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夙馳馬帶著陸子虞下山之時已至深夜。
“夙哥哥怎么知曉人家剛在渙陽樓?”陸子虞仰著小腦袋問道。
她也是覺得奇了怪,自己去渙陽樓赴婉婉之約應該是只有三哥知曉才對,這位爺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瀛夙牽著韁繩,緩緩策馬朝清水巷駛去,“別瞎想,是你們府中小廝去了我府上傳的消息。”
“這都鬧什么幺蛾子?”陸子虞蹙眉。
她不過是出府跟婉婉一敘,怎么...
對啊,婉婉該不會還在渙陽樓等著她吧?
想到此,陸子虞趕緊催促著身后人道,“快快快!回渙陽樓去,婉婉八成在那兒等我著急了...”
瀛夙錮著身前的軟腰,忍不住輕笑打趣,“這時候知曉急了?剛才在山頂也不見你想著這碼事兒。”
陸子虞睨了他一眼,小嘴兒不悅嘟囔起來,“您在山頂上說的那些話太過撩人,四娘當時滿心滿眼都是您,不夸夸人家也就算了,怎么這時候還說起了風涼話?”
瀛夙失笑解釋,“來傳訊的小廝說了,是你三哥同你說錯了地方。蘇婉婉邀你去的是四合莊,不是渙陽樓!”
陸子虞愕然,心下只覺得自家三哥的腦袋里怕裝的都是漿糊...
四合莊能說成渙陽樓?
“那婉婉這時候該不會還在四合莊等我吧?”
“聽說你三哥去了四合莊。”瀛夙俊眸沉沉,俯身又在陸子虞耳畔輕道,“可別覺得你三哥傻不愣登。這情竇初開的兒郎,心里的花花腸子多了去吶。”
被自家爺這么一點撥,陸子虞才算是反應過來。
她不假思索張口便說道,“我三哥是故意把四合莊說成渙陽樓的,為的就是能替我去赴婉婉的約?他為了將我拖住,還把你給搬了出來?”
瀛夙淡淡嗯了一聲,“聰明。”
陸子虞佯裝惱怒輕嗤了一聲,“行啊,這歪主意都打到自家妹妹身上了?下個月暮滄齋的分紅,他是別想了!”
本以為家里那是個潑皮猴,誰料想有朝一日,這猴子還能成精了?
陸子虞心里一點兒也不氣,反倒還巴不得如此吶。
她三哥那個性子,就趁婉婉拎著鞭子站在他身后震懾一番。
“說到底,還是你們男人了解男人。”陸子虞冷幽幽吐出這么一句話,直讓身后的瀛夙脊背一僵。
他輕輕咳了幾聲,不解問道,“嬌嬌此話從何說起?”
陸子虞挑了眉梢,小手擱在自家爺胸前打著圈兒摩挲,“想想人家剛入了京城那會兒,您不是又送房子,又送鋪子么?那時候殷勤極了,日日往我們陸國公府跑騰的不知有多勤快,還在法海寺門口明目張膽入了人家的馬車吶...”
“小沒良心的!剛同你說完那么多討喜的話,這會兒便也好意思打趣你情哥哥...嗯?”瀛夙一手牽著韁繩,一手騰出空子來去揉捏陸子虞的小臉兒。
他用的力氣不大,與其說是捏,倒更像是調情逗趣兒。
陸子虞聽見他說“情哥哥”一詞忍不住也桃腮泛紅。
趁著人心情大好,陸子虞忍不住悄聲嘀咕道,“好哥哥,情哥哥...那本被你收走的雜妖錄,什么時候可還給人家?”
瀛夙似未聽見,不應一聲。
“那可是言家公子幫我借的書,還得還回去吶...”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瀛夙的俊面倏然就陰沉了下來。
他忘不了,那日言懷瑾帶著自家嬌娘進了一處書坊,二人在里頭磨磨蹭蹭,他在外頭險些想把那書坊給掀了!
“雜妖錄下次我同你再一道探究幾回,還有你那本畫冊,往后也是能切磋一二。”
畫冊?
切磋一二?
陸子虞想到畫冊上那些羞人的姿勢便忍不住小臉兒漲紅,她忙將腦袋埋入瀛夙懷里,一路上再也不敢多話...
大年二十八,散朝休罷,從二十九,休到正月初七。
剛一下朝,百官都圍在外頭說是要去松松筋骨,歇個好年。
“聽說紅袖坊新來了一位歌姬,唱的可都是蘇州軟調,不如今夜我做莊,咱們去瞧一瞧?”
“張大人一向對這快活事兒講究得很,啥地方有了新人,都是趕緊想捧一捧!”
“蘇調若是能唱得好,保準將你們這把老骨頭都給磨酥了...”
幾個身穿青衣紅袍的官僚大臣湊成了小堆兒相互調侃,他們臉上掛著色瞇瞇的邪笑,似是已經商量好晚上要去那紅袖坊好好快活一番。
王渝州途徑幾人身旁,剛巧被其中一位大臣給討好喚住了。
“右相,右相...”那位姓張的大人興沖沖把王渝州攔下。
他乃是王府幕僚,官拜宗正寺少卿。
此人色膽包天,家中妻妾成群不說,還喜歡到處在外拈花惹草。京中哪處花樓里出了什么新曲兒,推了什么花娘,別人聽都沒聽過,他張大人卻已然嘗過鮮了。
王渝州對此人算不上有多少好感,可畢竟眼前人在宗正寺為官,手中握有皇室宗牒,查些皇家秘聞也是方便。
“何事急匆匆?”王渝州不悅瞥了一眼身前的擋道人。
姓張的大人搓著手討好諂媚,“今夜屬下在紅袖坊設宴,還請右相給屬下賞個光。畢竟一年到頭來,能順順當當的為官做臣,還是靠著咱們右相府的門面不是?”
他壓低了聲,咧嘴笑道,“聽聞紅袖坊來了一位蘇州歌姬,叫...叫什么牡丹的小娘子,那嗓音軟的能掐出水兒。右相今日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同我等鬧哄一番?”
王渝州對那勞什子歌姬不敢興趣,他聽見了個耳熟的名字,蹙著眉呢喃,“牡丹?怎么似在哪兒聽過...”
張大人來了興致,他把自己的山羊胡一捋,樂呵笑道,“該不會是同右相有緣吧?”
王渝州冷冷瞪著他,“瞎說什么亂七八糟?晚上你們耍鬧也就罷了,不必牽扯上本相。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辦事兒可得知曉些分寸!”
張大人趕緊頷首稱是,也不再多勸右相同他們打哄。
王渝州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不知不覺便想起來那日街上操著一口蹩腳官話追賊的小姑娘。
她似乎是從蘇州來的,也是名喚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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