打壓國公府的人仔細一點。
“堯哥哥,你可知道這世上誰的錢最好賺?”陸子虞知道百里堯也會提煉琉璃后,激動的連稱呼都變了,現在正搓著手,眼睛透著狡猾一眨不眨地盯著百里堯。
百里堯紅著臉輕咳一下,感覺自己面前坐著的不是個嬌娃娃,倒像是個小狐貍“我猜應該是女人的錢最好賺吧。”
“堯哥哥,你只說對了一半,是愛美女人的錢最好賺,我們開個做琉璃飾品店鋪,保管錢賺的數不過來”陸子虞瞇著眼睛,心里的算盤打的嘩嘩響,她已經能看到一堆女人爭先恐后沖進她的鋪子里搶東西的場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