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站在門口,懶懶的看著遠處的天空出神.
若說慧妃丟了本該到手的貴妃之位起因是她,這勉強也算得上,純妃做貴妃也是前事引發的結果,而圣人今次的遇刺呢
元容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個變數,但即便如此,改變的也該是她所能影響的人和事,其他不相干的應該還是如前世一般才對啊.
但她再如何,也沒那么大能耐影響到刺客的行動罷她影響的范圍也不過是在后宅而已.
可是這個改變再次發生了,那么是否意味著在她之外,還有一個變數
一念及此,元容心里忽而有些著慌.若是如此,那她這一陣子風頭出盡,另一個變數是不是已經發現自己了
如此一來,前世的許多記憶就不能再作為倚仗,而她必須改變現在的行為方式,要么直接找出另一個變數干掉,要么讓自己徹底沉寂下去,縮起來,讓對方無處下手.
元容默默的抬起手,看著自己手心的紋路,雖然說是兩個選擇,但其實,她只能選擇后者不是么,她還需要成長,對方卻已經能影響到刺客了,不管是怎樣影響到的,但起碼對方應該不會是跟她一樣的小不點.
九娘,在想什么呢李氏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元容轉過頭,看著李氏道:是伯母啊,我只是在發呆罷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些……是的,有些害怕.
見一身喜慶的小女娃臉上又露出一點茫然之色,李氏不由得上前,輕柔的撫摸了一下對方的頭:不用害怕,會沒事的.
元容安靜的將臉埋入李氏懷里.
李氏俯身抱起元容,然后走到盧氏身邊默默坐下.屋中眾人都安靜的坐著,再活潑的人也都閉上了嘴巴,面上帶出幾分焦急.
圣人遇刺可是在大朝會上.哦不,準確說是在圣人打算登上城門的時候,人員有徐雜,一時不查便有人暴起行刺.而圣人半生戎馬,反應不可謂不快,但終究是上了年紀的人,反應再快也沒徹底避開,只是躲開了要害之處——匕首刺中了圣人的肩膀.
太子當時距離圣人最近,就在刺客打算捅第二下的時候,就被太子一腳踹了出去,然而刺客并非一人,太子護住了圣人卻一時疏忽,又被隱藏在人群中的第二名刺客砍傷了胳膊.而御林軍的反應慢了半拍——有七名刺客被亂刀砍死,有兩人逃出生天.
主要是在場還有許多重臣,武臣還罷了,多數老當益壯,赤手空拳也能打.但文臣就不行了,倒是成了刺客逃跑的護身符,這場混亂到最后,倒是傷了七八個大臣.
也怪不得夫人們要心焦,一家之主都在刺殺現場待著呢,萬一倒霉出現啥意外怎么辦太子派來的人只說圣人輕傷,可沒說別人有沒有事啊.能不提心吊膽的么.
如今元容也不敢篤定不會有人出事了,因為本來刺殺這件事就是個意外,她只能依靠自己敏銳的感覺,知道崔家人沒有事就好了.只是卻沒法跟盧氏和李氏提起,只能做個悶葫蘆.
李氏的懷里很溫暖很柔暖,舒服的讓元容幾乎要睡著.只是幾乎,很快外頭就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卻是一個小黃門飛奔而來,直沖正殿而去:貴妃娘娘,圣人有命.召見貴妃娘娘,慧妃娘娘,平妃娘娘到承慶殿見駕！
這個名單倒是不出意料,畢竟貴妃是品級最高,慧妃資格老,平妃又是最受寵的妃子.
平妃反應最快,聞言就想往外跑,卻被貴妃喝止,而后就聽貴妃道:圣人有沒有說外命婦們如何處置
小黃門喘了口氣粗氣,才道:有！圣人請貴妃娘娘安排諸位外命婦出宮！
這就行了,貴妃聞言當機立斷,召來心腹宮女道:拿著本宮的金印去,請各位外命婦按照品階定先后,漸次出宮！若是有人搗亂,便以本宮金印鎮壓！若是還不老實,便將之叉出去,讓她留到最后！
貴妃說著,本來柔美的聲音應帶了淡淡的肅殺之氣,說完便領著二妃匆匆離去.
而外命婦們聽到宮人宣布的貴妃口諭,當即就行動起來,索性其中并未有真的想要親自上陣給貴妃立威的傻瓜,只有幾人嘀咕了幾句,便還是按照次序魚貫往外走,幾十位女眷倒是很順利的出了宮.
