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二章

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見陳太忠從樓里出來,張愛國馬上拉開了奔馳車的車門,微躬著身子站在一邊,這動作本未見什么唐突,但是他拉開的是駕駛員一側的車門,給人的感覺未免就有點古怪。⑦星閣。

陳太忠也沒看他,鉆進車里,等張愛國上了車,也沒著急發動,而是沉著臉發問了,“小張,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

張愛國原本是面帶微笑,聽到這話,先是微微一愕,旋即馬上點頭,臉色也鄭重了許多,“您問吧。

“你這個頂工的名額,是花了多少錢買來的?”

“沒有花……”張愛國搖搖頭,不過,就在他話說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對方臉色不對,登時苦笑一聲,“別人花錢,我聽說了,可是我的名額,是我二叔幫忙活動的,確實是沒有花錢。”

敢情,張智慧手下,有人識得科委某人,那位是要退了,不過家里的老幺還小,所以索性將名額給了張智慧,說好將來孩子大了,讓孩子去鳳凰賓館上班,無非就是交換嘛。

鳳凰賓館也是鐵飯碗,這位又不差賣指標的那幾個錢,事情就這么說定了,反正張總答應了,就算將來政策有變化,鳳凰賓館出去承包了,他也負責找個找個公家單位安置——這話都說出來,誰還會不放心?

“那別人賣錢,是個什么樣的行情?”陳太忠繼續發問,他并不在乎有人倒賣指標,事實上,他心里高興著呢,這是科委紅火起來的標志,擱在一年前,就算有人想賣——會有人買嗎?

但是,他不喜歡被蒙蔽,做為科委的副主任,實際上的掌舵人,他居然沒聽說過這事兒,還被段市長問住了,這讓他感覺到非常沒有面子——沒有人喜歡被蒙蔽。

“這個行情。可就難講了。”張愛國苦笑一聲。才要解釋一下。又被他一眼瞪得有點緊張。“我聽說最高地就是一萬。反正大家都在傳說。要讓太忠主任知道了。沒準會直接取消那個指標。只敢悄悄地賣……他們都很怕您。”

“哼。”陳太忠聽得果真如此。不禁冷哼一聲。“看來我還真被蒙在鼓里了。愛國。我交待你個事兒。你認真給我辦。”

“行。陳主任您說吧。”張愛國點點頭。神情有點肅穆。

“盡量幫我留意一下科委地基層動向。真是地。這種傷風敗俗地事情。我居然不知道。”陳太忠滿臉鐵青。“類似事情。統統通報我。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一定做到……”張愛國笑著點點頭。心說打聽消息那是我拿手地本事。他才待要再說什么。誰想陳主任又發話了。

“哼。一個指標才賣一萬。你放出風去。就說一萬五一個。我收啦。有多少要多少。一個指標一萬……哼。我丟不起這個人!”

呃……張愛國登時無語,陳主任,陳大哥,現在普通的副高,一個月也不過才一千左右,一萬五,等于人家干一年多啊。

他在驚愕,陳太忠兀自在喋喋不休地抱怨,“這種丟人事兒,一次足夠了,我決不能容忍第二次,這都是財富啊,一群敗家子……”

陳主任,真的很牛逼啊,到最后,張愛國的腦子里只有這么一個念頭。

陳省長,真的很奇怪啊,到現在,關正實的腦子里還糊成一團:為什么好端端的錢,她就不肯要,非要多一道手續呢?

這個問題一直糾結在關主任心里,有心打個電話給陳太忠吧,可是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周日才回來,周一就找到了陳潔來匯報,擱給小陳看,我這不是也太官迷了一點?太恣情縱欲了一點?

還是等個一天半天的再通知他吧,關正實拿定了主意,又開始琢磨陳潔這個聽起來比較古怪的安排。

不琢磨不行啊,擱給一般人來看,領導下了命令,就努力去完成好了,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反正他總不能不去干,而且,陳潔不是也說了?“創新基金”歸他負責了,按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但是關正實不這么看,因為陳省長并沒有說,姓關的你就會止步于此,不可能得到更多了;同時她也沒確定,將來部里撥下的“創新基金”,就一定是關某人負責。

說穿了,還是關正實覺得,這錢借給陳省長的話,等校園網專項資金到位,還錢是很方便的,可是拿到省科委,這個錢還起來還真就有點麻煩了——他不但要負責關說陳太忠,更重要的是要面對還款壓力。(七#星#閣首&發)

