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人矣

111.無法覆蓋

二十年前,江時易被猛漢打趴下,讓車晨曉的奶奶把車晨曉帶走的一幕幕,是江時易此生都無法覆蓋過去的痛。

他就算付出生命,也不會再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而顧簡還不是很懂,江時易突如其來的那句話的含義,很久才反應過來問:“什…什么意思?”

江時易卻只是安靜地望著她,然后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傻很輕微,又很想掉眼淚。

他若現在對她說,你就是車晨曉,我就是九天,不知道顧簡會怎么想。

她沒有他們之間完整的記憶,只是那些碎片會讓她與他有同樣的感觸嗎?

思來想去江時易還是覺得讓顧簡自己想起來最好,正好他這兩天想回微山嶺一趟,上次她委婉拒絕了,不知這次會不會……

他小心問出口:“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顧簡很吃驚:“現在?你想去哪兒?我覺得你還是老老實實休息的好。”

“過兩天。”

“喔,好。”

看著江時易那受傷的虛弱模樣,和一臉渴望她去的眼神,顧簡本該具體問問,去哪里?做什么?結果就跟被什么蠱惑了似的,直接干脆的答應了。

江時易忍不住內心微微一笑,卻一直忘了放開顧簡的胳膊。

顧簡說完覺得很尷尬,想找個理由動動身子或者離開一下,發現江時易還抓著她的胳膊時,更加尷尬。

于是不得不又重復之前的話:“你…你真不需要喝點水嗎?”

什么都沒察覺到的江時易,還好心的說:“不用,你快趕緊去休息吧。”

“那個……”

“那個?”

江時易依舊沒看出顧簡的心思,眼睛卻不巧地瞟見旁邊的一個空床位被阿龍和阿廖兩個人擠著,似明白了什么,說道:“啊……是因為沒有休息的地方吧,阿龍……阿廖……阿龍……”

江時易躺著喊叫阿龍他們不是很方便,欲坐起來,把那兩個睡得死死的人呼喊起來,結果他還沒坐好,顧簡就撲過來捂住了他的嘴,急急地說:“不是,不是,你別喊了。”

顧簡本也是好意,然而最后定止的姿勢,讓兩個人都窘迫的很。

那時江時易才發現他還攥著顧簡的胳膊。

只是兩個人都沒來得及放開彼此,阿龍似醒非醒地從旁邊床上坐了起來,瞇著眼來了一句:“誰,誰叫我?”

然后一轉身,慢慢地睜開了眼,從他的視角里,顧簡那時正欺壓在江時易身上。

顧簡和江時易都很緊張,頓時放開了彼此,顧簡慌忙起身,往旁邊走了老遠,本能地想解釋,結果支支吾吾地什么完整話都沒說出來,阿龍先來了一句:“嫂子,我是打擾到你們了嗎?你們就當我沒醒來過啊,我…我夢游呢。”

“沒有,我們不是……”

顧簡都沒解釋完,撲通一聲,阿龍又回到了床上,還轉了個身子,背對著他們,甚至打起了鼾。

弄得顧簡更尷尬了,說了句,我去上個廁所,便匆匆出了門。

江時易知道顧簡是害羞了,需要緩和情緒,就沒管她。

楚宅。

以為楚九天十二點之后亦或者白天才會回來的韓舒然,沒想到在自己還沒睡覺之前,丈夫便回了家,而且還把小女兒楚慈帶了回來。

“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出什么事了嗎?”

韓舒然和楚焉那時還在客廳聊著天,見楚九天一臉怒氣的進了門,韓舒然趕緊上前慰問。

結果楚九天沒理她直接上了樓。

韓舒然只得把目光落在了楚慈身上,發現楚慈低著頭,沒有往日的活潑開朗,很是納悶,急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走近了,更是發現,楚慈的臉像被人打過,有些紅腫,韓舒然心疼地去撫摸,楚慈還意外的閃躲。

韓舒然語氣驀地溫柔下來:“這是爸爸打得?是你惹爸爸生氣了?”

