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玩,陰死你

改革遇到了鼻涕蟲

改革遇到了鼻涕蟲

全省國企改革吹響了進軍的號角,機電總公司下崗分流工作率先進入了實質性操作階段。[3Z中文。3zcn]錢瑞君代表全省國企領導人在全省國企改革大會上表態,堅決執行省委指示精神,全面推進下崗分流減員增效工作,為全省國企改革積累經驗。表態得到了省委關副書記的充分肯定,博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

人力資源部制定了按年齡有條件“一刀切”的方案,上報省工業廳通過后,下發總公司機關各部門和各下屬公司遵照執行。所謂有條件的“一刀切”,指的是男職工55歲,女職工50歲,一律提前辦理內部退休手續,不再安排工作崗位,具有高級職稱的技術人員和總公司的領導不在被切之列。同時,對于那些長期在編不在崗位和在崗表現差的各類人員進行全面清理,該下崗的下崗,性質惡劣的,解除勞動合同。

一時間全公司范圍內人心惶惶,議論紛紛,總公司機關倒是風平浪靜,自有下崗分流的精神以來,年齡結構已經有意識地進行了優化調整,絕大多數的矛盾都暴露在下屬各公司,個別年齡接近的,都不動聲色地盯著辦公室的金大姐。各縣市不景氣的下屬單位借改革東風,自行制定政策,又將“一刀切”的年齡提前,被切到的職工們確實有切膚之痛,端了一輩子的鐵飯碗一夜之間就端到頭了,依靠了一輩子的企業突然之間就靠不住了,吃慣了大鍋飯的人們從思想上,感情上都接受不了。

應該說,機電總公司一直是臨江效益較好的國企,不少難以為繼的單位已經開始拖欠職工的工資,在崗也是名存實亡,臨江街面上的早點攤和夜市攤如雨后春筍,拉客拖貨的人力車和摩托車隨處可見,早有一大批的國企職工提前感受到了市場經濟帶來的“陣痛”。正因為如此,盡管給出了相對優惠的退休費,機電總公司的職工們也不愿意加入體驗“陣痛”的人群,這個年紀都處在上有老下有小的爬坡階段,既無資金又無一技之長,靠什么來養家糊口,一時間,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絕大多數老實巴交的職工們安生嘆氣之后,發一通牢騷,罵幾句娘,黯然辦理了提前退休手續。但是,難題出現在那些長期在編不在崗的人身上,這些人有的是早期下海脫離了公司,有些是受不了嫌苦嫌累拿錢少在社會上瞎混,對于這類“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公司的態度非常堅決,必須毫不留情地予以清退,否則無法向那些被切的職工交待。解除勞動合同,那就是鐵飯碗一砸到底,這才是動真格的,可要知道,這幫人個個都是難剃的刺頭。

這個時候人力資源部和辦公室就開始踢皮球,秦遠說政策是人力資源部拿的意見,該他們出面解釋,劉懷德稱辦公室是牽頭單位,應由辦公室出面接待來訪人員。踢來踢去,最后總是輪到話語權小的人來做具體事,這是國企遇到難題的通病,秘書科成了總公司的來訪接待站,每天都有吵吵嚷嚷的人流,講得通道理好言相勸還能夠客客氣氣地打發走,蠻橫不講理的就拍桌子打板凳罵娘。

這不,賈明鎏剛把一個下海經商的職工思想工作做通,門口又晃著進來一個熟悉的面孔——卷毛。還沒等賈明鎏說話,卷毛先沖著賈明鎏冷笑:“喲呵,真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你小子在這里干什么?是不是跟老子一樣要被炒魷魚啊?”

金大姐一歪身子站起來:“哎,小同志,怎么說話的,那是我們的賈科長。”

“哈,賈科長,好啊,今天我就找你了。”屁股一抬,坐在了金大姐的辦公桌上。

“哎,哎,哎,你下來,你怎么坐到我的辦公桌上,我還要干活呢。”金大姐伸手就來扯卷毛。

卷毛一甩手,仔細端詳了金大姐幾眼,一翻眼珠子:“算了吧你,還干什么活?這么一大把年紀,也該下崗了。”差點沒把金大姐嗆出二里地去,逗得莫小力捂著嘴直樂。

金大姐氣急敗壞把卷毛扯下來,卷毛倒不計較,又轉到莫小力跟前:“美女,叫什么名字?晚上一起吃個飯,給不給面子?”

莫小力嚇得花容失色,一扭頭,不理睬他。

賈明鎏冷冷地說:“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問題要反映?”