而正好被圣人遣散的大臣們也方才出來,便順利跟女眷們會合,只有幾家沒等到當家人,一問,便說是圣人將人給留下了.
被留下的都是圣人最倚重的心腹,崔善為留下了,而崔善凈則沒有,于是他便先送了韋氏回府,才又帶著盧氏她們回到平康坊,才進門就看見全副武裝抱著孩子在門口轉圈的小李氏,和拄著一根拐杖站在門口,一臉無奈的看著小李氏的元熙.
是阿翁和阿婆回來了！小李氏和元熙都是一臉驚喜.
而隨著這一身叫喚,卻見衣襟還有些散亂的崔元珩從屋子里沖了出來,看見崔善凈便叫了一聲:叔祖父！
崔善凈也不啰嗦,直道:你阿翁被圣人留下議事了,我方才送了你阿婆回府,好孩子,今天多謝你了,你先回去罷..[,！]
這話聽著有點過河拆橋的味道,好像是我回來了這兒不需要你了你趕緊滾罷,不過崔元珩也不在意,當即行了一禮,就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了.
崔善凈看著崔元珩的背影不由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該留個孫子在跟前了再看小李氏,倒是還有個重孫子在,可這小子現在只會吃奶喊娘,離著能頂事兒還早呢.
到了春山堂,盧氏便打發了大家都去休息,才看向了崔善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實就是那么回事,這事聽來有些動人心魄,但實際上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說起來真是小場面,比之當年圣人打天下時的戰場廝殺,差的遠了！崔善凈雖然是文臣,也沒被嚇著,何況是圣人
就連不常上戰場的太子,都能臨危不亂的拔刀砍人了,幾個小皇子雖然被嚇得夠嗆,倒是都沒有哭的.
圣人被傷了肩膀,太子傷了胳膊,圣人的傷雖然重些,可也不到致命的程度,養養也就好了,倒是太子,今次卻是因禍得福,想必位子會更穩一點兒——圣人的意思是,接下來就由太子代替他,該怎么辦還是怎么辦,追查刺客之事就由皇城司接手.
皇城司素來是查案的好手,這回交給他們倒是沒有不樂意的,這是個燙手山芋,雖然做好了是立功,可若是做不好就要倒霉,當然還有現在就倒霉的,比如御林軍統領和當值的朗將,全都被發配了邊關,倒不是流放,是去戴罪立功了.
總之沒我們什么事,我們只管禁閉門戶,看好自己就夠了.崔善凈道.
卻說元容和一瘸一拐的元熙回了觀瀾苑,元熙就不顧元容身上還穿著圓鼓鼓的斗篷就把人給摟懷里了,話說別看她表現的挺鎮定,可是這心里也是擔心的不行,盧氏和李氏還罷了,都是見慣風浪的人,可元容才那么點,萬一嚇著怎么是好
阿姐,我快喘不過氣了……元容被憋得臉頰通紅.
元熙便松開了胳膊,然后又干脆利落的脫掉了元容的斗篷,又摘了她的帽子,扔了她的護手,只剩下了一件貼身的夾襖后,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回,確認沒有任何異樣,才道:行了,你走罷.
阿姐,這好像是我的屋子.元容嘴角一抽道.
元熙哈哈一聲,隨后便一巴掌打在元容背后,道:少羅嗦,還不快去洗澡！
元容便滾去洗澡了,說實話在宮里轉了一圈兒,雖然沒有遇到危險,可也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的,這會兒便有些不舒服了.
而元熙則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先前緊張歸緊張,不過如今塵埃落定,自然就放松下來了,唉,緊張了大半天,真是累死了,回去睡覺！便又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
時值入夜,整個長安都已經陷入了安靜的睡眠之中,只余下當歸橋以東的煙花之地,依舊燈火通明.
長安最好的青樓楚館都在平康坊北里坊,卻是距離崔宅不遠,縱然是正旦之日,許多商鋪都已經關門了,但這煙花柳巷中卻是大開中門,正是熱鬧非凡,有不少人都在討論白天剛發生的那件事.
要我說,那刺客也夠膽量,什么時候不好非挑了正旦的大朝,便是圣人沒有大礙,也是丟了臉面……
哼,這回是出了大風頭,可你沒見那刺客的尸體都被戳成篩子了……敢作出這種事就得承擔后果,你看著吧,聽說圣人已經讓皇城司去查了,那些刺客自己死了,也得連累家人！
而就在此時,卻有兩個身影悄無聲息的混進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