他甚至認為,陳潔讓他分管創新基金,倒也不是什么特別好的業務,正經是分管部里撥下的創新基金,那才是他最想要的,那個沒有還款壓力,或者說還款壓力很小。

所以說,眼下是比較關鍵的一步,涉及到他能上進到何種程度,或者說是不是被人擺了一道。

遺憾的是,陳潔的話說得不是很多,透露出的信息也很模糊,值此關鍵時刻,關主任當然要把陳省長的語言、表情一點點地掰開了,細細地品味,以方便更好地領會領導的意圖。

陳省長是對我胡亂關心她的工作不滿嗎?最讓關正實擔心的,就是這個猜測,未慮勝先慮敗是官場中人生存的不二法門,這個念頭,一直在他心中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因為不滿了,卻又舍不得這么一大筆錢,所以陳潔才調整了這筆錢的用途,以此來警告、敲打我,讓我專心做好本職工作,不要隨便揣測領導的用心,是這樣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里就是冰涼冰涼的,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若是那樣,她也不用安排我暫時負責“創新基金”了,是吧?還給我布置了任務呢。

這個疑惑,終于在晚上揭曉了,臨到下班的時候,省毛紡廠的董事長林忠到了省科委,直接找上了關正實,“請問是關主任吧?我是省毛紡廠的廠長林忠。”

關正實這挺納悶的,心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們科委跟這毛紡廠沒有什么業務往來的,不過按說

紡廠也是副廳級別的廠子,林忠應該是享受正廳待遇T7不好將疑惑表現在臉上,說不得就要熱情接待了。

林忠倒是挺客氣的,還給關正實帶了一只最新款的手機,作為見面禮,“這是初次見面,一點小意思啊,關主任不要嫌棄。”

“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關正實忙不迭地推開,不動聲色地發話了,“不知道林總找我,有什么指示啊?”

“什么指示不指示的?關主任你就不要開玩笑了,”林總謙恭地搖搖頭,滿臉堆笑,“我早就聽說關主任的大名了,這次來科委,就是掛個號,請關主任有空的時候,多去廠子里指點指點。”

“我能有什么指點你的啊?”關正實實在憋不住了,直勾勾地看著林忠,“林總,有話請直說,真的……你搞得我很迷糊啊。”

“是這么回事,廠里效益最近不是很好,一直想搞一點技改,但是資金和技術呢,都有點跟不上,”林忠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解釋,“關主任你清華畢業的,理論水平肯定沒問題的嘛,也想請你對我們廠里的技改方案,做點指點。”

關正實雖然是文化人,但是聽到“資金和技術有點跟不上”,這心里就明白了,得,這是陳潔把我賣了,這位來科委,真是“掛號”來了。

等錢一到帳,人家就該發動總攻了,現在這手機,也不過是投石問路,套交情用的,兩人從沒見過面,這感情得慢慢培養不是?

“指點什么的,真的談不上,”關正實也不看那手機,笑著搖搖頭,“實在不好意思,我是學工程力學的,對紡織這一套一竅不通的,你可以去紡織設計院問一問。”

他這話說得四平八穩,拒絕之意相當地明顯,甚至他還告訴對方:抱歉啊,我跟那個專業無關,你確實是找錯人了。

八字沒一撇呢,他怎么敢答應?而且,這位身后是陳潔啊,就算八字有一撇,他也得見機行事,利令智昏這種事,他關某人是做不出來的。

可是林忠也不是第一天混官場了,察言觀色的功夫還是有的,眼見自己說到“資金和技術”幾字的時候,對方眉眼有輕微至幾乎不可見的抽動,就知道這姓關的肚子里真的是有東西——而且這錢,十有就是這廝做主了。

尤其是,關主任原本還是一臉迷惑呢,聽說了這幾句話之后,居然就很明顯地放開了,笑容也很輕松,那就是人家已經知道了,自己是為什么來的。

“關主任,您這么說就見外了,”林忠笑著搖搖頭,“我的意思,估計您也明白了,說實話,我真是來掛號的,而且,您肯定也知道,我這消息還算靈通啊。”

這話就是點關正實了:喂喂,麻煩你想想清楚啊,這消息可是陳潔告我的——不過,我還是挺尊重你的嘛。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林忠這消息,肯定還是來自于陳潔。

他纏了她好一陣,到最后陳省長不耐煩了,才告訴他這筆錢是要省科委的副主任關正實批的,不過——“到時候我跟小關打個招呼就行了,你也不用行動得太早。”

可是林總哪里敢再拖?陳省長許了諾,按理說是要兌現的,但是他非常清楚,陳潔做為本土起來的干部,省里各種各樣的關系,實在是太多了,他要是真的規規矩矩地等陳省長做主,到時候她萬一來一句“錢花到更重要的地方了”,他還不得吐血?

所以,他必須來拜會這個關主任,而且陳省長說的是“不用行動太早”,也沒說不讓他拜會不是?

林忠也不是第一天當廠長,他非常清楚,按慣例,這種性質和數額的款子,指望大領導直接拍板就能得到,那簡直是做夢,中間過手的人,那都要意思到了才成。

所謂的未雨綢繆,那就是這樣了,沒辦法,這毛紡廠雖然是副廳級別的,但是廠子不算大,現在背了不少外債,貸款有困難,眼下就只能指望科委這兒了。

關正實一聽到對方拿陳潔來壓自己,心里就生出了些許的不爽,憑你一個企業的副廳,也敢跟我這樣說話?麻煩你搞搞清楚,你現在是要跟我來借錢的,不能太囂張的吧?

