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色

320章 表表孝心

    元容將最后一針繡完,打了結,又剪去了多余的線頭,一個荷包便完成了。

    隨手扔進旁邊的竹簍里,便不太文雅的伸了個懶腰,又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好久沒這么全神貫注做繡活了,有點累。

    阿墨走過來拿起竹簍收拾了一番,又數了數,道:“已經有七條帕子十二個荷包了,九娘還要再做?先歇歇罷。”

    元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家中自阿翁阿婆以下,哪個不需要表示一下?這還只是荷包,若是換了大件的衣裳,我就是累死也趕不出來,好在平日里也有積攢,再辛苦幾日就行了。”

    其實元容也不想弄個手工藝品大派發,可是這些年在清河,她已經習慣了每年節都送上自己做的東西,對他們這種人家來說,送什么珍貴東西都不如自己動手,禮輕情意重嘛,可是從前她有閑工夫,今年可是忙的夠嗆,多虧了忙里偷閑積攢了些,不然這會兒真要挑燈夜戰了。

    說著,元容忽又想起一事,道““對了,我給阿爹和阿娘做的衣裳可洗過了?”

    正巧阿青提著個包袱走了進來,笑道:”可巧了,這不是九娘做的衣裳?“說著便把包袱放到幾上打開,抖出來兩件衣裳,一件五福捧壽小圓領團花男裝長袍,一件長安竹寶相紋斜襟襦裙,俱為上好蜀錦制成,全都是元容的手藝。

    “婢子是專門找了浣衣上的阿桃幫忙洗的,決計沒有被人發現。”阿青說著,卻是忍不住笑起來,元容從前也很少做大件,想到今年不同往年,早就開始琢磨著孝敬一下崔謙之和鄭氏了。這兩件以上一直做了個把月才做好,偏偏元容又想要給父母一個驚喜,不肯令人知道,是以阿墨這來回拿衣服就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似的。

    元容也想到這一茬兒,不由也笑了。看了看衣裳洗的很仔細,便道:“行,我得給你和阿桃記一功,你回頭替我賞她個上等封”

    阿青瞪大了眼睛看著元容:“九娘可不能偏心啊,光給阿桃上等封,婢子的賞呢?婢子可也是有功的啊!”

    元容笑著撇了她一眼:“瞧你這出息!你們跟在我身邊,還少了你們的不成?一個上等封也看在眼里了,我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大丫鬟眼皮子這樣淺了!”說著便起身從箱籠里拿出個黃花梨匣子來,那里面裝的都是過年過節用來賞賜人的銀錁子。做成了牡丹花的樣子,上手抓了一把道:“喏,給你,可比上等封兒實惠了罷?”

    阿青眉開眼笑的接過,道:“婢子一早就在攢錢了呢,蚊子腿上的肉也是肉,何況一個上等封都比婢子一個月的月錢還多啊,哪里有不稀罕的道理。”又回頭看了看阿墨。“阿墨你說對不對。”

    阿墨沒吭聲,倒是九娘哼笑一聲。沒好氣道:“說的好像我虧待了你們似的,簡直討打!莫耍嘴皮子了,還不快把東西收拾了,跟我去正堂!這會兒阿爹該回來了罷?”

    崔謙之如今閑人一個,沒事兒就愛往外頭溜達,動不動就被誰拉了去吃酒耍樂。鄭氏也不大管他,反正已經是老頭子了,還怕他作怪?只要顧著些身子,別天天整個醉醺醺的回來就成。

    這倒不是問題,因為崔謙之自從喝過了裴家的酒之后。對市面上賣相不夠好看,酒液不夠清澈,勁兒也不夠足的酒就沒啥癮頭了,何況自家也有了元容釀的酒,想喝隨時都有,哪里還會在外面貪杯?所謂喝酒,無非是跟老朋友聯絡下感情什么的。

    崔謙之果然已經回來了,正在跟鄭氏說話,只是一看見元容進門就閉上了嘴。元容看見崔謙之那紅彤彤的眼眶,便知道他又喝了不少,忍不住道:“阿爹可悠著點兒罷,年紀也不小了,天天這么喝酒傷身。”都說是小酌怡情,可看崔謙之這樣子不像是小酌哦?

