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聲

113章 【市委書記的新秘書】

安在濤在家里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上午趕去晨報,準備辦理調出手續。在他還在京里參加青干班培的時候,幣委辦就已經給濱海晨報下了調令。從事業單位編制到機關編制,還是要走很多道程序很繁瑣的。但在市委辦主任宋亮的一力操作下,這程序該簡化的就簡化了。

開玩笑,市委書記相中的秘書調入,還是夏副市長的未來女婿,人事局等各部門肯定是一路綠燈。留給安在濤做的,就是交接完晨報的工作,辦理好相關手續帶著調令就可以去市委辦報到了。

昨夭,夏天農將他叫到家里。再三叮囑了他一些在幣委辦工作的注意事項,譬如要做好一個秘書,首先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等等。并給了他一份市委辦領導和人員名單以及機構設置等相關資料,讓他提前有個印象,熟悉一下。

市委辦原先的機構是很臃腫的,單秘書科就分為一科、二科、三科、四科等,每一個科室其實就對應著一個市委領導。而相應的,除了市委秘書長馮希坤協助一把手主持市委全面工作之外,還有四個副秘書長。三個分別歸口一個副書記,另外一個分管后勤和機關。

杜庚到任之后,就對市委辦進行了機構整合。將幾個秘書科合并為一個秘書科,由市委辦主任宋亮親自兼任秘書科長,除此之外,新成立了組織科、綜合科、信息科、教育科、督查室、保衛科、行管科、老干科、研究室、機要科、機關工會、后勤服務中心十二斤。科室,比原先減少了4個科室。

除了秘書科在小常委樓上辦公之外,其他的科室都在幣委辦公主樓上辦公。毫無疑問,安在濤要去報到的部門就是常委辦秘書科,直歸宋亮管理,為杜庚工作。

杜庚有市委辦配給他的秘書張亞楠,但杜厭一直沒有使用他,每天跟隨杜庚鞍前馬后的還是市委辦主任宋亮一他的前秘書。而正因為如此,宋亮的時間就變得很緊張,每天除了耍管理市委辦日常事務之外,還要兼顧杜庚的日常工作安排,忙得是焦頭爛額。

安在濤隨意想著些市委辦的情形,就騎著摩托車來到晨報進了大院。將摩托車停好放在車棚里,他就拔出鑰匙提在了手里。今天來不僅要辦手續交接工作,他還準備將這輛摩托車歸還給晨報。

畢竟,這是晨報配給他工作使用的,既然不在晨報工作了,自然要歸還。當然了,他如果不歸還也是無所謂的,晨報方面絕不會為了區區一輛摩托車開這個口,尤其是安在濤即將成為濱海市委書記的秘書。

進了晨報大廈,很多記者和編輯都主動跟他打招呼,而走樓梯去了新聞部的大辦公室,幾乎是所有的記者都在張網的帶領下鼓起了掌。人人臉上都面帶笑容,包括之前一直跟他不怎么對付的胡勇和孟陽兩人。

這種人情冷暖和世故,安在濤焉能不知,人家不是在給自己面子,是在給站在自己身后的杜書記面子。安在濤笑了笑,一如既往地笑容。走了進去,一一跟眾人打了個招呼。

短短半年的時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記者,不僅成為濱海乃至國內的名記,還即將成為市委書記的秘書,這種平步青云的人生際遇,這種顯然可以預見的美好前程,讓眾人心里即羨慕又妒忌,自然不自然地都生出了幾分交好之心。

秘書不算什么安,雖然大多秘書都有級別,但確實不是官。但是。能給領導當秘書尤其是市委一把手的秘書,熬上個幾年將來自然前途無量,是個傻子都能知道。

仿佛是紛至沓來的“恭維聲”和巴結聲,沒有讓安在濤昏了頭。他的神情非常平和,跟張網和幾個副主任寒暄了一會,就將目光投射向了默默坐在那里不做聲的李湘。

眾人漸漸散去,該忙什么還的去忙什么,一樣忙著寫稿采訪,忙著為自己稿子的分數而焦灼不安。忙著蠅營狗芶上下班照顧孩子,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安在濤這樣的機遇。

安在濤慢慢走向李湘,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小聲道,“李湘,我要走了張主任的意思是,熱線這一塊交接給你,由你來負責。”

李湘慢騰騰地抬頭望著安在濤。神色復雜,而幽幽的眼神中隱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她嘆息一聲,“恭喜你了,安在濤,希望你步步高升吧。只是將來做了大官,別忘了我們晨報這些同事就好”

