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巷,陸國公府。
傍晚,從側門出來了位身穿灰色斗篷的女子。
只見她小步急促,從篷下拿了一張京城詳圖,不知從上頭找尋什么。
身后有位推著恭桶車的坡腳男子,離她遠些,卻也能瞧清楚她的蹤跡。
跟著許久,眼瞧著那位身著灰色斗篷的女子進了將軍府。
將軍府內,魏瀟湘剛練完劍,胸口輕伏。
說是練劍,倒不如說成泄憤。
木樁子上到處都是深深的劍痕,毫無章法可言。
“小姐,有位姑娘來尋!”紅梢遞過去了個帕子,站在一旁稟報。
魏瀟湘就著擦了擦手,朝紅梢身后探去。
來人灰篷裹身,看不清樣貌。
灰袍女子進前一步,盈盈施禮:“奴婢乃是陸國公府上,四娘子的貼身侍女,漣漪!”
魏瀟湘瞠目,怔了怔神,笑哂著道:“有趣有趣,我與你家小姐結了梁子,你這丫鬟來尋我是什么意思?”
紅梢也是驚住,沒曾想這女子竟然是陸家的人。
“自然是來與魏娘子共謀大計的。”漣漪扯下斗篷,杏眼里是藏不住的是一股子陰狠勁兒。
將軍府戒備森嚴,秦橋進不去,只能返回清水巷將此事說與驚蟄聽。
“可是真看清人是從國公府里出去的?”驚蟄又輕聲問了一遍。
剛說出口她便有些后悔,怕秦橋多心,忙又添了句,“秦橋哥你別多想,這事兒茲事體大,我得問清楚了好跟小姐交差。”
秦橋憨笑著擺擺手,不甚在意道:“無妨無妨,可那女子確實是從府上側門出來的。”
他歪著頭想了想那女子的身形打扮,給驚蟄照著描述了番。
“身子嬌瘦,穿了雙湖綠色的云絲繡鞋?”驚蟄摩挲著下巴,自顧自地說。
她凌厲些的眉眼輕闔,心里已然是知曉出府那人是誰了。
“驚蟄妹子,你可能讓我見番小姐,我...我...”秦橋摸了摸袖口里藏著的東西,面上有些難于啟齒。
驚蟄想他定是有什么要事不方便與說與自己聽,得親自見了小姐才肯交代,沒多過問,笑了笑答,“小姐也甚想見你,就是這會兒與蘇家娘子出去踏青了,想來歸府得天黑了。”
她說完話見秦橋神色黯然,有些不忍心,便一把拉住他袖口,“不如,你先進來等吧。”
秦橋有些嫌棄打量著自己,訕訕推辭,“還是算了,我就在門外等著就行。”
說罷,拍拍布衣上的土就要往石階上坐去。
驚蟄眼眶子發紅,跟個兔子似的。
“秦橋哥你不必這般作踐自己,若不是當初為了我們韓家,如今想你早已...”
秦橋斷了她的話,怕她心里自責,“我是等粗人,又不會逢人說些諂媚的話,若不是韓統領賞識,說不定我還在山上砍柴呢。”他樂呵一笑,坦蕩著又道:“好好好,我隨你進去等著。”
驚蟄笑著頷首,便把他往里面去領。
天色將要暗去,清水巷里才隱隱從遠處傳來些車駕聲。
是陸家四娘子的車駕,后頭跟著是穆家的。
阿祿趕緊搬著木階迎了上去,等著自家四小姐穩穩落了地,面色有些疑惑朝后頭又瞅了瞅。
“瞧什么呢?”落寧朝他頭上輕拍了個巴掌。
阿祿帶著有些羨慕的口吻,嘟著嘴,“今兒早上,大公子帶著桐允也去了雁棲湖踏青。”撓了撓頭有些犯迷糊道:“我還想著你們會順道一起回來呢。”
落寧愕然,皺著眉想了會兒輕道:“一路上也沒瞧見吶?”
