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

195章 故作姿態

雖然出了人命,但對崔元珩而言,這并不是值得大驚小怪事。

如今天下雖然安定了,可大周境內也依舊有著許多不安定因素,死個把人實是太正常了。

你說把人尸體帶回長安去報官?對崔元珩而言雖然不是難事,卻代表著麻煩,崔元珩是個會自找麻煩人么?

他不是個熱心腸,若是舉手之勞幫了也就幫了,比如讓死者入土為安,多事情他不會做。

跟著從人對自家郎君性子自是了解,本也不會勸他什么,畢竟這個世道人命并不太值錢。

但是,萬一這個死者身上牽連著別事情呢?從人不由得想到幾個月前那一伙膽敢綁架蕭二殿下賊人。

“七郎君,萬一其中牽扯甚大……我們還是小心些為好。”從人猶豫道。

崔元珩皺了皺眉頭,終于還是嘆了口氣,擺擺手道:“算了,你帶上兩個人,先回去報官罷。”

這將要過年了,卻死了人,想必長安令也是要頭疼,至于怎么處理善后,他就管不了了,這不是他業務范圍。

從人點點頭便去辦事了,而崔元珩則是打馬回到了大部隊中,見鄭琳詢問眼神,便微微搖了搖頭。

“此事我們不宜多管,還是些回城。”崔元珩道。

“可是有什么麻煩?”鄭瑞問道。崔元珩走后鄭琳便將發現死人事情告訴他了。

崔元珩扭頭瞥了馬車一眼,見沒有異樣,便回過頭來低聲道:“看不出什么,還是交給長安令去頭疼罷,我們不要多理會。”

實際上崔元珩也不覺得還能查出什么,那死者身上什么印信都無,傷口脖頸上,一刀斃命,看樣子該是遇襲。然后就再也看不出什么了,這樣命案估計也只能不了了之,能夠找到死者身份都已經算好了。

鄭瑞沒有再說什么,鄭琳也是搖了搖頭。而后嘆了口氣,便繼續趕路了。而馬車里人卻還依舊懵懂不知,除了元容。

元容本是閉目養神,也并未盯著崔元珩,奈何先前出動靜有點大,元容便下意識注意了一下,結果便聽見死人消息,頓時心中凜然。

如今圣人打天下是好手,但治理天下,似乎還差了那么一點點。至少是不如他兒子——前世秦王登基,不過四五年功夫天下就為之一清,民生有了不小改善,乃是人人稱頌明君。

當然了,是明君但未必是個好人。畢竟秦王乃是踩著兄長尸體登位,元容縱然心中不恥,但依舊認同秦王功績。

只是沈悅卻說過,若是太子登位未必會比秦王差了,畢竟朝逐漸穩定,人心思安,太子又是公認長于內政。反而秦王多建樹實軍中。

元容初時對沈悅膽敢評論當朝天子還有些微詞,然當她卻從長樂公主口中也聽到了類似評價,后來見識經歷多,知道多不能公之于眾秘密,元容才知道自己淺薄。

扯遠了,只說如今路遇死人。元容聽聞此事,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安,然而卻不知道這不安究竟從何而來,這讓元容有些擔憂。然而她卻無處去訴,只能暗暗憋肚子里。等待著揭開謎底那一日。

只是前世景平十三年末尾似乎并未發生轟動一時大事?元容有些不確定,她前世此時并未長安,很多事情未必知道很全面,而這卻讓她不安似乎深了。

“景平十三年……”元容不由得喃喃出聲,隨后便瞇起眼睛回想起前世,絞腦汁般搜索起前世記憶來,而后終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條來,沒法子,景平十三年大事有點多,這一件還有點排不上號。

此事還是元容后來查看資料時無意中看到,說是十四年正旦圣人身體微恙,因而祭天諸事乃是由太子代行,這雖然讓人有些意外,但卻并未掀起大波瀾,因為圣人大朝會上是現身了,且太子也不是第一回祭天,大家都很淡定,后來沒多久,圣人就好了,便也沒人再提起。

莫不是這蹊蹺就圣人身體微恙上?