安在濤心里也是暗嘆,他當然察覺出李湘對自己的那種割不斷理還亂的微妙情愫,只是他無語地拍了拍李湘的肩膀,“我報到之后會給你電話,有時間常聯系,我不會忘記你的,姐們,放心好了。”

李湘黯然不語。安在濤又坐了一會,見兩人相處的氣氛著實有些尷尬,不得不起身跟李湘打了個招呼慢慢離開,去了黨辦,將自己的組織關系轉好,然后又去人事處辦好了調動手續。完了,他又去編辦將摩托專的鑰匙交了回去。編辦的人見安在濤竟然連摩托車也要交了回來。雖然有些驚訝和不解,但還是給安在濤打了一斤,收到條。

這一路走來,少不了無謂的沒有任何營養的寒暄,往常里不怎么說話的一些機關科室人員,今兒個見了他也倍加親熱,一開始安在濤還耐著性子,到了后來不覺就有些厭倦。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要在臨走之前,去跟黃澤名辭行的。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黃澤名都是對自己有恩的人。縱然自己是一匹千里馬。如果沒有黃澤名這個伯樂,那么自己仍然什么都不是。

站在黃澤名的辦公室前定了定神。正要敲門,門突然開了,工會主席孫蘭走了出來。驀然看到安在濤,孫蘭本來波瀾不驚的嫵媚臉蛋上突然浮現出濃濃的笑容來,“弈,是小安啊,你這是”

說實四。哪今的孫蘭跟以前相比簡蓖像是變了,個人似情凡,心之前那么輕浮,而脂粉也涂抹得很少,這么天然素顏,反到是襯托出她成熟美婦的幾分風韻來,也讓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孫主席。我今天來報社辦手續,在走之前,想要跟幾位領導辭行。”安在濤笑吟吟地說著,他本來只想跟黃澤名辭行,但既然遇到了孫蘭,話就變成了“幾位領導”

孫蘭有些夸張地哇了一聲,“這么快呀,好好,前途無量跟了杜書記,日后做了領導,可不要忘了姐姐喲。”

孫蘭親熱地拍了拍安在濤的肩膀,突然聽到門里黃澤名干咳了一聲。臉色一正,向安在濤匆匆點了點頭,走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安在濤正要推門,黃澤名就已經站在了門口,笑了笑。“進來吧。”

黃澤名噗通一聲將門關緊,向安在濤示意讓他坐下。安在濤坐在那里,跟黃澤名說了些閑話,這才起身告辭。黃澤名也沒有留他,只是慢條斯理地說了幾句讓他在機關要謹慎做人的關照話。

出了黃澤名的辦公室,安在濤猶豫了一下,還是挨個辦公室去跟所有的領導班子成員道別。雖然也就是說了幾句話。但離開時所有的領導都將他送到了走廊上。終于應付完這些省略不掉的告別程序,安在濤在即將跨出晨報大院的瞬間。有些感慨地回身望著這幢熟悉的大樓。嗟嘆良久。

離開這里,自己就永遠地告別了媒體生涯,而正式踏入了更加爾虞我詐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官場。官場是個大染缸,其實媒體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官場上的爭斗,在企事業單位一樣可以遇到,只是相對于官場的爭斗來說,有些“小兒科”罷了。安在濤定了定神,轉身邁步跨出了晨報的大門。

身后,張網急匆匆地跑了來。呼道。“小安,等等。”

安在濤轉過身來。

小安,你要調走了,我們部里幾叮,領導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覺得要給你送行哩。這樣吧,看看你的時間,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聚聚餐,就是給你伐行了。

安在濤一怔,本想拒絕,但轉念又一想,如果拒絕到是顯得自己得意忘形了,便笑了笑應了下來,“多謝大家了,這樣吧,平日大家都很忙,后天是周六,如果大家都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聚聚。”

“行,等我們定好具體時間和地點再跟你聯系。”張網拍了拍安在濤的肩膀,“去了市委辦好好干,兄弟。”

安在濤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早。就去書店溜了一圈。在書店發現了一本描寫官場的小說,隨意翻了翻。見里面的情節多夸張得離譜,也就撂下不再看。后來又看到了一本《市委書記的秘書》,多少有些好奇就拿起來站在書架前翻閱起來。

