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傳人逃荒后,知己遍天下

第九十五章 做這文星湖上的“在世圣人”

程靈有意要將人工呼吸的方法傳播出去,在這方面,她無意“秘技自珍”。

當這一雙雙眼睛都緊緊盯著她的時候,她忽然就拉過先前正好將玉奴嬌救上來的那名水手。

問:“你們常年在水上,碰到的溺水的情況多不多?”

水手愣愣答道:“多呀,多著哩。水里頭的事,哪個說得準?就是最靈活的水猴子,那也說不準哪天就在水里沒了。”

說到這句“水里沒了”的時候,他像是終于回過了神,語氣里就多了一股復雜的味道,像是麻木,又像是自嘲。

程靈只問:“水里沒了?人撈上來以后,不再嘗試著救一救的嗎?”

水手說:“倒一倒水,喊一喊魂,能救回來的就回來了,回不來的也沒辦法。”

所以,他們的溺水急救一般就是止步于控水,再下一步,就開始求助于鬼神了。

實際上,在在場的許多人看來,程靈方才所謂的“人工呼吸”,其實也是在求助鬼神。度陽氣,這不是玄學妙術又是什么?

更何況,這妙術還是學自于某位道家高人呢。

只能說程靈的托詞選用得很巧妙,度陽氣和道人傳授的說法都貼近時人的觀念,令他們更能理解。

程靈便道:“那你聽好了,我告訴你,如果失去呼吸的時間不長,那就是假死。通過按壓心臟,人工呼吸,救回來的幾率是比喊魂要大許多的。”

她也不反駁說喊魂毫無意義,打擊別人的信仰,那是在有意制造隔閡。她也沒必要非得在這個時候將人工呼吸的科學原理解釋清楚,她只要傳播方法,讓人信服就可以了!

一問一答間,水手終于有些反應過來了,他用不可置信的,又滿含期待的語氣問程靈:“郎君的意思是,要教……教小的這個?”

程靈道:“是,我教給你,你學嗎?”

她說得平平淡淡,可是當這一句話真正被她明確說出來時,所造成的震撼還是像風暴一樣,席卷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法不可輕傳,誰家有妙技不是藏著掖著?

水手歡喜懵了,以至于又一再疑心自己是聽錯了,他喃喃反問:“當真教我?”

程靈道:“你躺下。”

水手就連忙在船板上自行躺好了。

圍觀的人連忙讓出些空位給他,程靈蹲到水手身邊,又對其余眾人說:“大家都聽好了,人命關天之事,我會仔細解說,詳細傳授,愿諸位也用心學習。”

眾人都緊盯著程靈,目光有震撼,有緊張。或許還有其它種種復雜情緒,但程靈只做自己的事,其余通通不理會。

她又說:“心臟按壓與人工呼吸其實不僅僅只能用來做溺水急救,這兩個法子,對于所有假死之人都是有效的。”

她又詳細解釋了假死的具體定義,然后開始一邊動作演示,一邊仔細解說胸外按壓的用力方式,按壓頻率,以及如果要搭配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與胸外按壓又該怎樣配合。

當然,人工呼吸僅限于語言解說,程靈不可能親自上嘴去跟水手對口呼吸,她還沒必要犧牲到那個程度。

她甚至還解釋說:“口口相對,也是情急之下無可奈何。如果不是親近之人,在做人工呼吸的時候,是可以在兩口中間隔一塊紗巾的。”

頓時有人點頭,還有人甚至說出口道:“是極是極,就像老夫為病患診脈,有時候也是隔著紗巾把脈。”

這一句話頓時吸引了不少目光轉過去,程靈也轉頭一看。

卻原來是跑下船去叫大夫的那名管事終于將大夫叫來了,這大夫頭戴方帽,一把胡子,身邊還跟著個拎藥箱的童子,正睜著一雙炯炯的眼睛,探著頭往程靈這邊看呢。

滿場的凝肅氣氛,在這一時終于被打破了。

剛才大家聽程靈講解妙術,那一個個的,簡直就連呼吸聲都恨不得停了,生怕自己聽漏些許。

這個時候終于有人出聲,于是緊接著就又有一道道大口的喘氣聲響起,王七郎甚至“哎喲”道:“可憋死我啦!程兄,你可真是……大、大胸懷!大仁義!我、我……”

“我”了半天,他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當時就是雙手一抱拳,對著程靈便一揖到底。

王七郎這一個動作就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緊接著,關岳林也作揖致謝。

他表情比王七郎略微內斂些,但同樣十分激動,語句則更為夸張,道:“程兄真是大愛天下,如此義舉,說一句是這文星湖上的在世圣人也不為過啊!”

這帽子就太大了!

程靈連忙說:“小子晚輩,不過是轉達賢人妙術,真正的圣人是那位向我傳播此術的道人,而并非在下!關兄謬贊了,不敢當……”

話還沒全說完,躺地上的水手忽然一骨碌爬起來,對著程靈就撲通跪倒。

他眼含熱淚,懇切地,幾乎是嘶聲道:“不!您受得起!程郎君,郎君受小的一拜!”

撲通撲通,緊接著,船板上的水手們跪了一地。

玉奴嬌也是盈盈拜下,王三郎嘆一聲,也對著程靈做了一個揖。

程靈從這邊讓也不是,從那邊讓也不是,索性一動腳,忽然三兩下似游魚入水般,忽忽然就從人群中繞出。

她到了船舷邊,展開雙手,縱身一躍。

王七郎驚呼一聲:“程兄!”

程靈又不是要跳水,她輕盈似飛鳥,足尖在水面上一點,整個人就乘著風,不過兩個起落,又重新回到了湖岸上。

湖風吹起她的衣擺,驚鴻照影,神秀風采。

王七郎在船上觀望,一時不由得癡了。

誰又不癡呢?

玉奴嬌亦不由得眺望注目,目光不忍稍離須臾。

關岳林擊掌贊嘆:“真翩翩濁世家公子也!世上武夫若都如此,爾等文人又置于何地?哈哈哈!”

程靈沖船上眾人遙遙一拱手,也笑應了一聲,道:“諸位,收斂著些,莫要叫在下無地自容!今日就此別過了,有緣再會!”

話音落下,她轉身即走。

早有悄悄躲在一邊的周槐,卻是邁步直追程靈,滿眼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