陸子虞送走了蘇婉婉的車駕,轉身進府,見落寧和阿祿湊在一起嘀咕,笑吟吟著道:“你倆湊在一塊兒又給我整什么幺蛾子呢?”
還沒等他們二人答,驚蟄便是急噔噔邁著步子趕了過來,側頭在自家小姐耳邊輕道。
驚蟄心有八成,今日出府去將軍府的就是漣漪。
“她倒是好大的膽子!”陸子虞勾起櫻唇,眼風也跟著冷冽。
她雖知漣漪心思深,可也多次給過她改正的機會,沒曾想她還是做出了賣主求榮的事兒。
“給我仔細盯緊了,一分一毫都不許有紕漏...”
落寧心里自知,小姐怕是動了殺心。
當年的阿晚之事竟然沒讓漣漪漲了教訓,糊涂吶...
陸子虞抬步邁過門檻兒,身上氣勢如芒,壓迫著一眾人。
這次...
她絕不輕饒!
晚膳用過,驚蟄推門進來,有些小心翼翼著道:“小姐,我父親昔日舊部,想斗膽見小姐一面。”
陸子虞沉吟片刻問,“就是給咱們暗送消息,姓秦的那位公子?”
驚蟄笑著頷首,有些意外小姐竟然還記得。
“快請進來!”陸子虞也早已想見見他,那位秦公子這些日子可是幫了她大忙。
秦橋在驚蟄領下進了攬月閣。
他無左顧右盼,渾身正義凌然跟在驚蟄后頭,就如同進了軍中大帳正要向將軍稟報軍情。
可唯有收攏在袖下的大掌,一下下在布袍上輕拭。
袖口里有一封暗黃色的密信,他如同對待什么寶貝一般,緊緊守著。
二人見面,還沒說甚。
只見秦橋單膝跪地,雙手攏成拳,行了個大禮,“小的秦橋愿今后為小姐效力!”
陸子虞趕緊起身,虛扶了他一把,“秦公子不必這般,倒是小女子應該先行感謝秦公子暗中幫襯。”
秦橋沒想到眼前這位小姐如此體恤下人,分毫與他曾經見過的那些貴人行徑不同,心下更是打定主意要將手中之物托付她。
“驚蟄姑娘請先回避,我與小姐商討些事情。”
驚蟄就算心里百般好奇可也守得規矩。
跨步而出,將折子門給緊緊闔上,去了遠一些的廊下侯著。
秦橋見她出去,才慢吞吞將袖口的東西慢慢拿了出來,心里還是有些打著鼓。
陸子虞接過他手中的東西打量。
金岐平陽王私印的密信。
與她夢中那一封,一模一樣!!
只是上面的字變了樣。
這是給大將軍,魏晟鈺的密信。
上面還談著幫魏晟鈺篡位的條件。
大將軍是要謀反?
“咣當”
陸子虞握著那封信,跌坐在身后的紅漆方凳上。
脊背發涼,身子陰顫顫的。
“這是哪來的?”她不敢想,若這封信是五年前就有的,那豈不是魏晟鈺早就勾結了敵國。
秦橋滿目滄桑,已是聲淚俱下,“這便是當年禍害了韓家的東西。”他抹了把淚,繼而又到:“這是五年前我與韓統領從一人身上搜下來的,韓統領知曉我二人在劫難逃于是讓我帶著這封信連夜出城,誰知...誰知當夜韓府闖入了魏軍,以謀反之罪將府中上下誅盡。”
果然是...
她本想有意去打壓魏府,也可順便摸清韓家滅門之事,沒曾想竟會牽連出此等大事。
陸子虞瞇了瞇眼,她絕不容許這封信對陸國公府再構成一絲威脅。
眼下兜兜轉轉,這信竟然來到了她手上,那就等于掌握了主動權。
畢竟,敵人在明,她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