卷毛對賈明鎏多少還是有點害怕:“我叫李大寶,人送外號李卷毛。沒別的事,我要回公司上班,找個地方拿工資。”

“李大寶,你原來是哪個單位的?多少年沒上班了?”

“運輸隊的,前幾年把個貨車開溝里去了,我就沒上班了。”

“沒上班,有請假手續嗎?”

“要什么手續,老子沒去找運輸隊長的麻煩,他們就該謝天謝地了,還要什么手續?”

“按照公司管理規定,你這是自動離職,公司要和你解除勞動關系。”

“啊呸,你們當官的嘴巴就是規定。”卷毛手一指金大姐:“你看看,別的單位這么大年紀的不都提前退休了,你們辦公室怎么就還能上班呢?”金大姐氣得說不出話來,就拿眼睛看著賈明鎏。

賈明鎏不緊不慢地說:“李大寶,你和他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不要胡攪蠻纏。”金大姐連忙跟著說:“不要胡攪蠻纏。”

卷毛歪嘴一樂:“嘿嘿,哥們,今天我不跟你胡攪蠻纏,我就是要上班,找地方給我開工資。”

“你的問題先要找運輸隊,把你的考勤情況搞清楚再來。”

“你他媽少來,就是運輸隊讓我來找你們的,怎么的,把我當皮球踢啊?想糊弄人,沒門,你不是什么狗屁科長嗎?今天我就找定你了。”

“我可以先告訴你,你如果像你說的那種情況,你找誰都沒用,公司政策不會為哪個人開口子。”

“廢話少說,我就是要上班。”爭吵的過程中,門外又進來幾個歪瓜裂棗,看卷毛在扯皮,紛紛幫腔:“就是,就是,我們都要上班。”

賈明鎏嚴厲地說:“各位,你們各自情況不同,不要跟著一起起哄。”然后,又放緩口氣招呼新進來的幾個人:“你們過來,把你們的情況說說。”幾個人就圍攏來,七嘴八舌地講著各自的處境,卷毛急了:“我說,那個賈什么,賈科長,這解決問題總有個先來后到吧?”

“李大寶,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我先和他們談,你一邊等著。”

卷毛揮舞著雙手,把桌子拍得砰砰響:“TMD,跟你個小科長說了也不管用,我要找辦公室主任。”

秦遠在里面聽見外面的吵鬧,拉開門過來問:“小賈,你們吵不吵?有什么事好好解釋嘛,別影響錢總工作。”

“是,秦主任。”賈明鎏這邊答應著,金大姐搶上前去:“就是這個卷毛在這里胡攪蠻纏,主任,你可得管管。”

卷毛一聽秦遠是主任,立即就往前湊:“好啊,我就找主任談。”秦遠一看卷毛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連連擺手后退:“別找我,這事就找賈科長。”說完,轉身進了自己辦公室,卷毛還不依,跟著秦遠就進去了,就聽秦遠在里面色厲內荏地喊:“出去,出去,你要干什么?有事外面去談。”

卷毛的氣焰更加囂張:“憑什么,你是領導,我找你就是找對了。”

賈明鎏在外面假裝沒聽見,繼續和后來的幾個人談各自的情況,解釋相關的政策,告訴他們該辦什么手續,該找什么部門,才能解決問題。

沒一會兒,秦遠氣急敗壞地跑過來,吩咐莫小力:“打110,這家伙往我那一坐,我還怎么工作。”

110倒是一下就撥通了,可人民警察說,這是你們公司自己內部的事,又沒有發生刑事治安事件,我們不好出警。

賈明鎏給運輸隊長打了個電話,運輸隊里來了幾個人,連哄帶勸地把卷毛架走了,秦遠在辦公室里直喘粗氣,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身上的襯衣都汗濕了,嘴里嘟嘟囔囔:“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可更不像話的事情還在后頭。

下午,卷毛又來了,帶了個破碗,說是沒飯吃,要跟著賈明鎏后面,你吃什么我吃什么?看情形,他是不吵不鬧,要耗垮對手的斗志。賈明鎏倒沒搭理他,等下班到了食堂,果然給卷毛打了份飯,一起坐在桌子邊吃。賈明鎏就拿卷毛開心:“李大寶,這伙食比看守所里的強吧?”卷毛吧嗒嘴:“行,比那強,可比名流大酒店差遠了。”

賈明鎏正色道:“那我告訴你,我工資低,生活費就少,從明天開始,我們都只有咸菜就白飯了。”

“那還讓不讓我活。”

賈明鎏瞟了他一眼:“呵呵,那我就管不了你了,有本事你找錢多的去。”

“怎么的,你以為我不敢?那好,明天我就找你們主任去,他工資高。”卷毛一抹嘴,丟下賈明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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