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茹捧著一個紅漆雕花攢盒跨進自己住的院子,立馬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還有人從屋里跑出來看稀奇,香茹一概視而不見,像獻寶一樣,蹦蹦跳跳地穿過院子跑回了自己屋。
“我回來了,有沒有人迎接我啊?我帶禮物回來了喲。”
天冬和麥冬扔下手里的針線,從炕上跳起來,飛奔過去。
“呀,好漂亮的攢盒。”
“快去泡壺茶來,我們要好好享受,這可是娘娘賞給謝醫婆的,她轉送了一盒給我。我敢打賭你們從來沒吃過這么美味的點心。”
“我去我去。”麥冬抱著茶壺沖了出去,片刻之后提了壺滾燙的熱茶回來,三人圍坐一圈,天冬和麥冬津津有味地聽香茹講謝醫婆屋里的擺設,而香茹也抓住時機從懷里掏出藏了多日的防凍膏給她們分享,胸口硌個瓷罐子睡覺可一點都不舒服。
“這也是謝醫婆給的,說我們天天接觸冷水,怕我們生凍瘡,只是她手上沒有新的了,好在這個只用了幾次,你們別太介意。”
“不會不會不會!謝醫婆太仁慈了,麥冬看,這個也是桃花村的,和那個口脂一樣。”二冬哪里會有半點介意,忙不迭的接過防凍膏就往手上抹。
“香茹啊,謝醫婆又送你這個又送你那個,可見她是真的很喜歡你,要是她想收你為徒你就應了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說。”天冬道。
“嗯,我也這么想呢。我今天去了她房間才知道,身為一個醫婆到底有多風光,光是她床上鋪的蓋的都比掌事姑姑得好。我說過我以前曾經去過容姑姑屋里做事的。”香茹開始給二冬做些心理鋪墊。
“那還用說,人家那樣的身份,多少人羨慕不來,也給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看看,省得她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麥冬也為香茹不平。
“她們就是閑得,才有工夫嚼別人的舌根,那么長的舌頭,將來肯定都要被閻王爺拔了做油撥舌頭吃。”香茹沖著窗外扔了個白眼,惹得二冬吃吃地笑。
三人又笑玩了一會兒,點心下去一半才漸漸打住,繼續做起各自的針線,晚飯時才踏出房門。
吃飯時,與香茹三人同坐一桌的人忍不住好奇心狂打聽,香茹一味的謙虛,只提謝醫婆的和藹可親和茜草的活潑可愛,天冬和麥冬卻在炫耀那好吃得不得了的點心,又說不出什么動聽的語句,只會一再重復“好吃得不得了”、“漂亮極了”、“稀罕”、“廚房都做不來呢”等等。
但到底是醫婆送的賞賜點心,這后院的丫頭子們別說吃了,連見都沒人見過,就連那攢盒都是從未見過的精致。越聽越眼紅,嘴上說著恭維的話,肚子里卻狠命腹誹詛咒香茹三人呢。
不就是以前做過廚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這是除了香茹三人之外,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方姑姑更是早在香茹捧著點心離開謝醫婆的屋子時就已經得知了此消息,當時沒說什么,直到晚飯后,更多的消息送到她耳中,惹得她頗為不快。
“見鬼,謝靈芝居然會送她一盒點心,她就有那么喜歡她?”方姑姑坐在床頭處,神情不爽。
“想必是這樣的,您知道廚房那些人從來不和咱們藥房的人說話,咱們這些丫頭子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了一些消息,香茹那丫頭的廚藝似乎很對謝醫婆的胃口,曾經有人聽到茜草跟她說要做什么點心甜湯的。”白薇坐在床尾,腳邊擺著火盆,正烘衣服。
“你怎么看?謝靈芝會不會把那丫頭收為徒弟?”
“這還用說么?那丫頭又不是笨蛋,誰不知道攀上醫婆就有好日子過,何況她年齡又在限內。不過……”
“不過什么?”
“姑姑,您忘了?謝醫婆還有兩年多就要離宮了,就算她收了香茹那丫頭,您在藥房這么多年,見過兩年多就出師的徒弟么?”白薇收起衣服,抬起臉得意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姑姑轉怒為喜,拍著大腿大笑連連,“你不提醒我都不記得了,謝靈芝快要離宮了,別說是香茹那丫頭了,她連茜草都沒時間帶出來呢。叫她當年心高氣傲遲遲不收徒,現在窘了吧,活該!”
“所以,姑姑,就讓她們暫且得意一陣吧。待謝醫婆走了,還有誰能顧著她呢?到時候是圓是扁不就是我們說了算?只要她考不中,就還是普通丫頭子,到時候就算趕她出去,連現在的那位總管姑姑都沒話可說呢。”
“也罷,我就發發這個善心。你去安排,多制造些機會,她被我們欺負得狠了,再找謝靈芝哭訴幾回,這事多半就成了。我迫不及待的想看謝靈芝收二徒弟。”
“是,姑姑。”
次日香茹三人照常上工,做了一半茜草嘟著嘴出來給三人送糖水,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模樣,香茹三人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接過糖水各自喝了。
如此兩天,“茜草不喜歡香茹”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又報到了白薇那里,白薇再轉給方姑姑,兩人對視一眼,都面露喜色。
“茜草還是孩子,自從跟了謝靈芝后就一直倍受寵愛,小孩子都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要被迫與他人分享,這丫頭值得利用一下。”
“師姐妹不合,必定影響功課,姑姑這主意不錯,那我們什么時候跟她聊幾句?”
