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久,頂多兩年后,遠景規劃中的一條由京城通往臺北的鐵路將要興建,正要穿過郎市的東部,也正好位于古向國提議中的興建大型立交橋的地方。現在上馬興建,建成之后,鐵路也差不多開始動工了,到時剛剛建成的立交橋就必須拆掉。
一建一拆之間,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市zf的投資就會打了水漂,但有人會穩賺不賠,就是承建商。夏想甚至已經可以猜到,工程肯定會落到哦呢陳手中!
他必須要制止古向國的假公濟私的行徑!
因為市政工程向來是zf投資,是zf行為,因此,花的是老百姓的錢。一進一出,初步估計要損失幾個億。
當然損失的是zf,是納稅人的錢,不是古向國的錢,也不是哦呢陳的錢。興建的時候,zf會投入。等到拆遷的時候,zf會補助。進出之間,開發商不會有任何損失,還會賺得盆盈缽滿。
是一條穩賺不賠的官商結合之下的生財之道。
別的副市長是否清楚,夏想不愿意去猜測,他清楚其中的門門道道,他就不能讓古向國的計謀得逞。
“古市長,興建立交橋的建議不可行!”夏想也就單刀直入直接提出了反對意見,“以郎市的規模,上一座大型立交橋是浪費人力物力,做不到物盡其用,我認為沒有必要上馬。”
夏想的反對意見很直接,一點也沒留情面,就讓古向國臉面上有點掛不住。其實古向國不知道,夏想還是給他留了情面,沒有直接說出他的用意,否則肯定會讓他更是顏面掃地。
“立交橋的項日經過了規劃局專家的論證,不但切實可行,而且還十分有利于郎市的經濟的發展,對提升郎市的整體形象,十分有用。夏市長太武斷了,一口否定,不是討論問題的態度。”古血國很不滿地說道,頗有理直氣壯的意味。
古向國氣勢上占上風,就是希望要壓夏想一頭,畢竟他是市長,同時,也是為了掩蓋他的心虛。他以為夏想不清楚其中的內情,卻不知道,夏想是什么人,夏想對建筑行業的門道很清,還有,他具有別人所沒有的優勢一一前瞻性。
陳智捷發言說道:“我認為夏市長說得有道理,以燕市現在的規模,一共才兩座立交橋,而且利用率很低,燕市市zf也在反思立交橋工程沒有物盡其用,是面子工程。再結合各省和國內其他城市的經驗,以郎市目前的生產總值和人口密度來說,基本上建造一座立交橋就相當于擺設。我的意見是,不如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比如興建一座大型會議中心,也比一座立交橋更有實際意義。
古向國當然清楚會議中心會比立交橋更有利于郎市的經濟建設,但卻不利于他的精明打算,所以對于陳智捷非常偏袒地向著夏想說話,反駁說道:“郎市確實有建造會議中心的遠景規劃,但會議中心是會議中心,立交橋是立交橋,不能因為上馬會議中心,就不顧市民的出行方便。
相比之下,立交橋對老百姓的實惠最大,也最能體現市zf為百姓做實事的決心。”
往往貪官都會有官面堂皇的一面,就夏想親眼所見的貪官,以及后世不少落馬之后被揭露的貪官,差不多個個道貌岸然,人前人后大講特講反腐倡廉,而且還要口口聲聲為國為民,等到落馬之后,不但百姓不相信他是一個貪官、大貪官,就連平常一直在一起的同事也是十分驚訝。
真人不露相,貪官也不露相。
邵丁就及時附和了古向國的話:“我覺得古市長的提議還是非常符合郎市的現狀的,隨著私家車的普及,同時,涌入郎市的外來人口越來越多,而且東開區一帶,又有占住漆廠,人流十分密集,迫切需要一座立交橋緩解交通壓力。我贊成古市長的提議,認為完全有必要上馬一座立交橋。”
“是的,確實如此。”王鬧也及時表態,表示了贊成,“古市長和邵市長說得都很有道理,當然,夏市長的說法,從出發點也是好的……就我看來,立交橋還是有必要上馬的。”
王鬧雖然贊同了古向國的意見,但也含蓄地向夏想釋放了善意,就引來了古向國大舍深意的目光。王鬧急忙低下頭,假裝沒看見。
柳先柄的態度很堅決,不比王鬧還一副唯恐得罪夏想的態庋,他十分慷慨地說道:“立交橋項目,必須上馬,不上馬不行。郎市馬上就要成為大京城經濟圈的試點城市了,連一座立交橋也沒有,太有損郎年的形象了。我認為立交橋不但要建,而且還要盡快上馬。”
柳先柄氣勢十足,說話時配合著揮舞的手勢,大有大將之風。
武若嵐不無鄙夷地看了柳先柄一眼,先是輕輕敲了敲桌子,等柳先柄扭頭過來看向她的時候,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柳市長,說話不要太大聲了,會議室也不大,吵得耳朵嗡嗡響,容易失眠。
朱睿樂正在喝水,“噗”的一下吐了一地,忙笑著擺手:“不好意思嗆了一i下,武市長請繼續發言。”
朱睿樂明顯的譏笑之意,柳先柄豈能看不出來?他想說什么卻又被武若嵐的話打斷了。
“我覺得古市長的提議太倉促了,立交橋不是不能興建,但不是現在。現在郎市規模還小,以后的發展是向東部傾斜還是向北部傾斜?現在還沒有定論。再說大京城經濟圈上馬之后,省里對郎市的定位肯定會有所調整,現在就倉促上馬立交橋,萬一和省里的政策不符,豈不是在做無用功?”