“到辦公室后,第一事就是先打開領導的辦公室,看看領導今天的日程安排及前一天沒有處理完的文件,將領導辦公桌上的文件、報紙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后,開始打掃領導辦公室,擦桌子、椅子、沙發,拖地、澆花,如果是在夏天,會找一至二扇窗戶。這大致需要力分鐘。”

“然后到自己辦公室,也是同樣的將辦公桌上的文件、報紙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后,開始打掃辦公室衛生。擦桌子、椅子、沙發,拖地、澆花。如果是在夏天,也會打開一至二扇窗戶。唯一不同的走進辦公室后打開調頻廣播,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聽聽省、市、縣新聞節目,這大致需要分鐘。將自己的辦公室打掃完后。會給自己泡上一杯茶,拿出記事本記下今天要干的工作和處理的事務,然后開始寫材料。”

這本書里描寫了一些關于領導秘書的工作和生活細節,不過,太過想當然了。安在濤可以肯定,這書的作者肯定沒有市委辦工作的經驗。完全是憑想當然構思情節在一般人看來,秘書無非就是給領導打掃打掃衛生,然后安排好領導的工作日程,再就是給領導寫寫講話稿什么的。

秘書嘛,無非就是如此。其實大錯特錯了。機關領導的秘書不同于企業事業單位的秘書,“寫材料”不是“主業”市委辦里寫材料的人多在綜合科或者研究室。當然,領導點名要求的例外。嚴格說起來,市領導的秘書更像是一個綜合的工作和生活助手,上傳下達,既是耳目又是心腹還是“擋箭牌”很多時候,處理一些領導不合適出面的事情。當然,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實際情況,還要看領導個人的喜好和性情,也不是全部都是這樣。

在書店好不容易熬到快到中午。安在濤去了市政府門口,等候夏曉,雪。兩人約好中午一起吃飯,下午陪她逛街買東西,然后晚上一起去杜庚家里坐一坐。讓安在濤和夏曉雪去看看杜書記。是夏天農的主意,算是給安在濤的市委書記秘書生涯開個好頭吧。

市政府門口,一輛輛黑色的轎車次第開了出來,到了中午吃飯的點。領導們的應酬又開始了。中午喝酒,乃是官場尋常事,有些從中午喝到晚上也不稀罕。不過,安在濤記得后來杜距就在濱海推行了中午禁酒令,凡是中午喝酒者一概先免職,這才算是狠狠地剎住了濱海官場中午祝籌交錯醉意朦朧的風氣。

當然,不僅是有坐轎車的,還有不少騎摩托車和自行車的。夏曉雪就推著一輛嶄新的鳳凰牌女士全鋁合金自行車,跟一個同樣推著自行車的中年女人說笑著一起出了政府大門。

看到安在濤站在馬路對面向她招手,夏曉雪立即跟那個女人打了斤小招呼騎車過來,嘻嘻一笑,“來。本小姐今天給你當車夫。”

夏曉雪最終還是乖乖地下了車,讓安在濤騎上然后自己坐在了后座上,她溫柔地用雙手圈住他的腰身。兩人說著些閑話,直奔距離市政府門口不遠的一家火鍋店。路上。她突然低低道,“老公,你怎么不問問我,幕菊姐是什么時候走的?”

安在濤。下顫。但神色卻不變。微微笑了笑。“菊姐肯定老了吧穴引回來還沒顧得上冉呢。”

夏曉雪柳眉兒一揚,嘻嘻一笑也沒再追問下去。

陪著夏曉雪逛了一下午的街,把安在濤累得夠戧。

他簡直搞不明白,無論是多么柔弱的女人只要一逛起街來都顯得活力十足,體力和耐力仿佛都無限提高。他都已經累得腳疼了,夏曉雪還跟沒事人一樣,拖著他繼續看衣服。

好不容易才說服夏曉雪結束了這一場累人的逛街游,回到夏家。從夏家帶了兩瓶茅臺酒和兩條中華煙去了杜庚家。或許是因為在家里的緣故,杜庚很是平易近人,態度溫和。也收下了禮物。只不過,前前后后。兩人一共也就呆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而杜庚除了問了幾句安在濤在京里參加青干班的事兒之外,就再也沒說什么。倒是杜庚的老婆孫,彥很熱情,拉著夏曉雪問長問短。還問兩人準備什么時候結婚要孩子,把夏曉雪弄了個臉紅脖子粗。

從杜庚家回來,看夏天農依舊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安在濤心里明白,他定然還是在為進入常委的事情揪心。最近,市委常委會召開了幾次,但一直都沒有弄出個結果來。眼看著年初的兩會在即,再不把候選人提名上報省委,恐怕這回夏天農的事情還真要黃了。

