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介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在這種場合介紹朝中支持太子黨的重臣想必也不太可能。
所以凰緋清心里有了斷定,太子給她引薦的一定是一些她和凌王都不知道的勢力。
先不說太子目前打的什么如意算盤,他愿意引薦,自然是將凰緋清視為了可以信任的人,這是打入敵人內部再好不過的機會,傻子才會拒絕。
隨著凰緋清和太子中途離席,一直站在外面吹風的楚芙聽到前廳已經開席了,也不好中途離開,百無聊賴的跟隨著某大臣的親眷去了。
原先因為使小性子不肯理燕雀的凰緋月被眾多女眷圍在中心,身側套近乎的是太子的側妃江晚,太子妃故去之后,東宮便是這位側妃代為打理。
小小年紀,本事不大,拉攏人心的能耐倒是不小,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都快將凰緋月給夸上了天。
楚芙遠遠的看著,眼神冷漠得很,不主動上前搭話,只待宴席真正開始之后再尋個由頭離開。
這樣的場合本就不適合孕婦,不待也罷。
”喲,這不是凌王妃嗎,你這都快六個月了吧,挺著個大肚子還出來,你們家王爺果真不是個心疼人的。”
說話的這個女人是一品侯的于夫人,他們家侯爺是真正從戰場上奪了功勛回來的,照理說對待楚芙應該沒什么惡心。
可壞就壞在前陣子凰澤在某些事情上與一品侯意見相左,吃了不少“暗虧”。
大男人之間的矛盾私下里解決也就算了,架不住一品侯的夫人是個農村婦,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心里有火自然往楚芙身上撒了。
打從進門開始于夫人就在打探楚芙了,瞧瞧楚芙這模樣,挺著大肚子皮膚竟還嫩得出水來,白皙透紅,襯得那小臉就跟水蜜桃似的。
于氏自然是越看越氣,說話自然也不會客氣了,“也難怪,凌王都已經被發配到那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凌王妃再怎么高傲,如今還不得低下頭來,興許哪天太子殿下一高興啊,念著兄弟手足之情,興許還能在圣上面前求兩句情。”
楚芙氣得臉色發青,哪里來的潑婦,滿口的狂言,羞辱她也就罷了,竟然公眾編排他們家王爺?
“于夫人,話可不是這么說,這要是說出去多丟人啊,更何況人家還懷著孕,萬一氣出個好歹,你可是要負責的。”
“負什么責,難道于夫人說的沒道理嗎?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山雞,連同她那個不識好歹的夫君,還妄想和東宮一爭高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貨色。”
不堪入耳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楚芙縮在寬大袖口中的十指收緊,握成了拳頭。
要不是顧及著肚子里的孩子,她恨不得當場撕爛她們的嘴。
不過眼下到底不是可以任性的場合,她不能給王爺添麻煩。
楚芙深呼一口氣,撫摸著圓滾滾的肚皮,默默告誡自己不要動怒,她們再怎么編排也不會少一塊肉,忍忍也就過了。
這邊動靜不大,卻也不小,任是被人群圍住的凰緋月聽到這些話,臉色也逐漸難看了起來。
她冷笑一聲,嫻熟的接過燕雀剛給他倒的一杯茶水,直接走到那群長舌婦面前,毫不猶豫的將茶水往于夫人丑陋的嘴角潑去。
“你……”于夫人滿臉的水漬,一雙噴火的眼睛惡狠狠的瞪向來人。
不過,看到凰緋月的臉,以及跟隨在其身后的官宦女眷,嚇得舌頭都捋不直了,“九,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怎么來了,還潑她一臉水,莫不是剛才教訓凌王妃的話被她聽了去?
不過,也不對啊。
九公主不是和太子一母同胞嗎,她幫凌王妃出頭是幾個意思?
“怎么,剛才還說得挺起勁的,怎么不說了,接著說啊,讓本公主也聽聽,反正我現在也閑得慌。”
凰緋月鄙夷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婦人。
滿身的珠光寶氣,錦羅綢緞,配她那張枯黃又刻薄的臉,還當真是糟踐了好東西。
看上去財大氣粗,實際上俗不可耐。
就這么個玩意兒,還敢大庭廣眾之下欺辱她的嫂嫂?
