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夙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他神色淡然如水,俊眸抬起之時,藏盡一剎玄機。
衣袍款款隨風蕩漾,玉帶上吊著的相思墜伴著那沉穩的步伐左右輕擺。
盡管一言不發,可通身冷冽的氣魄還是讓人看呆了眼,瞧慌了心...
這哪里像是要后日就去帶兵打仗的人,分明氣定神閑如赴宴作詩般灑脫。
“陸國公。”瀛夙走到陸瑾延身前輕施一禮,“本殿想同四娘子說幾句話,不知可否應允?”
這氣度不卑不亢,讓人相處著十分舒服。
陸瑾延上下打量了番瀛夙,又擔憂瞧了眼自家幺女。
這時候,怕也只有九皇子能安慰四娘一番。
“殿下既有話同四娘說,臣等便先不打擾了。”陸瑾延朝著瀛夙拱手還禮,又抬眼給自家夫人使了個眼色。
沈嵐心領神會,趕緊出聲招呼眾人先進府里頭,把門外的說話地兒給騰出來。
“走走走,今兒大年初一,進府里領壓歲錢去!”
高門大戶里的丫鬟、小廝,這點兒眼力見還是有的。
話聲擲地,眾人紛紛朝著府門里竄了進去,將這一畝三分說話的地方留給瀛夙同陸子虞。
鉚釘漆門闔上,瀛夙走到自家嬌娘跟前,“大年初一,苦著一張臉作甚?”
陸子虞紅著眼睛,氣呼呼撇開頭不想去看他。
她知曉戰事無常,身為皇子應當以家國大義為重,可縱使道理擺在眼前,她還是掛念他,擔憂他。
刀槍棍棒無眼,若真是戰場上出了個好歹,他讓她該如何自處?
這般想著,陸子虞眼窩更是酸紅,霧蒙蒙氤氳了一片濕潤。
“哭個什么勁兒?”瀛夙笑著哄聲,伸出一手攬過細軟花腰將人帶入自己懷里。
陸子虞把腦袋埋入他懷里,抽著鼻子嘴硬道,“誰哭了,哪只眼睛就瞧見人家哭了?”
瀛夙忍笑,“嗯,沒哭。”他將懷里的嬌嬌人打橫抱了起來,抬步朝著自己馬車走去,“是外頭風大,吹得人眼睛流淚。”
陸子虞縮在他懷里也不拒絕,自從法海寺夜訴情話之后,她愈發貪戀享受著他對自己的好了。
馬車上,暖爐熏香。
陣陣繚繞的檀木香聞著讓人靜心凝神。
陸子虞坐在瀛夙懷里,玉臂緊緊纏著那堅實峻腰,似怕人丟了般。
兩人身體緊密相貼,隔著衣袍,玲瓏摩挲。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鬧了戰事?”陸子虞聲音悶悶道。
她鬧不明白,這戰事為何就突然大起,如同風雨般,毫無征兆說來就來?
圣人這些日子,身子骨確實不比以往。可這消息連她們京中大戶都不確定,那他國異鄉的金岐又從何得知圣人龍體欠安?又為何偏偏選在這時候出兵征戰?
難不成,是宮中有金岐的細作?
瀛夙輕揉了揉陸子虞的腦袋瓜,“別多想,安心等我回來。”
陸子虞嬌嗔著瞪他一眼,“這怎么能不多想?”她撫著自己胸口,沉沉嘆道,“自從昨夜父親同兄長被帶進了宮中,人家徹夜未眠,心肝隆隆打鼓不踏實極了。”
“嬌嬌這是想讓爺幫你揉揉?”瀛夙大掌錮著那纖腰緩緩往上。
“這都什么時候了,您還能說得出打趣人的話?”
陸子虞雖嘴上抱怨,可心里的不安漸漸被瀛夙撫平了些。
這位爺能在這時候還不忘同自己調笑,顯然對金岐戰事是有幾分把握的。
“等過兩日您出京迎戰去,四娘可是日日都要提心吊膽著睡不著了。那憂慮深深,定會把我壓得喘不過來氣兒。”陸子虞美眸幽幽望向上首的男子。
瀛夙俯眼,抬手輕描摩挲著懷里美人的嬌唇粉瓣。
“等爺回來,壓得嬌嬌喘不過氣兒的便不會再是那憂慮深深...”
陸子虞一剎便明白過來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桃腮羞紅,憤憤朝著自己唇上的指尖兒咬了過去。
剛輕啟朱唇,下一瞬便被人抵上纏綿。
車內香襲滾滾,情意沉沉。
陸子虞舌根發麻,腰肢似也要被人給折斷了。
那平靜的溫柔下,實則瘋意似火,壓迫噬魂...
半晌,陸子虞衣衫略有些凌亂被人放開。
她勾唇打趣,“您這樣,跟十幾天沒嘗過葷腥似的叫花子差不多!”
瀛夙慢慢挑起陸子虞的下巴,“好嬌嬌,這時候可別招爺。等爺回來時,差不多也快到你及笄了,這什么葷腥不葷腥的,得等爺嘗過才能知曉味道。”
陸子虞嬌軀一顫,果然不敢再說那些撩他的話。
瀛夙從衣袍里摸出了幾樣東西交給她,“我不在京中這些日子,你切要護好自己,處處小心謹慎才行。”
他指了指一根炮仗大小的東西,“這是絡子引,有什么要緊的事兒點了便行。還有這檀木珠串也留給你‘安眠’用。”
陸子虞攥著掌心的檀木珠,腦袋耷拉如鴕鳥。
瀛夙俊眸沉沉,斂去一絲心疼之意。
“嬌嬌可是信我?”這話,他上次在法海寺已經問過了陸子虞一遍。
陸子虞以為他問的不過是自己信不信他能勝仗而歸,并未往深處去想。
“自然是信的。”
“你定要信我吶...”瀛夙將她緊緊攬在懷里,低聲呢喃。
出征這日,天寒地凍,北風呼嘯。
玄武大街,昭帝率百官朝臣夾道相送軍隊南下。
瀛夙束發金冠,身穿狻猊黑甲,腰間佩玄翎長劍,威風凜凜馳馬在三軍前。
遠處法海寺山巔,隱能瞧見巍峨矗立的盧舍那佛像下,有一抹紅衣在風中曼妙蕩漾,活色生香。
紅的嬌艷,明媚如朝霞熏天。
瀛夙牽著韁繩,抬目緊緊盯著那山巔之處。
虞嬌嬌,你可一定要信我吶...
韁繩一揚,蹄花急開。
法海寺山頂,陸子虞盛裝打扮,身穿窄腰牡丹花錦長袍,美艷不可方物。
她站在佛像下,雙手合十,虔誠擱在胸口。
京中人說,盧舍那慈悲懷愛,若是有善男信女能從山腳下走到他身旁來,無論許何心愿皆可滿足。
天還未亮,陸子虞便是在寒風獵獵中踏過九千階,一路步至山巔。
九千階,旁人走了一半路程便放棄不前,她卻忍下那徹骨寒意,步步虔誠許了愿。
山風嗚嗚吹打在她身上,裙裾飛揚如錦繡畫屏。
依依南望,待等春時盼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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