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哲明回到車上,似乎怕冷一般,靠在軟枕上打了一個寒顫。安寧見他身體十分不好的模樣,畢竟也是為了她的事情奔波,拿起被子替他蓋上。
“接下來我們做什么?”安寧低聲問道。
天氣寒冷,楊哲明緩緩吐出一口熱氣:“等。”
安寧挑眉:“如果他們跑了呢?”楊哲明低低道:“他們跑不掉的。”
楊哲明的臉色非常蒼白,安寧抬起手,去碰了碰他的手,一個冷如冰,一個熱如火,安寧不自覺伸手去捂住他的手背。
一個人怎么能冷成這樣。
楊哲明似乎一愣,然后立馬扣住安寧的手腕,久病成醫,他發覺楊璽的脈搏跳動地太劇烈了,體溫也不太正常。
楊子明伸出手覆上安寧的額頭,朦朧的夜色下,安寧臉色緋紅,燦若桃花,目光有些迷離,肌膚上起了細小的紅疹,還在迷糊:“你怎么了?”她的聲音很軟,帶了點沙啞。
楊哲明傾過身,安寧臉上還沒有擦干凈,能聞得到一股不同于胭脂味的幽香。
她什么時候中了迷藥?
這種迷藥多用于青樓之中,助興所用。女子碰了也不過手腳無力,神志不清,很難控制情緒,如果是男子使用……楊哲明想起那杯茶,安寧被他噴了一臉,許是起了一些反應。
他尷尬了一會兒,向她解釋:“宴上那杯茶被人下了藥,藥性過猛,你躺一會兒。”
他扶著安寧往后一靠,安寧方覺自己手腳漸漸無力,神思有一點點模糊,只覺得熱的慌。她想起大宅門戶那些人的下作手段,問道:“你怎么沒事。”
楊哲明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我身中劇毒,其他毒對我來說都不起作用。”
安寧已經有點不清醒了,不知道劇毒是什么,只是無力地笑了笑:“我真是替你擋災。”她神思漸漸迷糊,藥性反應慢,后勁卻大,楊哲明的聲音漸漸模糊,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非常溫柔:“睡一覺就好了。”
她想著楓痕一直跟著她,應該不會出什么事的,也就任由自己陷入了黑暗中。
楊哲明撩開車簾,看到不遠處的北郊燈火通明,幾乎所有北郊的人都在探聽消息。只要消息遞了出去,那些人就會有有所行動,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
喬國公那邊,想必早有安排,安寧既然誠心誠意地來求他,他就幫喬家一次,讓喬國公更加省心些。
至少以后見面,還能留幾分情面在。
有一個紅衣少年站在黑暗的草叢中,離他十步之遠,仿佛像一陣風似的,明明剛剛不在那里。
楊哲明和那個少年對望了一會兒,那少年雙眸泛著一股血色,手掌緊緊扣在腰間長劍,全身緊繃而警惕,似乎隨時都會沖過來,割斷他的喉嚨。
黑鷹站在楊哲明身邊,幾乎全身戒備,難得有人讓他這般緊張。
楊哲明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緩緩放下車簾,望著躺在那里睡夢中的楊璽。
——那是火族的傳人。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會如何抉擇。
是他的族人,還是她?
北郊一隅,所有人正在到處問話尋人。一個人從一間木屋里爬狗洞鉆了出來,急匆匆向晉中城中跑去,他穿過沒有人煙的小巷,走到一閃破舊不堪的小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癟三,癟三……”
沒有人回應,那扇門反而被他輕而易舉地推開了。他一個沒收住撲倒在地上,然后看到地上一灘血,和那灘血上坐著一個人。
那人正是癟三。
他被人反綁在椅子上,似受到極大的折磨,手和腳都被折斷了,滿身是血,兩顆眼珠子也被挖了出來,他十分珍愛的兩顆鑲金門牙也被人拔掉了,死狀十分凄慘。
那人一個哆嗦,嚇得屁滾尿流,轉身就跑。
陰影中走出來幾個人,為首一人正是喬國公,他未開口吩咐,身后喬大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跟上了那個跑走的人。
那人一路地跑,跑出了晉中城,跑到一處罕有人跡的懸崖之下,一根藤條懸掛,他沒命地爬上去,又往前跑,一會就看見一座荒無人煙的古宅,他氣喘吁吁,滿心恐懼,壓根沒注意后頭綴著幾個人。
那人上前,用力敲了敲門:“三娘!三娘快開門。”
一個豐滿而略帶妖冶氣質的女人打開了門,衣衫半露,香汗淋漓,背后的床上正躺著一個色急的男人,似乎被打攪了好事十分不滿,看清眼前之人后,三娘更是張目發怒:“三桿子,三更半夜的你想干嘛!”
三桿子深深喘了幾口氣,平日里三娘這副春光乍現的模樣總能讓他心猿意馬,如今卻是滿心驚懼:“那個人,還活著沒有?”三娘推了他一把:“誰活著沒活著,你是不是見鬼了!”
三桿子立馬推開她往草房走去,原本關押著綁架來那些人的草房已經空了。三娘跟著他一邊往里走一邊罵罵咧咧的:“老三老四已經把人拖山里去了,你還想咋地啊……”
——已經拖走了!
三桿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完了……”
三娘一腳踹他:“什么事你趕緊說啊……”她話音未落,突然一根利箭射來,擦過三娘的脖子,狠狠扎在木柱上,入木三分。
三娘悚然一驚,脖子一涼,心下驟然一個哆嗦——混跡江湖那么多年,也是踏著刀刃走路的,如今怕是遇上黑了。她趕緊抬手捂住脖子,染了一手的鮮血,卻只是擦破了皮,她臉色蒼白,抬頭望去,連綿的火把而來,數人縱馬當前,高舉弓箭指向她,似乎只要她動一動,那箭雨就能把她射成篩子。
后頭一個老者騎馬上前,高頭大馬,長袍紫杉,衣衫上紋著白虎頭像,煞氣凌人。他淡淡問道:“我的孫子,在哪兒?”
深山寂靜無人處,喬旭正被人裝在麻袋里,擱在地上,躺在荒野里。
他雙手背負,正用著小籃子給他的小刀,一點點磨斷繩子。但那把刀太小太鈍,喬旭的手心又滿是汗水,還要盡量屏住呼吸防止別人聽見,整個人折騰得大汗淋漓,繩索卻沒有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