“九殿下,剛……剛剛我們就是隨便聊聊,隨便聊聊的,如果說錯了什么,臣婦在這兒賠不是了。”
于夫人緊張到咽口水,沒等凰緋月發難,率先倒了杯茶水敬凰緋月。
凰緋月挑了挑眉,“你又不曾得罪我,干嘛要向我賠罪。”
“剛才一番話你得罪的可是我的二哥和二嫂,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嗎?”凰緋月說話的時候,眼角的余光自覺的掃向作為上一如既往淡定的楚芙。
她納悶兒了,人家都惡心到臉了,楚芙怎么一點兒也不生氣,她是不在乎還是慫。
看她這氣勢,也不像個慫貨啊。
“九殿下,再怎么說我也是晚輩,和她道歉怕是不妥吧。”于夫人咬著牙,讓她給楚芙道歉,做夢。
再說了,她說的哪句有假了?
凰緋月眸色暗了暗,一肚子的火氣竄了上來,“于夫人剛才對本公主賠不是,不也挺自在的,怎么到了給我二嫂道歉,就不妥了。”
“江姐姐,你也覺得不妥嗎?”凰緋月話鋒一轉詢問木訥的江晚。
江晚很不想蹚渾水,奈何突然被凰緋月拽出來,她也只能含糊其辭說句公道話。
“呵,那個……于夫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天可是太子殿下的生辰,不管你與凌王妃有什么過節,也不能欺負一個小輩不是,人家到底挺著個大肚子。”
江晚邊說著,還不忘做個老好人,“來人啊,給凌王妃賜一個軟座,懷著孕就應該坐得舒服點,萬一傷了孩子怎么辦?”
凰緋月:“……”她倒是會做人。
于夫人:“……”江晚你做個人吧。
眼見著有人為自己出頭,江晚又主動示好,楚芙我不是個傻的,軟榻舒服她自然得緊著孩子,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多謝側妃關懷。”楚芙頓了頓,平靜且認真的匯上凰緋月的目光,溫婉道,“我沒什么大礙,九妹妹不必擔心,反正我懷著身子也做不久,一會兒就回了。”
“二嫂難得出來一趟已是不易,算了,不要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掃了興。”
凰緋月無視了于夫人一行人,朝著江晚使了個眼色,道,“你不必陪著我了,忙自己的去吧,我在這兒陪二嫂說說話。”
江晚尷尬笑笑,沒說什么,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那你們先聊著,我一會兒再過來。”
眾人見凰緋月如此抬舉楚芙,不管是找茬的于夫人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宦官女眷,視楚芙如同瘟疫一般。
別說靠近了,就連她們說話也不敢偷聽一個字。
楚芙看著凰緋月大大咧咧,嫻熟的坐在自己身邊,動了動唇,將脫口而出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她不傻,沒道理覺得凰緋月是好心好意替她解圍的。
說不準,這丫頭只是想讓她感恩戴德。
讓他們家王爺感恩戴德。
一想到這兒,楚芙眼底里僅存的唯一一絲溫度徹底凝固了。
“我出面不過是看不得有些人嘴巴不干凈,說話太難聽,不管我與二哥的關系如何,哥哥始終是哥哥,此刻他不能護著你,我作為妹妹自然也不會看著你被旁人欺負。”
凰緋月是心思單純,但并不代表她年紀小很多事情不懂。
很多時候她選擇不懂,是不想去參合兄長們那些爾虞我詐。
作為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她嬌縱任性,卻也天真善良。
打從一開始看到楚芙,目光停留在她圓滾滾的肚子上,凰緋月就動了惻隱之心,可她才不會承認。
“咳咳,還有,七姐姐與我說過了,如若見了你就照顧一下,你肚子里懷著的可是皇室血脈,絕對不容易有絲毫差池。”凰緋月努努嘴。
楚芙臉色變了又變,其他理由她或許不信,可如若是凰緋清囑咐的,她的心稍稍安定了少許。
“謝謝。”楚芙小聲的說了句,這一次的感謝是認真的。
凰緋月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看她,隨即靦腆的笑了起來,“和我客氣什么,反正我也看不慣那個于夫人,五大三粗的,一點素質都沒有。”
