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歸桐

第一百五十三章 說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說服

第一百五十三章說服

冬宜密雪,有碎玉聲。

郭圣通在真定王宮門下車時,雪仍在下著。

柳絮般的雪花,輕揚在天地間。

空氣格外清新冷冽,吸一口氣覺得心扉都隨之一震。

常夏和羽年從后面的馬車跑來攙扶著她下了車,主仆三人打著傘往里走。

走到春影堂時,雪停了,太陽從厚重的云層中探出臉來。

金燦燦的陽光在樹梢間跳躍著,晃的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時有風來,穿廊而過,凜冽逼人。

郭圣通披著厚實暖和的鶴氅,手中又捧著鎏金青鳥手爐,倒真沒覺得冷,反倒還有閑心邊走便賞雪景。

只是快到大舅寢宮時,越往里走越安靜,郭圣通的心反倒沒法平靜下來了。

她今天能說服大舅不和劉秀結盟嗎?

她對此并沒有太大把握。

劉秀昆陽一戰中以兩萬勝百萬,幾乎是神話一般叫人不敢置信的戰果。

如此威名之下,誰與之對陣不先從心底就冒出一股寒氣來?

兩軍對陣,士氣最重。

若泄士氣,這仗便輸了一半。

更別說劉秀麾下如今人馬雖只過萬,卻是可以一擋十的一萬精兵。

這一萬精兵里將近一半還是騎兵。

自趙武靈王建騎兵后,騎兵便以其極強的機動性和單兵卓越的軍事素質閃耀至今。

趙國騎兵北破林胡、樓煩。筑長城,自代并陰山,至高闕為塞。而置云中、雁門、代郡。

又滅中山,遷其王于膚施,起靈壽,北地方從,代道大通。

其后,各國爭相建騎兵。

騎兵作為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軍種,選拔標準極其嚴格。

須得是十六以上四十以下正值壯年的男子,其后才在其中遴選體魄強壯,勇氣過人,善于騎射的精英為騎兵。

騎兵發展到現在,又有了輕騎兵和重騎兵之分。

輕騎兵追求高機動性,輕裝上陣。

重騎兵著甲,配戟,矛,環首刀來沖鋒陷陣。

劉秀的這五千騎兵里只怕輕重騎兵都有,又經了這幾月戰爭洗禮,想必是剽悍勇猛之極,絕非真定國這過慣了太平安逸日子血性漸失的軍隊可以抵抗的。

是,劉秀的軍隊攻城的能力很差,若攻真定王城必然也是月余難以克之。

可那些沒有堅固城池的郡縣山村呢?

五千騎兵擺開陣仗一沖即潰。

大舅之所以投靠王昌,便是希望以他來抵抗可能進犯河北的赤眉軍,絕沒有為了王昌而要和劉秀死戰到底的忠心,他想保全的自始至終都只是真定國的百姓。

一旦和劉秀開戰,勝負暫且不說,真定國必然死傷無數。

而王昌必然不會派援軍來,他只怕正巴望著用真定國來消耗劉秀的元氣,好讓他來個黃雀捕蟬螳螂在后。

到那時,不管是劉秀還是大舅,都對王昌束手無策,只能任其宰割。

誰都不是傻子,大舅不會讓王昌如愿以償地坐享這漁人之利。

那怎么辦?

就在大舅左右為難之際,劉植來了。

他能來干什么?

自然是劉秀也不希望削弱自身實力,最好能兵不血刃地得真定國而破邯鄲。

想必前世時,她便是這個時候嫁給劉秀的。

劉秀和大舅結盟是必然的結果,她嫁給劉秀也是必然的結果。

大舅之前歸附于王昌,今又要投王昌,如此反復劉秀必然不放心,聯姻是保障也是枷鎖。

如若劉秀不敵王昌,大舅作為劉秀的姻親決無再反復的機會,只能全力支持劉秀。

而劉秀為了說服大舅,必然許給了大舅許多好處。

那用什么來保障承諾?

就靠一張嘴嗎?

大舅自然也希望用聯姻來作為對劉秀的束縛。

這場政治婚姻實在是避無可避的,而郭圣通甚至沒有說不的理由。

前世時,她沒有看透這時局,不懂她為什么一定要嫁給劉秀。

她也不關心這些,她只聽到劉秀大她許多,便百般不愿。

而后見了劉秀一面,立時便被他的絕代風華折服,欣然許嫁。

今生,她雖然得窺未來一角,臨此危局之前,也只比旁人多了些許先機,并不能及時早做打算。

到如今,她已經說不出不了。

還有不到半月的時間,她就及笄了,真正長成為人了,再不是可以驕縱任性的孩子了。

她也有她需要擔負的責任。

這十五年來,她過的是什么日子?

錦衣玉食,駟馬高車。

天下情勢再不好,她又何曾吃過半點苦?受過半點罪?

而她為什么能享受這些?

還不是因為她母親是真定翁主,她大舅是擁兵十萬的真定王。

若是易地而處,幸運些她可能能被賣作侍女,終日做活,看主人的臉色,但總算也是活下來了。

若是不幸生在關東地區,只怕早被易子而食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人在都快活下不去的境地中,不要說自由和幸福了,人性又算得了什么?

能吃嗎?

郭圣通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悟出這樣深刻現實的道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真定國的確有無法推卸的責任。

她享受了真定翁主之女帶來的好處,就該為擔負應有的責任。

只是,她究竟有些不甘心,她究竟還想試一試。

人性中都存在著自私利己的一面。

她無法回避,她只是個凡人。

一路沉思間,終于到了大舅寢宮前。

兩棵經逾百年的柏樹安靜地佇立在宮殿前,周身落滿了雪。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往里走。

大舅和往常一樣在寢殿內見的她。

她開門見山地問大舅道:“大舅,您要和劉秀結盟是嗎?”

大舅有些意外,劉植來意的確是昭然若揭,可他同意與否便是李昭寧跟前也還沒漏口風,郭圣通怎么會知道?

準確的是,他也是方才才下定了決心的。

他望著她清澈見底的雙眸,點了點頭。

郭圣通又問:“那您能告訴桐兒,他許給了您什么好處讓您答應結盟嗎?”

清麗的少女跪坐在陽光中,聲音清脆,語氣堅持平和。

若是劉得來問,劉揚只怕都會說句“這是你該過問的事嗎”。

可這個外甥女自小就聰慧非常,劉揚常與她說起天下大事,時不時還能從她嘴里聽到幾句眼光毒辣的見解,久而久之早已沒把她當孩子看了。

因此劉揚聞言不過一愣,便道:“黃河以北,便是寡人助他的代價。”

整個河北之地嗎?

郭圣通不禁莞爾,大舅當真打的是好算盤。(/book/11464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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