楚慈的眼淚啪啪啪就掉了下來,更甚突然跪到了地上,抱住韓舒然的腿說:“我是真的喜歡江時易才那么做的,你替我跟父親求求情,讓他不要放棄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韓舒然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懂楚慈為何這般。

彎下身想扶楚慈起來,楚慈還不起,她如何不著急。

“你要說清楚我才能幫你啊,你到底又做錯了什么事?讓爸爸說出放棄你那種話來。”

“我…我……”

“到底怎么了?”

雖然很難啟齒,楚慈還是把今晚發生的事吐了出來,包括出了會場后,被父親唾罵,訓斥,打臉的種種。畢竟現在還有望站在她這邊的人也就只剩下母親了。

當時一出會場,父親就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衣領,怒吼道:“剛剛顧簡那話是什么意思,你對外聲稱你不是我的女兒了?”

楚慈在追父親的路上就已經醞釀好了眼淚,此時落下來,委屈巴巴地說:“沒有,我沒有說過不是您的女兒。”

“那她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她定是覺得說不過我才硬編出來的。”

“無風不起浪,你以為我不知道她說得那個某人是誰嗎?她已經夠給你面子了,沒有把江時易點名道姓指出來。你當初跟她搶江時易的事,全靜安的人哪個不知道。給我說實話,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的沒說過啊。”

啪,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楚慈的右臉上。

楚九天已沒多少耐性,殘暴而語:“現在連我都敢敷衍,欺騙了嗎?難道要我回去親口問問顧簡?”

“我真的……”

啪,楚慈的左臉上又落下了一巴掌。

楚慈這次扛不住了,哭得更是梨花帶雨的

“別,別去,我說。”

“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我…我……您也知道我喜歡江時易,當時為了得到他,才不得已冒充是他以前的舊時,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直接說過不是您的女兒。”

“沒有直接跟直接的結果有什么區別,都是在給對方你不是我女兒的訊息。”

“我真的是太愛他了,我除了那個辦法,我想不到別的能讓他多看我一眼的機會。他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啊,我不想失去他。”

“不想失去他,所以你就陷我楚九天于不顧,陷我們整個楚家于不顧?我當初怎么就看走了眼選擇了你,為了一個私生子,給我惹出這么多的事來。”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江震陽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他找你了?”

“我問你是不是?”

“是。”

“好啊,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竟然還敢跟我說謊,若今天顧簡不說出來,你準備瞞我到什么時候,要等顧簡告知天下,讓我一絲挽回的機會都沒有了,才來求我是嗎?”

“沒有,我沒有那么想過,我沒有想害你。”

“若明天出現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休怪我到時候拋棄你。我告訴你,我楚九天能讓你是我的掌上明珠,亦可讓你頃刻間變成乞丐。”

“不要啊,爸爸…爸爸……”

見楚九天準備上車,楚慈也趕緊去開了車門,這荒郊野嶺的,她可不敢一個人留在這里,不過為了不讓楚九天看著堵心,楚慈選擇了后座。

上到車上,父親雖然不滿意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終還是念及一點情分,沒把她趕下車。

韓舒然聽完,都震驚地舌撟不下了,這讓她如何幫,她甚至都想好好訓斥楚慈一頓。

而楚焉自始至終波瀾不驚,不氣憤,也不憐憫。

唯一讓她有點動了動思緒的是,沒想到顧簡竟然是北野長風,她一直很喜歡北野長風的畫作,幾年前還托人讓北野長風做過一些東西。

韓舒然看著楚慈一直跪在地上,最終是沒忍心訓斥,只是問道:“你怎么能冒充江時易的舊時?之前你說你對江時易一見鐘情的那些話都是編的吧,你們從小到大都沒什么交集,你到底怎么喜歡上的他?”

母親沒對她發火,楚慈覺得還有救,于是便對她透露了一些信息:“我偶然得到一個本子,上面全是記錄的關于他和一個叫車晨曉的女孩的事,讓我對他那個人徹底改觀,并沉浸其中,想成為那個叫車晨曉的女人。”

“那個本子現在在哪兒?拿過來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魅力把你迷惑成這樣。”

“丟…丟了。”

“丟了還是不想給我看?”