沒教養的人她才不喜歡。
楚芙心情好了不少,勾著唇跟著笑了,“她們這些人就是如此,不必生氣,除了嘴皮子占占便宜,旁的她們也做不了。”
凰緋月哼哼,“也就是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慣著他們,我這暴脾氣可不管,今天若不是看在太子哥哥的面上,一杯茶水都便宜她了。”
“今天謝謝你了。”楚芙看著凰緋月蠻橫還有點可愛的模樣,對她有了不小的改觀。
察覺楚芙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可把這丫頭給美得,二人之間的疏離感消失了不少。
“嫂嫂,我告訴你,這個好吃,而且對寶寶好,你可以多吃點。”
“對了,還有這個,你也可以多吃,對皮膚好。”
“還有還有,這個會上火,你懷著孕千萬不能吃。”
小吃貨瞬間打開話匣子似的,歪著頭在楚芙面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開始楚芙是不太適應,到了后來發現這丫頭不僅熱心腸,也單純,看著凰緋月的眸光也柔和了下來。
“這個葡萄也甜,美容的,你可以多吃點。”楚芙投桃報李,給凰緋月親自剝了一個。
凰緋月受寵若驚,眼睛都笑彎了,甜甜道,“謝謝二嫂。”
“你們在聊什么,那么開心,我不過是出去了一小會兒,差點尋不到你們。”
一道清冷的女音響起,楚芙和凰緋月同時抬眼看去,正瞧著凰緋清著清素淡雅的羅裙緩緩而來。
凰緋清的美貌是整個尚都國出了名的,從前的她高傲而冷漠,從不對人和顏悅色,甚至從未看到過她笑。
可今日的凰緋清不僅周身散發著溫和的光芒,狹長的鳳眸中彌漫著平靜的淡淡笑意。
那唇角輕輕一彎,攝人心魂的笑容不知道勾了多少人的心。
“七姐姐,你來了!”
凰緋月第一個興奮的起身,拽著她的手臂,強行將人安置到二人中間,“七姐姐你坐這里,我給你留了好多吃的,這么久了你肯定餓了,趕緊吃。”
“呵,你以為我是你啊,小饞貓。”凰緋清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語氣寵溺極了。
凰緋清又關切的看向楚芙,以及她那圓滾滾的肚子,“嫂嫂其實禮到就好,不必要那么勞累,萬一有個閃失,二哥可不得急死啊。”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字里行間卻透著絲絲溫情,楚芙并不是個容易感動的人,聽了這話,竟有點想哭。
她眼角濕潤,苦澀的笑笑,“我知曉的,孩子現在很乖,也不鬧騰,多出來走走也有利于生產,你們不必擔心。”
“肚子里的寶寶是省心,但架不住有些人不省心啊,我看你還是小心點吧。”凰緋月陰陽怪氣的說了聲,聽上去不太好聽,倒也是好意提醒。
凰緋清皺了皺眉,聞到了一絲不對勁,問,“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沒有。”楚芙不想把事鬧大,也就否認了。
凰緋月看事兒的不嫌事兒大,噘著嘴哼哼,“才不是呢,要不是我及時出來護著二嫂,保不準就不是被罵兩句了,七姐姐你是不知道,那個腌臜潑婦罵得可難聽了。”
或許是為了更實事求是,凰緋月刻意的捏著自己的嗓子,學著于夫人的調調,基本上還原了于夫人辱罵楚芙的那些話。
楚芙從未見過如此陣仗,逗得她咯咯直笑。
而從頭聽到尾的凰緋清可就笑不出來了,臉色還一點比一點的沉,任是侃侃而談的凰緋月都被她的反應嚇到了。
“七,七姐姐,你不會是想要做些什么吧?”凰緋月不知道為什么抖了一下,總覺得此刻的凰緋清很不對勁。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不對,殺人。
凰緋月小害怕的咽著口水,楚芙此刻的忐忑也好不到哪里去,握著她的手,小聲勸道,“算了,反正不過就是幾句話而已,我沒在意。”
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在意又有什么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讓他家王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