“九娘?”聽見元容出聲,阿江和阿月都不由得激靈了一下,忙開口詢問,就連蕙娘也睜開了一雙美眸關切看著元容。

“無事。”元容回過神來便微微一笑,道:“只是想到景平十三年要過去了,我霉運大概也要過去了。”

想到元容這一年來跌跌撞撞,阿江和阿月都忍不住掩面而笑,阿月脆生生道:“九娘說是,想來明年我們家有不少喜事要辦,九娘必然能沾不少喜氣,不說吉星高照,但肯定會萬事順遂。”

元容抿了抿唇,卻聽蕙娘好奇道:“不知道貴府上有何喜事?我雖然身無長物,卻也想一份心。”

聽見蕙娘如此說,三人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是頓時起了警惕之心,尤以元容為,因為她察覺到了蕙娘心思,她不懷好意!當下神色便淡淡,含混道:“不過是家中兄姐成人罷了。”

蕙娘是玲瓏剔透女子,見狀便知道元容不欲談這些,便轉了話題道:“對了,小娘子對我有恩,我卻還不知道小娘子貴姓?我今番到長安是打算久住,若是方便……”

莫非還打算同崔府來往?阿江和阿月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幾分譏誚,崔氏也并非是自視甚高、不同寒門來往,但是崔氏來往都是什么人?無不是品性高潔、氣度不凡之輩,而這一位,說白了就跟那想要巴結崔氏差不多。

兩人都有幾分不屑,但又不能失禮,面上便多了幾分尷尬出來,而元容卻沒有想那么多,認真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什么恩不恩?你客氣了。”

然而這樣認真回答卻叫蕙娘不好順桿爬了,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小娘子雖然自謙,但對我來說,卻實是雪中送炭之舉,不瞞你說,我們原本還是有一名車夫,車壞了之后,車夫便搶了我們馬跑了,若非是小娘子發了善心,我們主仆真不知該怎么辦了。這樣大雪天,說不定會凍死郊外。”

“哦?”元容聞言當即瞪大眼睛道:“這也……虧得那車夫只圖財搶了馬去。”

蕙娘臉頰當即有些紅了,略尷尬道:“我先前是戴著帽子,并未露出臉來,大約你車夫覺得我們身上沒什么可圖罷。”

元容心底暗笑,雖然她確實有些不懷好意,但說也是人之常情,她們三個女子,蕙娘又生這般姿容,那車夫若是生了不軌之意呢?這年頭跟元熙似一身武藝女子也不是很多。

不過也說不定,元容眉毛一挑,然后眼神蕙娘身上一掃,這女子雖然一副弱柳扶風樣兒,誰說就一定是手無縛雞之力呢,元熙不也是看著弱質纖纖,照樣能騎馬打獵,打起架來比小郎君還彪悍。蕙娘三個敢上路,說不得就有什么防身倚仗呢。

正說著,便聽見外頭響起崔元珩聲音道:“九娘,到城門口了,是不是請那位小娘子先下車?”

如今出遠門,可不是隨便去哪兒都行,尤其是長安這樣大都市,又是大周都城,天子腳下,像蕙娘這樣遠道而來,必要查路引,然后才能長安安頓下來。若是她跟著崔家車隊進了城,哪一天出了事,可就得由崔家擔待著了。

元容前世沒少出門,對這方面也清楚,自然也不會說什么挽留話,而蕙娘卻是一臉吃驚樣兒,道:“這、這是為何?我并未有賴上你們意思,怎么……”還沒到地方就把人扔下,也太不地道了罷?

瞧著蕙娘又是泫然欲泣表情,真真是我見猶憐,可惜元容又不是男子,不吃這一套,當下便道:“七兄如此說了,想來是有他道理。蕙娘不如先下車瞧瞧?”關于查路引什么,卻不是她該知道,要不她就直接點明了。

蕙娘見應該心軟元容都不說留下她,就不要指望阿江和阿月兩個婢女了,而崔元珩卻是外面,她再怎么可憐他也看不到!于是一咬牙便下了車,然后欲語還休看了崔元珩一眼。

奈何崔元珩正跟鄭瑞說話,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還是鄭瑞捅了捅他,才扭過頭來對蕙娘道:“小娘子遠道而來,許是不知,若是小娘子想要城中安頓下來,必要明細身份,不然若是出了事,官府都不管。”

這話說很實,但是不大好聽,原本正擺姿態蕙娘臉上表情當即就像個泡泡一樣破裂了,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看著崔元珩,一雙眼睛含著控訴,仿佛說你怎么能這樣殘忍無情!

阿碧和蕙娘奶娘很就跑了過來,阿碧抓著蕙娘胳膊,扭頭狠狠瞪了崔元珩一眼,然后尖聲道:“娘子不要再說了,人家小郎君瞧不上我們呢!”說著卻是扭過頭,一行清淚刷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