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在接到唐天云的通知時就心里閃過了強烈的念頭,夏書記之所以大違常理請他也到現場,其用意是想讓他看清形勢,換言之,他認為,夏書記對他還抱有期望,希望他回歸到正確的道路之上。
張力也清楚,他在木風事件之中所起的居中協調的作用,夏書記已經心知肚明了。嗯起在京城和夏書記交往的種種,再對比他現在在省委的立場,他也可以理解夏書記對他復雜而不滿的心理。
其實平心而論,張力一開始是想和夏想走近,并且愿意為夏想在嶺南的任上充當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的先鋒,早在內定他要成為夏想秘書的一刻起,他就認為要一心為夏想服務,也是他一直對夏想心存崇敬和好感的原因之一。
誰知陰錯陽差之下,他沒能如愿成為夏想的秘書,最終卻成了米紀火的秘書,多少讓他大失所望。他不太喜歡米紀火過于沉悶的性格,也清楚米紀火的嶺南一任,不求有但求無過,會以低調的弱勢省長示人。
但他還是盡到了一個秘書的本分,事事達到了米紀火的滿意。
終究張力性格中不安分的因素太多,而米紀火的老成持重讓他深感痛苦,認為跟在米紀火身邊讓他英雄無用武之地。
正好此時季如蘭和夏想之間的交手,讓他敏銳地發現了切入點。其實他本意是想緩和季如蘭和夏想之間的矛盾,不想二人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夏想是他最敬重的省委領導,季如蘭是他最難忘的女人,于他而言,都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張力本來想堅持居中的立場,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在季如蘭一個電話的召喚之下,他只堅持了半分鐘就妥協了——政治立場和原則敗給了初戀!
或者說,理智敗給了情感。
作為一個政治人物,最不應該的就是被情感左右判斷!張力明知季如蘭有利用他的心思在內,他就是無對季如蘭硬起心腸,盡管季如蘭曾經傷他如刀。
今晚,佳人如夢,春雨如酒,酒不醉人人自醉,張力腦中全被季如蘭的一顰一笑充滿,哪里還容得下思索更深層次的政治問題?而且在季如蘭面前,他的視角總走過于狹窄,或許正是他一直無在季如蘭面前從容自如,才讓季如蘭看輕了他,最終沒有投入他的懷抱。
張力被季如蘭一語驚醒,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不由自嘲地一笑:“又被夏書記設計了,怎么這么笨?”
“也不算是被他算計了,他算計的不是你,是我。”季如蘭一提起夏想就來氣,氣呼呼的樣子很有女人味,讓張力又想起了曾經美好的初戀時光,他又有點走神了。
季如蘭變了太多,初戀時,她純真美好,但接觸到政治之后,她爭強好勝,事事不肯服輸,身為女人,總想強過男人,女人何苦為難自己?張力也只能苦笑搖頭,因為他自從被季如蘭甩掉之后,也越來越看不透她了。
“我認為夏書記對季家沒有惡意,對你,更沒有興起……張力努力讓他的聲音平穩一些,不至于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變調,“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你也別再插手了。”
“要你管?”季如蘭一如從前一樣,極度不滿地白了張力一眼,“再說你看問題的深度和廣度還不如我,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張力心中苦澀難言,在季如蘭面前,他始終不能如一個男人一樣昂首挺胸,而季如蘭偏偏不喜歡弱勢的男人,他就只能在季如蘭面前永遠低頭了。
“好了,不和你說了,你在省委以后幫不幫我都無所謂,我相信會找到更有實力的戰懷合作伙伴。”季如蘭眨動著靈動的大眼睛,如果她現在說的是纏綿的情話,絕對是迷死不管償命的妖精,只可惜,她口口聲聲不離政治,就讓她的女人魅力大打折扣。
張力一下猜到了什么:“康孝?”
季如蘭不說話,不說話就表示了默認。
“你怎么能和他合作?”張力有點急躁,上前一步,差點伸手抓住季如蘭的胳膊,“康孝走出名的老色鬼!”
