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榮

第二卷 第六十一章 因勢利導

正文第二卷第六十一章因勢利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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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卷第六十一章因勢利導

安寧也站起身,反諷道:“那又如何,你又怎知皇三子以后必定是明君?”楊哲明突然劃了一下手:“好,我們不說以前,就說現在。”

他目光如冰:“你想要怎么樣,才不動璽王身上的蠱毒?”

安寧愣了愣,驟然想仰天長笑,而她也真的笑出聲來,幾乎笑出淚來。

等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她終于等到她的敵人對她妥協,終于有了掌握主導權的機會。

這一天,她等了太久。

她笑夠了,挺直了身子,仿佛在氣勢上要壓楊哲明一頭,語氣慎重:“什么都可以?”

楊哲明點頭:“除了我做不到的,都可以。”

安寧沒想到這么容易。

一直將她步步緊逼的對手,如今就站在她面前問她想要什么,雖不是俯首稱臣,卻足以聽她號令,有種意料之外地疑惑:“當真?”

楊哲明點頭:“當真。”仿佛答應地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你答應我,絕不傷害皇三子的性命。”

安寧從未想過傷害皇三子,那畢竟是她的弟弟,曾經是她嫡親的弟弟。若不是楊哲明把她逼得太急,她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然而要問她想要什么……

她拿起桌子上筆和紙,攤在楊哲明面前:”你聰明絕頂,過目不忘,總記得我們前世發生了什么。”

“我要大梁近幾年有可能發生的天災**及影響朝局的大事。”她目光帶了點兇狠:“少了一件,我都不會再相信你。”

楊璽那時候年紀尚小,久居深宮,對宮外的事情知之甚少。只記得大梁近幾年發生過幾次叛亂,后又發生天災,幾乎耗盡了國庫。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大梁國力不如大秦,軍事不如大秦,海戰不如大秦,如果什么都不改變,十年之后必敗無疑。

可惜她手頭沒有人,也沒有兵,什么都沒有。

就連前世的記憶,她都記得不清楚。

楊哲明沉默地望著楊璽,然后蘸墨揮寫而下,過了半刻鐘,終于停了筆。

楊璽小心地把紙吹了吹,閱覽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身的香囊里。楊哲明看著,突然一笑:“你變聰明了。”

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原本天真善良的安寧公主楊璽,也學會唯物其用了。

她能力不足,就想依靠他,而他卻不能不從。

安寧沒管他,緩緩低語:“大梁接下來的幾年,叛亂四起,天災橫生。”她略抬下巴,如坐于太極殿上的帝皇那般發號施令:“我要你離開金都,按照那張紙上所寫的,為國效力,讓大梁強盛,讓后世永無敗局。”

楊哲明望進她眼底:“你以你母親的生死起誓,我離開后,璽王殿下平安無虞。”安寧伸出手作立誓狀:“我發誓。”

楊哲明干凈利落地點頭:“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他會讓她后悔今天說出的話。

安寧望著即將離開的楊哲明,語氣有點微妙:“楊哲明,你比我聰明,比我能干,你想要實現什么一定能做到,你有你的抱負,何苦拘泥于一個天命,憑你的能力,哪里不可以封地稱王,逍遙自在?”

楊哲明停住腳步,回身細細打量著安寧,慢慢道:“楊璽,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只有我們有前世的記憶?”

楊璽挑眉,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楊哲明接著說道:“我們是被選中的,擁有前世的記憶,知曉會發生的種種,我們被選中,改變原本的運道,實現天命的傳承。”

安寧沉默,聽到楊哲明有些感嘆的語氣說道

“只不過因為我是那個人選的,而你,是天命選的。”

“什么?”安寧不明白,“那人是誰?”

楊哲明轉身離去:“那人,才是你真正的對手。”

——而你絕對無法抗衡。

清晨,晨曦微薄,遙遙可見金都城門,元烈下了馬,朝馬后的一輛馬車走去。

掀開簾子,露出幾張或驚恐或鎮靜的臉,年紀大的滿臉風霜,最小的不過是老婦手里抱著的孩子。他們神色樸實,面色蠟黃,衣服上布滿補丁。

儼然是鄉下來的一大家子。

元烈壓低了聲音:“記得,你們是進城尋親的,名字,說法,我都和你們說過了。”最年老的那個點了點頭,握住了元烈的手:“元公子,是我們辦事不力,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元烈搖了搖頭,反手握住那老漢的手:“皇上不是昏君,你只要把事情明明白白說清楚,呈上李家的罪案,便有一半生機。”

他望向那不過襁褓中的孩子,目露不忍:“不如把孩子帶走,有個萬一,你們家也能……”那老漢搖了搖頭:“還是帶著吧,我們一大家子活也要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免得皇上起疑。”

元烈松開手,撩開下擺,跪地,恭恭敬敬地朝他們叩首,他身后的銀甲侍衛齊齊跪地。

“我元烈,欠你們劉家的,只能來世再報,此番大恩,若是能有機會相見,必定效犬馬之勞。”老漢趕緊下了馬車扶起他:“使不得使不得,元公子,咱們都是為了太子殿下,都是為了大業。”

他老淚縱橫:“李家害了我們的,我女兒已經替我們報了,我已經死也瞑目。只不過可惜,拖累的殿下,萬萬不敢再受此大恩。”

說完,他緊緊握住元公子的手:“只要劉家能夠沉冤得雪,就值了,就值了!”他又笑又哭,面色泛紅,似乎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再無遺憾。

元烈直起身,目送那老漢坐進馬車。

那老漢甩了甩馬鞭,哼著小曲,朝城門駛去——

“枕前發盡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馬車里的婦人撩開簾子,懷里抱著孩子,手中的小鼓咚咚咚響著,對元烈揮了揮手,羞澀地一笑。

那歌聲驟然激昂,天地間回蕩著老漢沙啞而憨厚的歌聲,仿佛去赴一場大宴。

那一剎那,元烈突然情不自禁,閉上了眼,才把那股淚意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