“現在就可以,先別急著出招,先探探她的口風,了解一下謝靈芝到底有沒有收香茹的意思,要是有,咱們再來挑撥。”
“明白,我去辦。”
又是三四日過去,這幾天里香茹的活莫名其妙加重,除了完成例行工作外,還另外被茯苓派去做這做那,只有天色黑下來才能得閑。
茜草每日早上仍舊會給香茹三人送上糖水驅寒,但那臉色卻一日比一旦難看,態度一日比一旦不耐煩,結果一開始還在羨慕的人群,立刻就變了風向,幸災樂禍起來。
這日下午趁著謝醫婆被太醫叫走隨行出診,茜草把幾日攢下的臟衣服拿去漿洗房,出來時被白薇在院外夾道裝作巧遇般堵了個正著。
“喲,這不是茜草妹妹么,謝醫婆最近可好?”
“很好,謝謝薇姑娘關心,方姑姑最近可好?”茜草展現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都好都好,謝醫婆還在屋里看書么?我就知道,這所有的醫婆里,就數她最用功。可是這么冷的天,還是應該多活動活動,老是躲在屋子里烤火也不好。”
“嗯,師傅沒別的愛好,就喜歡看書,就是一入冬后,外面老有人找她,她也閑不下來,現在看書的時間已經是大大減少了。”
“公務繁忙是應當的,我還以為是忙私事呢,最近聽說那個姑娘很得她的歡心?”
“那又怎樣?不過是因為當初喜歡她做的甜湯罷了,薇姐姐給評評理,您聽說過有這樣的收徒條件的么?”
“這是怎么說的?一個從廚房調來的小麻雀,要飛上枝頭成鳳凰了?”
“可不是么,師傅實在喜歡得緊,根本不顧她有沒有天賦,我勸說了好幾次,師傅根本聽不進去,還說要是實在沒天賦,大不了以后舉薦到哪位娘娘手下當差,也不枉一番師徒之情。”
“哎喲,這樣說,倒要恭喜茜草妹妹要做師姐了。”
“薇姐姐,您別寒磣我了,我聽得出來,您這是挖苦我呢。”
“哎,好妹妹,姐姐是那樣的人么,依我說啊,你師傅收就收了,她要學得不好又跟你沒關系,將來你自考中醫婆還家,她這半路出家的誰真指望她能學出什么來?你可比她強多了,謝醫婆收她不過是個人情罷了,哪能跟你比。來來,笑個給姐姐看看,我的好妹妹可不適合這氣嘟嘟的模樣。”
茜草扯扯嘴角,給了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嘟著嘴跟白薇道別走了。
茜草回到屋里不久,謝醫婆也回來了,經過樓下時敲開茜草的房門叫她送壺熱茶上去。
茜草端了茶盤來到樓上,進門時謝醫婆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火盆旁烤手。
師徒兩人簡單的說了幾句話,茜草就把話題轉到了白薇身上,把下午白薇找她的事告訴了謝醫婆。
“很好,她上鉤了,這表示方姑姑也在關心我們。繼續,讓她們看看你到底有多討厭香茹,她們一定還盤算著等我離宮后將她趕出去呢,她們篤定的就是沒人能在兩年時間里通過醫婆的考試。”
“師傅,我懂你的意思,但若她們真這樣想也沒有錯啊,的確沒人能在兩年時間里通過考試,您怎么就對香茹那么有信心呢?您這信心來得太奇怪了。”
“茜草,你還小,很多事都想不到。還記得那天香茹來喝茶時跟我們講的故事么,她有繼母,天天從早忙到晚。”
“是的,我記得,但我還是沒明白。”
“香茹的父親是郎中,她在成日辛勞中偷學到一點零碎東西,進宮后在容姑姑手下學得廚活,但她教給半夏的那幾個食方卻說明她懂的東西,比她告訴給我們的要多。”
茜草更糊涂了,想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她沒跟我們說實話?”
“起碼她有所隱瞞。”
“師傅又發現什么了么?”
“半夏曾說過,香茹在教他食方的時候,還曾經說過一個百部汁,但這需要先拿到百部這味藥,她擔心半夏拿不到藥,故此沒說。”
“我還是有點糊涂,師傅欺負人,我不想了啦,師傅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茜草仍然沒有明白謝醫婆的意思,干脆一頭撲進她懷里撒嬌。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算了算了,等她進了我的門,所有的事以后都會慢慢知道的,來日方長。”夏醫婆拍打著茜草的背哄著她,心里卻暗自琢磨,香茹善廚活又認得藥材,還能說出那么些個食方,大抵是個食醫的料子,雖不知她是怎樣學到這些東西,但總算是條明路。
跟著自己學做疾醫時間太緊,若是能投在太醫門下學做食醫,就完全不怕了,有太醫們做靠山,方姑姑再討厭她都不敢動她分毫,自己到時離宮也能走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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