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這不是有我呢?”
戰栗說完這句話,就從炕上下來,向矮桌走去,并沒有注意到沈不缺那張錯愕的臉。
沈不缺看著眼前這個傷勢過重,連走路都費勁的女娃娃,她到底是有什么能力和自信能說出這這么大言不慚的話。
是,她確實有點能力,在家家戶戶的女孩靠著父母庇護,等著媒婆上門說親的時候,她已經能自己掙錢,并且用自己掙的錢供給江文才在縣里先平私塾讀書。
但這份能力僅僅相對長流村這一方小小的土地來說,出了這一方山水,世道險惡,她那點能力連存活都很困難,更別說讓日子過的更好。
沈不缺后來又覺得自己想多了,誰要跟她把日子過好。
先湊活搭伙過一段時間,實在沒轍了,他就挪窩,另換個地方隱居。
他惹不起,跑還不行嘛。
戰栗完全不理會沈不缺那豐富多彩的面目表情,自顧自的喝自己的雞湯,啃了一個雞腿。吃完飯后,她慢慢的放下筷子,用衣角擦了擦嘴唇。
“吃的好飽啊。”戰栗站起來,伸個懶腰,“吃多了,要多活動活動。”
說完就走出茅屋,在門口空曠的地上連走幾圈。
沈不缺所占的茅屋,原本是村長曬谷的私地,地基很大,茅屋只占了很小的地方,整個門口都是壓實的空地,是個訓練的最佳場所。
戰栗連走幾圈,感覺身體越來越有力量,試著小跑一圈。
畢竟是傷勢過重,一圈下來,體力已經明顯不支。她蹲在地上,喘著粗氣。趁著休息的空蕩,她開始為自己離開這個小鄉村做謀劃。
離開肯定是要有路費,離開之后想要生存下去,就得有盤纏,總之就是需要錢。
她原本一共有三兩銀子,丟了一兩,昨天為了獲得沈不缺的信任,又拋出去一兩,算來算去,只有一兩銀子的積蓄。
光憑這一兩銀子想要離開,并且生活下去,肯定是不夠的。
所以她需要掙錢,攢足離開的本錢。
她等體力稍微恢復之后,從地上站起來,慢慢的走著。
她在心里算計著,以前栗子謀生的那些差事還可以繼續干著。只是那些差事掙得錢都很零碎,想要攢足離開的本錢估計需要很久。
而她沒有那些足夠的時間等下去,她不能一直都和沈不缺同躺在一張炕上。
沈不缺那個人太邋遢了,身上飄著一股惡心的味道,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她想著,視線便落在那個破落的茅屋上。可偏偏沈不缺是外來人士,沒有田地,要不然收了這一季的莊稼,也許能有些閑錢。
也不知道他在村里這一年多是怎么生存下去,難道就靠打獵?
打獵?對,靠打獵。
戰栗靈光一閃,她也可以打獵。只要等她身體稍微好點的時候,她也可以跟著沈不缺去打獵。
將打來的獵物拿到市集上售賣,能賣上一些好價錢,只要勤快一些,多去幾次,很快就能攢夠離開的本錢。
這個時代的山上,遍地草雞野兔,還有經常出沒的野豬,包括各種中草藥都是值錢的寶貝。可不像她的那個時代,什么東西都被吃的成了瀕危物種。
戰栗打定主意,便重新蹲下,拿起樹枝在地上畫起弓弩的做法示例圖。
她不會射箭,但是會用弓弩。她做特工的時候,特意培訓過,但問題是他們訓練的都是特意精制的弓弩,并沒有培訓弓弩的制法。
現在,她需要靠著以前的記憶,畫出弓弩的制作工藝圖,然后靠著圖把弓弩制作出來。
她在地上畫了一個又一個,感覺都不是記憶中的樣子。樣式不一樣倒不要緊,主要是她畫出來的圖,老感覺缺少點東西。
她看著地上的圖,就覺得做出來的弓弩肯定是個劣質品,根本不能用。
戰栗并不氣餒,挪個地方繼續畫圖,將前面的圖中所欠缺的東西補上。
沈不缺透過窄小的窗戶看著戰栗蹲在地上,在地上涂涂畫畫,不時的換一個坑蹲著繼續畫,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又在耍什么鬼把戲,跟過去一探究竟。
只見地上畫著一幅幅弓弩示意圖,只可惜是個殘品,做出來的弓弩根本不能用。
他看著聚心會神作畫的栗子,問道,“你還會畫弓弩?”
戰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災構思弓弩的作圖上,根本沒有注意到悄然而來的沈不缺,突然乍起的聲音嚇了她以抖擻,直接坐在地上。
她抬頭看著居高臨下的沈不缺,委屈的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來。
“你說話前能先出個動靜嗎?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沈不缺無動于衷的看著。
她怎么可能會被嚇到,昨天晚上他說盡自己的缺點,道盡前路艱辛都沒把她嚇到,這只是問了個問題就能把她嚇到?
難道是這個問題嚇到她了?
也對,一個鄉野深村的民女怎么可能見過弓弩,這其中必有蹊蹺。
沈不缺面不改色,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你會畫弓弩?誰教你的?做弓弩用來干嘛?”
戰栗愣了半刻,理直氣壯的回道,“我爹教我的。我爹以前參過軍,打過仗,他說他們軍隊里就有這種弓弩,還說什么是步兵用來克制騎兵的,特別好用。”
戰栗慶幸,原主栗子的父親是個老軍人,能讓她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應付沈不缺。否則她還真的沒法解釋,她怎么會知道弓弩。
沈不缺在長流村也住了一年多,倒是聽村里人說過,戰元鐵早年參軍入伍,后來吃了敗仗還殘了一條腿。但是戰元鐵從來不提他在軍中打仗的事情,也從來不許別人提。
李保田這個人好事,沒事就喜歡戳人傷疤,曾經當著別人的面,故意問起戰元鐵早年參軍打仗的事情,激怒戰元鐵,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打了起來,戰元鐵跟瘋了一樣,差點鬧出人命。
既然從來不提,甚至因此拼命的事情,怎么會隨隨便便說出來。
沈不缺懷疑那些話的真假,他追問道,“可你爹從來不提軍中的事情,怎么會告訴你這些事情?”
“那是……”戰栗揚聲道,突然覺得有些不妥,停頓半刻又用柔柔的聲音說道,“那是我爹清醒的時候,他要是喝醉了什么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