不得不說,武若嵐的發言最有現實意義,也最具說服力,她的話音一落,就連古向國也微微面露驚訝之色,顯然沒有想到武若嵐會有這么深刻的見解。
盡管反對和質疑的聲音不少,但古向國就是想搶時間先在zf班子達成共識,然后再提交常委會討論,因為zf班子如果意見不統一,在常委會上討論的時候會很尷尬,畢竟現在zf班子一共占了三個常委名額,份量很重。
時間不等人,等鐵道部的批文下來之后,所有人都清楚了有鐵路穿過立交橋的話,他的用心就會昭然若揭,亮相于眾目睽睽之下。
現階段消息還沒有正式對外披露,但他已經通過特殊渠道得知了內情,所以才會打一個時間差,聯手大賺一筆。
畢竟,政策上的變化,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錢要賺,但要賺得合情合理,并且還要沒有后遺癥,所以就要利用對政策的先知和敏感,在合理合法的范圍之內,賺錢。
古向國就決定充分發揮市長的權威,要強壓夏想一頭:“我看暫時就先這樣,盡管有些同志有不同的意見,但還是請同志們以大局為重,不要只是一味地反對。有意見的同志就先保留一下意見,我的態度是,有些項目,必須上馬,有反對的聲音也要上。”
古向國大手一揮,市zf一把手的權威流露無余,顯然是不想再給夏想等人發言的機會。
夏想見此情景,知道古向國決定孤注一擲要強行提交到常委會討論了,古向國是市長,可以在zf常務會議上拍板決定,但立交橋是關系到郎市整體利益的大事,必須要經常委會討論,他就雙手一伸:“既然古市長堅持,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就上常委會討論好了。不過……”忽然語氣一轉折,他又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我想事先提醒古市長一下,有些背后的事情,其實大家都知道,說到明面上比較好,藏在背后,反而會收到相反的效果。”
至此,夏想更明白了一點,立交橋的上馬,不但惠及硪呢陳和古向國,而且因為涉及到要采購大量油漆,還可以為占住漆帶來豐厚的收入,真是一舉三得的好手腕。
唯一的輸家就是市zf的財政收入。
如果夏想沒有什么原則性,反正又不涉及到他的個人利益,他抬抬手也就過去了。zf的錢,從來不缺少被有意無意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甚至是某些內幕工程瓜分的先例,但夏想不能容忍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說好聽一點是官商結合的工程,說難聽一點就是利用信息的不對稱性進行的高智商的經濟犯罪!
本來最近夏想的注意力被牽到了冷質方的身后事上面,但因為案件進展緩慢,他也正好加大了對大學城的監管力度以及對觀光農業的支持力度,準備好好為郎市的經濟建設做出應有的貢獻,不想先是出王薔薇的油漆事件,現在又出了立交橋事件,兩件事件都直接和哦呢陳有關系,間接和佐藤有關系,占住漆的問題,再一次以一種多種交織的矛盾的形勢,展現在夏想面前。
再有因為陳大頭是占住漆的總代理商,夏想就清楚,他和佐藤之間的第一次會面,恐怕不會輕松。
zf會議結束后,古向國留下了王鬧、柳先柄和邵丁,繼續開會研究細節問題,夏想、陳智捷、朱睿樂和武若嵐就都離開了會議室,zf班子明顯分成了兩派。
夏想沒有回辦公室,而是直接來到了艾成文的辦公室,先就古向國提議的立交橋的問題和艾成文交換了意見。
艾成文表示也聽說了此事,他還沒有就此事進行深入的研究,初步看法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夏想也沒有向艾成文透露過多,而是含蓄地指出倉促上馬可能會有不好的后果,勸說艾成文不要輕易做出支持的決定。
艾成文見夏想鄭重其事地提出,也就表示要慎重對待此事。
夏想之所以沒有對艾成文直接明說古向國的動機,一是他只憑猜測就將古向國一下打死,也不合適,二是他還要再向京城方面求證一下鐵路的具體上馬時間,是不是和他所知的一樣。只有綜合分析之后得出的結論,才能驗證古向國的用心。
就算古向國真的沒有私心雜念,只要鐵路穿越城東而過,立交橋就不能上馬,否則就是勞民傷財的工程。