    崔謙之訕訕而笑,卻見鄭氏似笑非笑瞅了他一眼,道:“你還不知道你爹的德行?他平素是嫌棄人家的不好,這回可是有人拎著好酒去的,他沒有喝躺倒已經算好了。”說著又忍不住蹙了蹙眉,抱怨道:“裴家也是的,難道酒多的喝不了?竟然叫姜桓那個酒壇子也得了去,若非酒喝完了,他們還不肯散伙呢。”

    別看鄭氏不出門,可是她有臥底跟著崔謙之呢,崔謙之做什么都有人一五一十告訴她,若是崔謙之做了啥不妥的,不對,有人跟著,崔謙之要是抽風的厲害,就直接扛回來了,想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成,徹底杜絕那種醉宿秦樓楚館的可能性。

    聽到姜桓,元容便笑了,此人可是當今三大上將軍之一,被圣人稱作福將,雖然出身世家姜氏,可卻是自己拼殺出來的前程,許是跟大頭兵們混的時間久了,十分不拘小節,堪稱姜氏中的一個奇葩,曾經為了酒干過爬墻闖人家酒宴的事兒。

    想到裴氏跟姜氏似乎還有那么點兒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以姜桓的厚臉皮,跟裴家弄點兒酒應該也不是難事。

    接著就聽鄭氏道:“虧得我把你釀的酒都收了起來,不然恐不到年關,就能被你阿爹糟蹋掉一半兒。”說著,就見崔謙之幽怨的小眼神兒飄了過來,“每天就給那么一壺,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元容悶笑。其實她在酒釀出來之后,就把方子上交了,鄭氏便叫人按著方子又釀出來一批,可惜不知道咋回事,就是比著元容釀出來的差些兒味道,崔謙之舌頭挑,嫌棄后面釀的不好,就只盯著元容出品的那些喝,結果惹毛了鄭氏,給施行了限酒令。

    鄭氏怒道:“就是給你一壇子酒,也是不能用來塞牙縫的!”說著便抬手照著崔謙之側躺的后背錘了一下子。

    “阿娘莫氣,阿爹這會兒腦筋恐怕不清醒,跟醉鬼計較,不是白費么?”元容拉著鄭氏的胳膊坐下來,見鄭氏被自己的話逗得笑了,便朝阿青一努嘴,阿青忙遞了包袱過來。

    鄭氏好奇道:“做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

    元容打開包袱,把兩件衣裳抖出來,拿著女裝那一件往鄭氏身上一比道:“阿娘瞧這衣裳如何?快換上我瞧瞧合身不合身。”

    鄭氏眉毛一挑,接著便喜笑顏開起來,這情景哪里還不明白?分明是他家閨女偷空給做的衣裳嘛,真是孝順孩子,沒白疼她!當下便喜滋滋的起身脫了外衫,由元容伺候著換上了新衣裳。

    總是多年女紅熏陶過來的,雖然不如針線上人那般術業有專攻,但跟父母朝夕相處的,哪里還能不知道兩人的衣裳尺寸?大小肥瘦都是妥妥的,裁剪貼身針腳細密,花樣和繡紋也新鮮,一點問題都沒有,很好很強大,鄭氏很開心。

    旁邊崔謙之卻不開心了,猛的坐起來,剛要發表點吃醋的言論就發現了放在一旁的另一件衣裳,當下也不泛酸了,自己拿過衣裳就要換,哪知道才解開一個扣子,就被鄭氏賞了一巴掌,啪的一聲搭在背上:“九娘還在這兒呢!”

    閨女都長大了,當爹的哪里好意思衣衫不整?

    崔謙之正要抬腳換地方,便見元容嬉笑一聲道:“哎呀,不要緊,我出去便是,阿娘替阿爹換上呀。”說著又抖了抖包袱道:“還有搭配的腰帶呢,阿娘別忘了。”

    一會兒功夫,衣裳便換好了,又叫了元容進來。元容一進門就看見崔謙之和鄭氏攜手站在那兒,看著特別精神,特別般配,三十年前那是妥妥的金童玉女,當然現在都成了燒糊的卷子了,臉上也爬了皺紋,皮膚不再那么光滑,連頭上也生了華發。

    崔謙之挺胸抬頭,笑瞇瞇的夸獎元容道:“九娘手藝真好!”元容仔細瞅了他一眼,發現人還把元容從前送的瑞錦紋荷包也掛上了。

    鄭氏也跟著點頭,把元容好一通夸,只是夸完了又開始數落:“瞧你這臉色,都有些不好了,可是辛苦做衣裳累的?咱們家人衣裳都有針線上人做,你做上些小玩意聊表心意就是了,何苦這樣熬!”說著便有些心疼的摟著元容,又戳了崔謙之一把,道:“瞧這密密的繡紋,得費多少工夫?你阿爹是個慣常糟蹋東西的,繡這樣仔細都是白瞎,以后光給他做幾個荷包帕子就行!”

    崔謙之被鄭氏好一番埋汰,頓時不高興了:“什么叫白瞎?我出門做客就穿這一身,能讓那些人都知道我閨女孝順!你都不出門,才是白瞎好么,做的再好旁人都看不見!”他還能出去顯擺呢,一身上下都是閨女的孝心,臉上多有光彩!到時候再拎上兩壇酒,保管叫那些老頭兒全都羨慕的不行!

    鄭氏則是翻了個白眼:“跟我嚷嚷什么,就你能出去顯擺啊,我也能好嗎?到時候我領著九娘去做客,不光顯擺衣裳,還要顯擺我九娘!你能么?”我們女眷能出入后宅,你個老頭子只能跟老頭子一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