蒙虎一系的人有5個,除了孫連粱之外,還有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李萍,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張韜,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孫福利。這就是5票,而杜庚這邊只有三票,即將退居二線的劉克、還有濱海軍分區的林政委顯然會保持中立。

安在濤想了想,想要讓杜庚動用市委書記一把手的鐵腕威權強行推夏天農上位,幾乎不可能。現在當務之急,是再爭取兩人支持夏天農。孫連粱顯然不可能,他是蒙虎的死黨,剩下的就只能從李萍、張韜、孫福利三人身上做工作了。

怎么要讓這三人轉而支持自己的老丈人呢?安在濤想著,向夏天農的書房里掃了一眼。

夏曉雪和石青正在看電視,電視上正在播放省臺的新聞節目,是全省反腐敗電話工作會議,某位省領導出現在鏡頭里正在大談反腐倡廉對于國計民生的重要性等等。安在濤笑了笑,卻在猛然間前世的記憶倒卷而回。或許是因為這一生太投入了,在這個問題上,他竟然忘卻了“利用。小前世的記憶。

他坐在沙發上,神色變幻不定。夏曉雪有些奇怪地望了望他,遞給他一杯熱茶。

片刻的功夫,安在濤梳理清了思路。從前世的記憶中“找回。了很多有價值的信息:其一,現在濱海的市委常委只有舊人,包括劉克在內。而在叨年之后,安在濤卻分明記得有人;其二,市委秘書長馮希坤成為市委副書記;其三,宋亮接替馮希坤成為市委秘書長;其四,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孫福利幾乎與劉克同時退居二線,成為政協副主席。由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孫連粱接任

孫福利明年他為什么會提前退居二線,而濱海市委常委班子又為何會有這么大的變化?背后有著怎樣的波瀾和漩渦?前世的安在濤大半時間在媒體,進入真正的官場時間稍短,再加上也沒有留心,所以這些事情他并不清楚來龍去脈。

但由此可以斷定:未來濱海豐委常委擴編的名額決不僅是一人,退了兩人,補進了了5人。既然有5個名額,自己老丈人又何必現在焦灼不安?安在濤馬上就意識到,濱海政局即將會有大變動,一場暴風驟雨即將拉開序幕而夏天農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

或許是杜庚要運用雷霆手段強化自己的威權,打造自己的班底了。安在濤沉吟了一下,大步走進了夏天農的書房。

夏夭農正在看報紙,其實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報紙上。安在濤發現他的報紙竟然拿反了,不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自己老丈人似乎對這個位子太過看重了。

夏天農猛然發現安在濤進來,有些意興闌珊地道,小濤,怎么不看電視了?”

安在濤面對自己的老丈人不愿意拐彎抹角,他直接笑了笑就切入了正題,“爸爸,你有沒有覺得市委市政府最近有什么”

夏天農一怔,“變化?。

但夏天農馬上就苦笑了一聲。他還倒是安在濤在說他的事情,不由有些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無非是劉克要退居二線,都瞄上那個位子了吧。”

安在濤搖了搖頭,“爸爸,我說的不是這斤。這樣說吧,爸爸,你覺不覺得,濱海市委才舊個常委有些少了呢?”

夏夭農眉頭一挑,旋即抬頭直視著安在濤,他畢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條,安在濤這句話一下子就讓他意識到了什么,他壓低聲音道,“怎么問這個?你是不是聽到什么傳聞了?”

安在濤呵呵一笑,顧左右而言他,“爸爸,聽說市委辦宋主任以前是杜書記的秘書,跟杜書記鞍前馬后這么多年,想來這一次的調整宋主任勢必是要進入常委兼任秘書長了。而現任秘書長馮希坤既然位子只有一個,杜書記早就放出風來要提拔宋主任,那么,杜書記為什么還要力主爸爸您也成為市委常委的候選人呢?我想,杜書記不太可能虛晃一槍,因為他要在濱海立足。需要自己的班底,而您就是一個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聽著安在濤娓娓的說著,夏天農漸漸陷入了深思中。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安在濤早已離開了書房,正在客廳里跟夏曉雪母女說笑。

夏天農望著自己這位屢屢有“驚人之語”的年輕女婿,欣慰之余又有幾分疑惑:他的性情之沉穩、處事之老練、看問題之深遠,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他真的還不到互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