“真丟了,在我結婚前一夜就已經找不到了,我本來想帶走的。”

“這還真讓人好奇了,什么本子,居然還有人偷,在哪兒丟的?”

“就在這個家里。”

“查過了?”

“恩,全查過了,除了姐姐的房間,還有您和父親的房間。”

“焉兒,你見過她說得那個本子嗎?”

楚焉搖搖頭,淡淡地說:“沒有。”

“我和你父親的房間更是沒有了,要是有不早找你問罪了,哪還有今天的事。算了,今兒不早了,都先回去睡吧,我還要趕緊回屋看看你們的父親。”

韓舒然說完,沒再多留一刻,噔噔噔地跑上了樓。

楚焉不想與楚慈多待片刻,緊跟著也要上樓,只是還沒走到樓梯處,就被楚慈叫住。

“姐。”

楚焉只是回頭沒說話,經歷了風雨的楚慈此刻找回了一些生機,走近楚焉,用有些懷疑的口吻問道:“真不是你拿了我的那個本子嗎?”

“你不是已經去我房間里查過了?”

“你知道?”

“所以別質問我,我沒找你算賬已是對你客氣。”

“我確實去過了,但是你房間里的保險箱鎖著,我沒看。”

“怎么,想現在去看看?”

“我…我沒那么說。”

“沒關系,我讓你死心,走吧。”

結果楚焉真的把保險柜給楚慈打開了,里面除了裝了一些貴重的首飾,沒有別的東西。

楚慈只能悻悻而走。

只是她還沒出楚焉的房間,楚焉突然對她說:“那個本子,你是從顧簡那里偷來的吧?”

楚慈驀地頓住腳步,有些微微心慌,回頭冷漠凝視。

楚焉又發出第二擊:“不然,你跟顧簡的關系怎么會變得這么不好,而我正好聽說她失憶了,當初她跳靜安江是不是因為你?”

“沒想到你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知道挺多事,不過你這消息準確性都太低,你妹妹我豈是那般會干出,搶奪自己好朋友的男人的事,況且如果顧簡是江時易的舊時,江時易當初何必悔婚。”

“所以我這不是問問你。”

“恩,晚安。”

待楚慈離開楚焉的房間,楚宅徹底安靜下來后,楚焉坐在書桌前,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個雕有向陽花的相框,輕輕碰觸邊緣的一個按鈕,一個木槽從上彈出,隨之展露出來的還有躺在木槽里的那個本子。

記錄著車晨曉和九天的故事的那個本子。

若沒有今晚的事,楚焉還不知道,車晨曉和九天就是指的顧簡和江時易。

北野長清出了醫院,思索了一瞬是直接回北野莊園還是就近找個旅館,最后因為實在太累還是就近找了個旅館。

本來到了旅館,連澡都不想洗,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結果想起來,她跟顧簡都沒回莊園,弟弟肯定會著急。

掏出手機,想給北野長生報個平安,才發現手機已經自動關機。

而充上電打開手機,還沒給弟弟打電話,就看見了卓然給她發的短信,還是兩個小時以前的,向她詢問江時易的消息。

她趕緊給卓然打了回去,然后告訴了他,江時易沒死只是頭部受傷,現在在靜安這邊的一個醫院里,問他要不要過來,如果過來,她現在就去麻利地洗個澡,然后再趕回去見他,結果卓然說:“他沒事了我就不過去了,一直有人跟著我,我過去反而是給他們招惹麻煩。”

然而,嘴上那樣說得人,掛了北野長清的電話,已經在靜安的他,還是想法擺脫了父親派出來的那些人,去到了江時易待的那個醫院里。

只是他趕到的時候,沒想到會看到顧簡竟然一個人在醫院里晃悠。

如此好的機會,父親已經毀約在先,他可以過去跟她承認,他就是顧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