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黛后山,一位身披黑袍的男子盤腿而坐。
他雙目緊閉,面上略有幾分猙獰之色。
隨著口中念出繁復的經文,他脊背愈來愈朝前彎弓,佝僂成了一個小山丘,好似在極盡忍耐著什么。
皎月朦朧,隱能瞧出男子裸露在外的皮膚青紫閃爍,乍陰亦乍明,可怖萬分。
倏然,男子凌厲睜開眼,一口瘀黑血水吐了出來。
隨后,他慌忙抬手斂去那外散的內力,沉沉吐息了幾瞬,緩和了剛才面上的猙獰之色。
正欲起身離去,卻發覺有人踏入至自己練功的地處兒。
陰冷的雙目危險瞇起,“誰!”
“你走火入魔了。若不能清除身上的寒毒,不出三年便會凍血而死。”一道冷漠的男聲從他頭頂上傳來。
黑袍老者驚懼抬頭去尋,終在一棵樹杈上瞧見了那熟悉的黑衣男子。
他冷笑著從身后拔出雁翎長刀,“就算老夫真的走火入魔了,今夜也能輕易將你的腦袋砍下!”
話雖說的狠厲,可握著刀柄的手掌隱隱有些發顫。
一陣陣的刺骨冷意,從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
手腕一軟,雁翎長刀在空中挽了個花,猛地插入土中。
黑袍老者半跪在地上,身子強撐在刀柄之處,口中悉嗦打顫聲在靜謐的黑夜中分外清晰刺耳。
他兇惡的面容忍不住抽搐起來,一聲聲凄慘的怪叫從口中溢出,“啊——”
樹上的黑衣男子持劍飛身而下。
他伸手在老者身上的幾處要穴點了幾下,又用掌在老者背后猛地一拍。
強勁的內功將老者心頭的寒毒給逼了出來。
“噗——”又是一大口黑血噴出。
老者捂著胸口,面容舒坦了許多。那本是毫無血色的嘴唇,也涌了幾分紅潤。
“你剛才為何不直接拔劍殺了我?”老者虛弱問道。
二人每次出手,皆是殺招盡出,不給對方生還的機會,招招逼近要害之處。
可這少年郎卻在親眼目睹自己走火入魔之時,不僅未出手殺了他,反倒還助他將心頭殘余的寒毒給逼了出來。
黑衣少年冷聲道,“我從不做趁人之危的事!”他抬首望去黑袍老者,俊目若星,“若想比試,等你寒毒徹底清除后可再來找我!”
說罷,便是伸手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玉瓷瓶,朝著老者扔了過去。
“這是清心散,每日一服可驅解你體內的寒毒。”
老者接過,拔下木塞輕嗅。
一股子暢然的清香竄入鼻息,捎帶著四肢都忍不住舒展了一番。
確實是藥王谷最為難求的藥物——清心散。
這東西用來治療練武之人走火入魔的寒毒最為有用,可是藥王谷已經避世多年,這丹藥早就絕跡了。除非是與那藥王谷有機緣的人,否則清心散絕不會再出這世上...
若是這東西擱在江湖之中,恐怕又能引起一場血雨腥風!
“清心散萬金難求一枚,你卻把這一瓶都給了老夫?”黑袍老者有些遲疑,不敢置信地緊盯著黑衣男子。
“這東西我用不到,放在身上也就當了糖丸吃,倒不如給有需之人,也不算暴殄天物了。”黑衣男子淡然說道。
“你把這東西給了老夫,可是要我賣主求榮替九皇子辦事?”黑袍老者陰桀冷笑,面露不屑之意。
他們骨家人,天生傲骨錚錚,豈會為了這些東西就輕易背主?
那清心散固然再好,可到底也比不得家國重要!若是背叛了圣主,無疑就是叛國之罪,骨家世代效忠金岐皇族,雖然四皇子血脈不純,可金蓮令在他手中,對于任何吩咐命令,他定當義不容辭。
瀛棲生母曾是金岐的三公主,當年金岐同東瀛休戰,兩邊為表誠意,皆相互送來不少名貴珍禮。
當時金岐想往東瀛后宮插入細作,若是直說和親,定會讓人瞧出端倪。
三公主慕云裳為了家國大義,舍棄榮華,甘愿扮為一個低賤的舞姬被金岐使者以送寶的名義帶入宮中。
后來聽說又誕下了一個皇子,便是如今的東瀛四皇子瀛棲。
五年前,金岐內亂紛爭,十幾個皇子相互殘殺,到最后一個不剩,血脈盡無...
眼看家國皇權要落入他人之手,骨家人不遠千里來尋到了四皇子瀛棲,見其手中的金蓮圣令更為欣喜若狂。
他們暗中開始推崇這位雙血皇子,對外揚曰——金岐平陽王。
雖不是正統血脈,可好歹手中掌有金蓮圣令,也可牽制住金岐朝堂各家大族,讓其不敢輕舉妄動。
若讓他如今為了區區清心散就背主求榮,那不壓于通敵賣國,讓骨家成為了金岐罪族,世代蒙羞,遭人唾棄!
“你們骨家效忠的不是金蓮圣令么,如何有背主求榮這一說?”黑衣男子嗤笑了一聲,話音盡是調侃戲謔。
“你怎么知道金蓮圣令?你到底是誰!”黑袍老者撐劍而起,雙目浮現出驚懼之色。
他萬萬沒想到,這黑衣兒郎不僅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更是也了解金蓮圣令一說?
金蓮圣令,那是金岐絕密之物,只有皇族和骨家、秋家才知曉的。
“我給你清心散,本就不求回報,你只管服用解毒便可。”黑衣男子理了理衣袍,漫不經心地又說道,“至于我是誰,你很快便能知曉!”
說罷,持劍飛身離去。
林中又是寂靜無聲,似從未有人來過這兒般。
黑袍老者死死攥著那裝有清心散的瓷瓶,面目之上,布滿疑惑駭然。
心頭像是有一個謎團浮現而出,雖讓人瞧不清,可卻覺得真相就在其中,引誘著人去探究,摸索。
北郊客棧。
茯筠睡夢中,隱約覺得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他迷迷糊糊掀開眼皮,卻是連滾帶爬地從床榻上翻身坐了起來,嘴中驚叫連連,“鬼啊...唔...”
剛叫了兩聲,嘴巴便是被人捂上,“是我!”
男子冷漠的聲音落入茯筠耳中。
“墨崖?”茯筠扯下堵在自己嘴上的大掌,隨后怒沖沖氣罵道,“你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覺,裝神弄鬼的嚇唬誰?”
“我找你來看臉!”墨崖漫不經心地撫了撫自己的長劍,“不行?”
茯筠干巴巴扯嘴,苦笑一聲下了榻去找藥箱,“行!您是大爺,怎能不行啊?”
一陣冷風吹了進屋。
他覺得自己下半身有些涼颼颼的。
俯眼去看,才發覺是自己忘了穿褻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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