“管你什么事兒?”季如蘭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又一側身,再次躲過了張力的手,“別什么事情都往男女關系上想,你也太膚淺了!政治是政治,只是基于單純的利益合作,你真讓我失望。”
季如蘭說完之后,轉身上樓,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下雨,路清,樓下有空房間,你自便。”
張力真想一走了之,但……他最終還沒有邁開腳步,留宿在了花無缺。盡管他也知道,或許他義無反顧地轉身離去才能讓季如蘭高看他一眼。
一大早,張力離開了花無缺——從季如蘭昨晚上樓到早上,他再也從見到季如蘭,甚至連她的聲音都沒有,女人決絕的時候,比男人更狠心,他黯然神傷。
一上午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張力有點焦急,太安靜就是反常,一反常就有問題,因為他不是閑雜人等,他是省委二秘。
米紀火身為省長,再低調再弱勢,也不可能周六周日接連兩天都閑來無事。米省長沒有閑下來,他身為省長秘書卻閑了下來,就足以說明了問題!
張力就急急來到了省委,不管有沒有事情,先做出樣子再說。
到了省長辦公室,門關著,里面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張力推門進去,側耳一聽,是夏想和米紀火在說話,他也沒有多想,就故意弄出一點響聲來提醒米紀火他已經就位了。
不料過了一會兒,房間內悄無聲息了,米紀火還是沒有叫他,張力坐立不安,就倒了兩杯茶,敲開了省長辦公室內間的門。
“進來。”米紀火淡淡地應了一聲。
張力恭敬地將茶送上,見夏想和米紀火都沒有坐下,而是站著說話,二人站立的角度有點古怪,相距有點遠,因為……”二人的中間有一盆秋海棠。
張力一時驚訝:“這盆秋海棠……好象是夏書記辦公室的那一株。”
話一出口,張力自知失言,一時驚慌之下,平常的機靈全然不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米紀火微一皺眉:“張力,你回避一下。”
張力一瞬間冷汗就流了出來,身為秘書沒有眼色,還要領導提醒回避,就太失敗了。他失魂落魄,都不知道怎么退出的房間,怎么關的門,只知道坐到座位上之后,心中翻江倒海,后背冷汗直流,后悔得要死,后怕得要命。
怎么就脫口說出了秋海棠?在夏想到任之后,他就沒有去過夏想的辦公室,怎么會知道夏想的辦公室有一株秋海棠?而且還一眼就認出了是夏想辦公室的那一株?
失誤,不該有的低級失誤!
再想到米紀火對他漠然的態度,張力更是心中七上八下,難道說,夏書記在米省長面前,說了他的什么壞話?就是因為他和施啟順的一次聯手,夏想就要讓米紀火將他拿開?
被省長閑置的秘書,基于上就等同于告別了政治舞臺。再如果米紀火在嶺南呆到屆滿的話,米紀火在嶺南一天,他就會一直籠罩在米紀火的陰影之下,永遠沒有重新啟用的可能。
一想到嚴重的后果,張力平常的自信和聰明都飛到了九霄云外,慌亂中,他跑到樓道中,拿出手機打給了林雙蓬。
張力太低估夏想了。
夏想會是在背后說別人壞話的人?再者以他的級別,還真犯不著夏想在米紀火面前點評幾句。夏想和米紀火會面,一為送秋海棠給米紀火,二為匯報昨天的事情。
米紀火對秋海棠很滿意,也很喜歡,就笑納了夏想的一片好意。對于夏想拿康志開刀開展專項行動之舉,米紀火并未評點,只是表示會和康孝做做工作。
“康孝同志肯定會有想,我來做做他的工作。
“米紀火并不想過多地介入專項行動,專項行動陳皓天是總指揮,夏想是總負責,他旁觀助威就可以了。
夏想理解米紀火的立場,由米紀火出面做做康孝的工作,雖然未必有用,但比沒有強,至少也表明了態度。
回到辦公室,看到房間中一下空蕩了許多,夏想的心情也一下寬廣了,原來秋海棠是張力的手筆!
他曾六度懷疑林康新或唐天云,卻原來是張力——今天送秋海棠給米紀火,還真是送對了。
張力—……葉天南,夏想在房間中走了十幾圈,腦中的思路就越來越清晰了。
下午互時左右,夏想準備回家,本來就是周日,并無要事,還沒出門,就有人前來敲門。
“夏書記,晚上一起坐坐?別說沒有時間,我可是專程從梅花緊趕慢趕回來……”第一句話,葉天南就流露出親切的姿態,十足是老友重逢的喜悅。
剛上任,一刻沒有停留就直奔梅花而去,在梅花到了季家家門而不得其門而入,又迅速折返,熱情高漲地提出和他敘日,葉天南的政治手腕,一如從前一般當斷則斷,毫不拖泥帶水。
昔日湘省的意氣風發的葉天南又回來了,夏想也毫不猶豫地握住了葉天南的手:“天南兄,我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好說,既然夏書記不忘舊情,我也有一個好消息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