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榮

第三卷 第九十二章 甲之蜜餞

第三卷第九十二章甲之蜜餞

第三卷第九十二章甲之蜜餞

墨守規上了臺,將書往案上輕放,低聲道:“陛下,這都是攝政王殿下路上畫的景致。”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打量著攝政王的表情:“殿下畫的十分用心,臣也自愧不如。”

皇帝輕笑挑眉,他的皇弟什么時候學會畫畫了?

打開畫冊,更是令人忍俊不禁,畫雖好,卻一看就是兩個人畫的,一半的山水墨畫十分精致,遠景栩栩如生,另一半卻是筆法生澀,如孩童畫圖一般。

皇帝心下已經了然,抬頭看了墨守規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皇帝低頭夸贊道:“畫得真好,皇兄看了也如身臨其境。”

墨守規在一旁輕輕吁了一口氣,想起司馬建炎急匆匆拿著畫冊讓他連夜趕畫的事,真想立馬沖司馬府邸里把他揪出來痛毆一頓。

攝政王殿下一路上時常來個興致畫個三四筆,可那畫是能給陛下看得嗎?他這個一畫萬金的大秦名畫家淪落到給小兒畫圖續畫的地步,這畫要是拿出去被人看見,他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更別說他一個晚上拉著數百個隨行侍者回想一路風景,幾乎絞盡腦汁才將續畫完成。

攝政王得了夸贊,就像被順毛的豹子似的,別提多溫順了,點了點頭:“等皇兄身體好了,我再帶皇兄去玩一次。”

皇帝目光一暗,老公公在旁哎呀一聲:“殿下,你來的正好,陛下正嫌藥苦,不肯喝呢,殿下給勸勸。”

皇帝的藥是攝政王殿下身邊神醫所開,向來是內宮機密,沒有幾個人知曉。眾人皆以為皇帝喝得不過是普通的藥。連“神醫”本人也是三緘其口,沒有告訴任何人。

攝政王從小看自己皇兄喝藥,也從未想過其中奧秘。

他看見案上的藥,急忙端了起來探探溫度,幸好還沒冷,攝政王捧到皇兄嘴邊:“皇兄,快喝,母后說,你喝了身體就好了。”

皇帝望著小攝政王那殷殷切切的目光,生怕他不喝的表情,深深嘆了一口氣,低頭接過藥,無奈道:“好吧好吧,朕喝。”

甲之蜜餞,乙之砒霜,他希望他的弟弟,永遠這樣不知真相地活著,就這樣無憂無慮,不必站在他和皇太后之間兩難。

攝政王眼看著皇帝喝下,等皇帝忍過了苦味,他便跪在皇帝腳邊,環住皇帝的腰,如歸巢的雛鳥一般,輕輕道:“皇兄,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皇帝撫了撫攝政王的頭,笑了笑:“那你替朕改改這幾個月的奏折吧,皇兄就能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攝政王用力點了點頭:“我會好好干的,替皇兄分憂。”

兩兄弟相視而笑,皇帝心中卻輕輕嘆息——

鳳凰臺,皇太后高居玉座之上,一身華麗的宮裝,精致的妝容一絲不茍,保養的極好的皮膚如同少女般嬌嫩。

她激動地站起身,臉上帶了笑容:“吾兒回來了嗎?”殿下跪著的小宮女恭敬道,“攝政王殿下帶回來很多東西,正在麒麟殿面見陛下。”

皇太后趕緊吩咐道:“快,讓御膳房趕緊去做一桌菜來,哀家記得他喜歡吃肉,不知道在外面有沒有瘦了,有沒有被蟲子叮咬了……”她一邊嘮叨著,一邊又問那小宮女:“你有沒有看到殿下,是胖了還是瘦了,有沒有受傷?”

漂洋過海遠至萬里之外,即便帶了大秦精英的衛兵,皇太后也是一天天晚上睡不著覺,生怕攝政王在外頭出了什么事。

她又擔心他在外頭不回來,又怕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她這個親娘就是有萬般計策也鞭長莫及。

當初她就不想答應,奈何這個寶貝兒子天天纏著她,最后她也無可奈何,幾乎將薛家最強大的宗師武者都派去保護他。

小宮女遲疑了片刻,垂下頭道:“殿下沒有受傷,正準備陪陛下用午膳,說是晚上再過來陪太后娘娘。”

皇太后的笑容卡了一卡,慢慢褪去:“他不過來了?”

小宮女伏在地上,不敢再答話。

宮人們原本還面帶微笑,一個個立馬垂頭不語。大殿中的空氣突然凝固了一般,皇太后臉上的喜氣也慢慢淡了。

“他不過來了……”皇太后輕輕嘆道,緩緩坐回位置上。她心心念念盼了一年的親生兒子,回來竟然不來看她,卻陪著那個死命病嘮的皇帝。

那可是她親生兒子。

“啪——”她抬起手就砸了手邊的茶盞,宮人們立馬集體跪地:“皇太后息怒。”

皇太后臉上卻分外平靜,仿佛沒有動怒一般,對著殿下的宮人們吩咐:“拖出去,杖斃。”

眾人一愣,尚未明白皇太后的意思,跪在中央回話的小宮女率先反應過來,立馬磕頭求饒,聲音驚惶尖利:“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額頭上立馬磕出烏青來。

孔武有力的幾個嬤嬤立馬上前來,把小宮女的嘴捂住,拖了出去,小宮女一路的掙扎,仿佛知道這一去就沒有了活路。

施刑的地方并不遠,一下一下木棒落在人肉上的鈍聲,還有小宮女嘴里塞著布卻依然嘶啞的嗚嗚聲,順著風,沿著宮廷的甬道,傳出去很遠。

皇太后似乎十分喜歡聽宮人哀嚎的聲音,施刑的人也知曉皇太后的興趣,最好讓整個宮殿的宮人都聽見,從不把人很快打死。

過了大約一刻鐘,那宮女的嘶吼聲漸漸聽不見了,皇太后理了理衣袖,怒氣仿佛在這種聲音中漸漸散去,又恢復雍容華貴的姿態,笑道:“他不過來,那哀家等晚上再看看他吧。”

總有一天,她的兒子會回到她的身邊的。

——那時候,她會讓他知道,誰對他最好。

晚膳后,皇帝坐在屏風后頭,陪著攝政王殿下出去游玩的“神醫”正在把脈。神醫年紀輕輕,面目清秀,略有潔癖,穿著一身黑色衣袍,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仿佛見多了死人,連目光都籠罩著一片陰霾。

此人自稱神醫,無名無姓,不知來歷,卻醫術高超,最喜歡救治將死無藥可醫之人。他本一介布衣,野游在外,揭了皇榜,替皇帝診治,這么一治,也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