夏想也不耽擱,隨即就向京城方面求證。他先是打電話問過了易向師然后又打給了陳風現在陳風已經正式到山城上任,但之前發改委的決定,他也是清楚得很,從兩人口中得到了一致的答案,不用多久,就會正式宣布由京城到臺北的鐵路立項。
如此,古向國的用心已經不言而喻了。
晚上,哦呢陳再次打來電話邀請夏想赴宴,聶想再次拒絕。
第二夭,夏想視察了大學城工地,指出,在建材的選用上,要本著實用為主的原則,盡量選用質優價廉的產品,不一定非要用名牌建材。畢竟大學城不是高檔住宅和會議中心,以堅固、實惠至上。
隨后,夏想就針對具體建材又發表了看法,指出可以適當選用其他國產品牌的油漆,不一定非要用本市的油漆,要經過綜合比較再做出決定,不要因為盲目追求品牌而忽視了節約成本。
蕭伍病好之后,就一直在郎市負責大學城項目的建設,準備立足大學城項日,然后扎根郎市。
蕭伍現場表態,決定從南方的廠家購進一批國產油漆,響應夏市長提出的節約成本的號召。
江山房產隨后從南方一次性購進了上百萬元的油漆,一路順利地遠到了郎市,頓時在郎市引起了轟動。
多少年來,在郎市的在建工程,從來沒有用過別的品牌的油漆,不管是zf投資還是企業行為,基本上不用占住漆就別想順利竣工,有時甚至zf也會出面說服,無法說服,就在政策上控制,總之,郎市的所有建筑,只要需要外墻或內墻漆的地方,全是占住漆。
大學城項備在市民之中的知名度極高,一舉一動都受到不少人的關注。大學城項目破天荒沒有采取占住漆,而且還是在夏市長的指示之下,高調地購進了一家國產品牌的油漆一一正是在國內和占住漆競爭最激烈的國產品牌一一就給許多人傳遞了一個含義復雜的信息,不少人紛紛猜測,難道說zf對占住漆的支持力度減弱了?風向改變了?
佐藤也真能沉得住氣,在夏想借大學城項目敲打了他之后,他愣是頂住了壓力,還是沒有親自打電話過來,就讓夏想也暗暗佩服曰本人的死硬,好,硬撐是嗎?看你能撐到什么時候!
兩夭后,吳若天的代表雷巖從京城前來郎市,直接到夏想的辦公室,正式向夏想提出有意在郎市興辦油漆廠。
消息傳出,一片嘩然,就讓市委市zf連同許多市民都紛紛猜測,夏市長此舉,完全就是斷絕占住漆后路的做法,步步緊逼!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外表,至于雷巖私下里和夏想談了些什么外人自然并不知道。夏想卻在和雷巖深談之后得到了結論,吳家確實是要借投資油漆廠的機會,正式插手郎市事務了。
不僅僅是為了經濟利益一一一個郎市的經濟收益還不至于被吳家放在眼里一一而是有著深層次的政治企圖,究竟劍指何處,夏想也不敢肯定,因為雷巖只是受吳才洋所托,特意向他交待了幾句話。
一是讓夏想盡可能讓吳若天的油漆廠開辦成功,如果順利上馬,吳家欠他一個人情。二是告誡夏想,郎市一些人遠比表面上復雜,主要是他們背后的勢力很龐大,讓夏想小心再小心。
吳才洋的話很有意思,既直接又含蓄,卻并沒有具體點明讓他防范誰。但不管如何,吳家借油漆廠事件介入郎市,首先有矛盾沖突的就是古向國和哦呢陳
在郎市有可能新增一家油漆廠的消息傳出之后,佐藤只堅持了→夭,終于坐不住了,主動給夏想打來了第一個電話。
佐藤的中國話說得很流利,如果不是他自報家門,夏想一點也聽不出來他是曰本人。中國話說得流利是好事,但他的口氣很有點生硬,第一次接觸就給了夏想不太好的感觀。
“夏市長,您好,我是佐藤直一。”佐藤吐字是標準,但語氣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十分僵硬,“我想和您一談,請問您什么時候有空?”
平心而論,占住漆作為郎市引進的最大的一筆外資項目,理應受到市zf的禮遇,但禮遇不等同于低聲下氣。市zf渴望投資是不假,投資卻不是低頭哈腰換來,而是要雙方自愿,本著互惠互利的原則,佐藤或許是在市zf其他人面前高姿態慣了,也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和夏想說話,就讓夏想對他想要會談的誠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佐藤先生……”稍微斟酌了一下語句,夏想的口氣散淡而疏離,“最近比較忙,抽不出時間,再說我想不出來我們之間有什么要會談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