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因為先前請安未到失禮的事情本就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太后也早已經講這件事忘到腦后,再加上皇上隔三差五的來一次,慧嬪也著實開始消停了陣子。
過了午,鈴蘭去內務府領了俸祿回來,哼著小曲兒,邁進門檻就拉上月瑤進到里屋去,將銀袋子里面的銀子全數倒出來。
月瑤眼角閃過一絲欣喜,而后面容恢復了平靜,道:“主子受寵,這是將先前虧咱們的都補上了?”
也不是頭一回遭遇這樣的事兒,被冷落的時候恨不得人人都踩上一腳,現在卻又是另外一番對待。這起起伏伏經得多了,也不覺得什么了。
鈴蘭道:“還不止這呢!本來是那些小太監們在發俸祿,到了我去的時候,徐懷勝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哪兒冒出來,你沒見他笑的那個燦爛,一個勁兒的奉承,說之前怠慢了,往后要是再叫永壽宮收到一點兒委屈,他就割下他的狗頭當球給咱們踢。”
月瑤忍不住掩嘴笑道:“這人也是滑稽。”又道:“他就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這么說的?”
鈴蘭撇撇嘴,也忍不住撲哧笑著道:“他哪有那么傻,分完咱們的俸祿銀子,跑上來跟我說的。”
“他這回是真嘗著厲害了。”月瑤收起了笑意,道:“咱們先前那段時候吃了多少苦頭,咱們主子收了多少怠慢,不給他一般見識是咱們主子大度。看前段時間皇上的意思,他若是再敢如此,恐怕用不著他自己割下頭當球踢,皇上也該拿他不輕饒了。”
鈴蘭連連點頭,感嘆道:“其實皇上對咱們家主子也是挺上心的,只是不知道為何還讓她受那番冷落。”
“要不是皇上呢?皇上的心思,就連咱們主兒都猜不出十有八九,咱們就別費那番心思揣度皇上的心思了。”月瑤道:“只是經過這一次次的,看來皇上心里是真有咱們家主子的。”
進寶好奇兩人說什么,進來一見桌上那么多銀子,道:“你倆這是發財了啊?”一臉羨慕。
鈴蘭從袖子里抽出一個錢袋子,高興的道:“猜猜這是誰的?”
進寶見那錢袋子也是鼓鼓囊囊的,少說也得有個幾十兩,看這丫頭說話那興致,定是自己的沒錯了,便上前去搶銀袋子,道:“這是我的吧!”
鈴蘭躲閃迅速,揚起半空中,道:“叫姐!”
“好姐姐!”進寶央求的道,連連伸手去夠銀袋子。
“好啊!你也太沒骨氣了,這就叫姐了!”月瑤笑的合不攏嘴,道:“她明明比你小幾年呢!”
幾人打鬧著,說笑著,全然沒有發現景瑜站在門邊上,靠著門框兒微微笑著看他們。
“主兒。”還是月瑤眼尖,先看見了,幾人上前問安,這才發現景瑜笑著笑著眼睛里瑩瑩顯現出些濕潤。
鈴蘭忙抽出帕子,上前去地給她。
景瑜推回去帕子,這會子倒平靜了,這才爽朗的笑著道:“真好啊,真的是很久沒瞧見你們笑的這樣肆無顧忌,這樣開懷暢快了!”她這才忽然間發現,其實自己苦點累點都是可以忍耐的磋磨,只是心中偶爾會有過不去的辛酸,是因為不想這些全心疼愛她的人跟著自己受苦。
她深吸一口氣,抿嘴凝目看著他們,而后道:“放心吧,今后再也不讓你們擔心了。”
鈴蘭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景瑜有點手足無措,這姑娘,咋說哭就哭了呢?
進寶好一個哄勸,沒招兒了,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袋子錢嗎,姐也叫了,錢也給你,這回行了吧!”這么一說,反而又把她給逗笑了。
月瑤道:“咱們這不都好好的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該知足了,你看你還哭什么。”
鈴蘭這才道:“沒有,我只是,只是覺得心疼主子。”
景瑜知道,鈴蘭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往往有什么話卻形容不清楚,她這么哇的一下哭出來,還不是對前些短時間憋悶那么久的一種宣泄么。另外,她大概是聽明白她剛剛說的那句話里面的意思了。
她是打算,往后即便不想做的事情也要逼著自己做,比如邀寵,比如與那些不想打交道的人打交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得寵,才能在宮里面慢慢站穩腳跟甚至于吃得開。
旁人不了解,月瑤、鈴蘭還有進寶這幾個人不可能不了解,作為她的歌星來說,是不喜歡做這樣的事的,只是迫于無奈,不只為了自己,為了烏雅氏,也是為的他們。
這天晚上,晚省之后,佟佳氏皇貴妃留下了她們。
“下個月,蒙古王爺和王妃進京,皇上屬意準備些禮物與王妃相贈。”她道:“這段時間,皇上倡導節儉之風,所以我想,送給王妃的禮物也不能太過奢華,以免到時候惹得皇上、太后微詞,另外,咱們大清的節儉之風也得讓他們知道知道,相互影響才是。”
眾人不發一言,這也是常態,通常皇貴妃說什么事兒,發表什么決定的時候,征求大家的一件,眾人也都是要先三緘其口,聽聽那幾個不怕事兒的是什么說法,再各自跟著自己那“聯營”的附和幾句。
慧嬪自然是首當其沖一個不怕事兒的。
便端坐了身子,拿起了氣派,道:“皇貴妃這事兒,臣妾不敢茍同。”接著便就滔滔不絕的闡述起緣由:“咱們就算是倡檢,那也是皇上在前朝跟那些朝臣說的,與我們關系不大,再者說了,咱們堂堂大清朝廷,到時候搞得那么寒酸,豈不是讓人家看笑話?”
向來活躍的宜嬪,以往通常都是要向著慧嬪說兩句,現在卻并未發話。
僖嬪開了口,道:“咱們后宮自然是要循著皇上的意思,皇上倡檢,咱們卻大肆鋪張浪費,豈不是與皇上的意思相悖么?這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皇上、太后到時候能高興么?”
眾人都看得清楚,僖嬪自然是向著皇貴妃說話。
只是這件事牽扯前朝,又是兩個這種段位的起了爭執,也都不敢再說話。
佟佳氏臉色烏青,氣氛一度沉悶。
這個慧嬪,有些時候說講究的時候也講究,但是上來一陣子脾性簡直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無奈她雖然在這個位置上,慧嬪那也是協理六宮的,有些時候自個兒的活計還得指著她去干,旁人也做不來,想想該忍的時候還是得忍,于是翻了翻眼珠子,想了個法兒,道:“這樣吧,妹妹,若是今日有人與你的看法相同,咱們就順著你的意思來,給那王妃備上場場面面的厚禮,但若是沒人響應,就只得按照我說的辦,節儉行事了。”
大家都不語,暗暗贊嘆佟佳氏也是個有心思的,她這問法兒,睡會找事兒出來與她作對呢?緘口不言都比直接反對來得強。
一番沉默,在座的覺得這次得聽佟佳氏的無疑了,根本沒什么好再議的了,卻沒想到景瑜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