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

029章 雨勢連綿

元容突然陷入了一股焦躁之中,在這個大雨滂沱的時候。○)

因著下雨,天氣變得涼快起來,只要開著門窗,便有風徐徐吹進來,舒爽至極。

而元容卻因為心中的焦躁變得坐立不安。

因為她忽然想到,按照正常行程,他們一家人是非常可能碰到那一群喪心病狂的盜匪的。

不,或許用流寇來稱呼他們更合適。

當年元容偶爾得知此事之后,或許是因為好奇,曾經刻意尋找過資料,但令人失望的是,似乎真相刻意被人掩蓋了,只在官面上留下一個干巴巴的記錄。

景平十三年的發生在沙縣的這一場慘劇,就好像被人遺忘了一般。

而實際上,若非是因為那一聲炸雷和來勢洶洶的瓢潑大雨,讓她忽然想起了景平十三年淹了三個縣的南方水患,而景平十三年又是個特殊的年份,還真不能想起來。

本來于元容而言,沙縣屠殺的慘劇也只是落入了塵埃的文字罷了,但如今卻事涉全家安危。

但問題是,就目前的情形,七月動身無疑是最適合的,不論提早還是延后都有不妥,早了,鄭氏的胎不穩,晚了,怕趕不上崔善凈的壽辰,元容想要改期,這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什么借口呢”元容不由得扶額,然后嘆氣一聲沒什么儀態的倒在了榻上,喃喃自語道:“若是提前,怕是會傷到阿娘的身體和腹中的胎兒,看來只能延后了。”

“但是要讓阿爹拼著趕不上阿翁壽辰也要延后啟程的理由,還真是不太好找。”

“什么不太好找”元容正一只手搭在額頭,閉著眼想轍呢,就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道。

元容卻是心中一哆嗦,連忙睜開了眼睛,一咕嚕爬起來,抬手往眼前人胸口錘了一下道:“阿兄作甚嚇唬人。”

來人正是崔元靖,元容縱然是站在榻上,也依舊只到崔元靖胸口,是以崔元靖便雙手穿過元容腋下將人一托,額頭對著元容額頭,好脾氣的哄道:“好好,是阿兄不對,阿兄跟你道歉了啊,莫生氣莫生氣。”

元容抬起頭,接著就聽崔元靖道:“你這是想什么呢,阿兄方才在門口還跟阿江說話了呢,你都沒聽見”說著便抬手一點元容眉心,笑道:“瞧著眉毛皺的,你這個小人,能有多大煩惱”

我煩惱的可是關乎全家性命的大事!元容撥拉開崔元靖的指頭,心里嘀咕了一句,才奇道:“阿兄怎的這時候了還在家里”

除開休沐日,平時崔謙之要上班,崔元靖也是要上課的,他雖然離開了長安的崇文館,但卻不能不讀書,眼下是在洛陽的官辦書院里進學,而崔元靖如今是個好學生,逃課這種事情不太做了。

崔元靖嗯了一聲,便放開元容,拽了個墊子在一旁的竹席上坐下,才道:“下雨呢,書院停課了。”

“停課”元容有些驚訝,接著便下意識的往門外看了一眼,雨幕已經密不透風,嘩的雨聲光聽著,就知道雨勢有多大。但求學本就該風雨無阻,怎會因為下雨就停課就是學子們愿意,怕是書院的先生們也不會愿意啊。

崔元靖卻以為妹子面色變化是鄙視自己畏難呢,便忙解釋道:“書院的屋子塌了一間,砸了人呢,這會兒先生們也沒心思上課了。而且雨越來越大,道上也不好走,出去一趟回來就變落湯雞了。”

而自從開始下雨,鄭氏就叫廚房備下了姜湯,每個淋過雨的人都要喝上一碗,免得著涼生病。崔元靖也是沐浴過后,又連喝了三碗姜湯,才過來找元容的。

元容聽了也是吃驚,書院的屋子可是官府著人修繕的,居然塌了當下便過去拽著崔元靖的袖子左看右看道:“可是出了人命阿兄有沒有傷到”

“沒有出人命,阿兄也無事,九娘不用擔心。”崔元靖搖搖頭道:“只是此事一出,卻叫人更擔心了。”

“阿兄若是替那同窗擔心,不如等雨停了去他家探望一二。”元容道。不過她也不怎么擔心,如今能去書院讀書的學子大多數出身良好,家中自然也不缺少醫藥錢,若只是傷了,養養便可。總不會被一砸就殘了什么的罷

崔元靖卻道:“我那同窗素來身強力壯,也有幾分武藝在身,若非為了救人也不會被砸到,再者大夫說了,他的傷并不嚴重,只要靜養便可,我擔心非是為了他。”

“哦”元容睜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崔元靖,等著他的下文。

崔元靖也不賣關子,直接道:“九娘年紀還小,怕不知民生之艱。”說完一頓,卻是自嘲一笑道:“如今天下大定,民心思安,但并不意味著民生就富足了,世家大族自是不用擔心,但于普通百姓而言,這樣一場大雨,怕是會帶給他們相當大的麻煩。別的不提,連書院的屋子都塌了,而尋常人家的茅草屋,又會有多少塌掉”

還不止。元容默默想到,屋子還不是大雨帶來的最大危害,如今時值夏日,天氣尚且暖和,不似冬日那般,若是被雪壓塌了房子,人無處容身許會被凍死,更大的問題是,若是大雨再下幾日,地里莊稼不提,光是河中水勢漸漲……

元容不由得想起那一場淹了三個縣的水患,卻是心中一跳,誰又能確定水患只發生在那一處呢,莫不是洛陽也有此一劫只洛陽是天下有數的雄城,便是洛水真的泛濫成災,也不會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吧

只是,若洛陽真的出了大事,那崔謙之是必得留下來的,崔善凈的壽辰只能算是家事,而相比之下,自然是國事更加重要。這樣一來,那是不是就能將回長安的日子拖延一陣想到這兒,元容竟有些兒希望雨下的再大些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元容就再也克制不住了。就算是喪良心,可相比于自己和親人的性命,旁人的生死又有什么她的心太小了,裝不得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