不過,不爽歸不爽,他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微微一笑,輕聲嘀咕一句,“按你們廠的要求,資金是要走火炬計劃的,這個不歸我管。”

按關正實的理解,創新基金是扶持中小型高科技企業的,工業上的技改項目,那就要歸類到火炬計劃上。

由于部里的政策最終沒有下來,所以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到底是不是這么一回事,只是從同學處聽來的消息,好像是如此,反正,既然他有點微微的不爽,肯定就不怕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

“可是,有省領導是這么說的啊,”林忠也有點惱火了,少不得點得越發地清楚了一點,陳潔可能騙我嗎?你不過就是個科委的主任,還是副的這種,也不看看你們這點家當,比我們廠還不如呢,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種優越感。

“省領導讓你來找我的嗎?”關正實冷笑一聲,他離開陳潔辦公室的時候,聽得清清楚楚的,陳省長要自己不要聲張此事,眼前這位林忠敢這么找來自己,他就敢直接頂回去。

大不了,等此人走后,他馬上給陳省長打個電話,匯報一下,說是有人等不及,現在就找上門了,我是這么處理的,陳省長您看——我這么做對不對?

正經是這么做的話,又有了向領導請示的機會,下級跟上級的關系,不就是在不斷的請示和匯報中加深的嗎?

“那你再讓省領導找我說一聲吧,”他的話說得霸氣十足,雖然,他心里還是有點惴惴不安,但是這面子不能掉,你要錢的還牛逼成這樣?

我想主管一攤,圖的還不是活個揚眉吐氣?

“哎哎,關主任您別生氣,”林忠終于反應過來了,我是來求人的啊,而且,人家不但手里有錢,對陳潔的意圖吃得

,嚴格說起來,還是我做得不對了呢。

反正,做為一個效益不怎么好的國企領導,林總深明“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真諦,眼見關主任的面皮要翻轉了,忙不迭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沖他來回晃動幾下,“關主任,我是有點著急了,您千萬包涵啊,我這人就是嘴不好。”

“歸火炬計劃管,”關正實搖搖頭,沒什么表情,不過再想一想,他也不想將此人得罪得太狠,少不得又加一句,“過幾個月吧,等部里的精神下來了,到時候再說好了。”

他這話固然是解釋“歸火炬計劃管”六個字的由來,同時也是暗示,陳省長說了,錢借來了再說別的,眼下著急不得——你小子規矩點吧。

林忠聽得明白,那六個字該怎么解釋,他或者不是很明白,但是“過幾個月”的意思他可是聽得明白,人家關主任說了,我來得早啦。

可是,不早能行嗎?想到這個,林總苦笑一聲,“關主任,我也不瞞您說,我不敢來得晚了啊,咱倆素不相識,我不上門拜拜碼頭,回頭萬一又有別人需要錢,誰知道還輪得到輪不到毛紡廠呢?”

他這不僅僅是在向關正實解釋,也是在向關正實背后的陳潔解釋,顯然的,陳省長跟關主任聯系得非常緊密,要不然怎么能定下幾月后的款子,不但密而不發,眼下還敢撂這么硬的話?

這就是正經的“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不過是林總怕得更厲害一點,反正已經到了這步了,為了熄掉關主任的怒火,他有必要將姿態放得極低,順便不忘向陳省長表表態:我不是不聽話,而是有苦衷啊。

不過,這么一來,他還真算是做對了,關主任原本就是文化人,心真的比較軟,雖然他是實職副廳的干部,可由于身在科委沒啥職能,倒也少做那些刁難人的勾當,一見對方放下了身段,自己就不好再認真了。

只是,關正實打死都不肯收那手機,兩人相談不算歡愉,他又怎么肯貽人口實?

林忠實在沒辦法了,開始玩賴了,“我這不是送你的,真的,關主任,我這是借給你用的,方便咱們之間的聯系,等過個一半年,我還要回收回來舊的呢,你為我們企業排憂解難,也不能自己掏腰包不是?”

“別人都是借車呢,我們毛紡廠那兩輛破車不行,也就弄個手機,您要不收,那就是覺得我們沒誠意了……”

林總是在廠里呆了多年的,早就是老油條了,關主任不太會應付這種人,再想想人家好歹也是跟陳省長有關系,自己太過矯情的話,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就先放著吧,”關正實接了手機,向柜子里一鎖,轉頭看林總的時候,就和藹一些了,“林總,你們的技改,真的是走火炬計劃資金的可能性大一點。”

“哦?是嗎?那你得好好跟我說說,”林忠笑著點點頭,也不惱怒,接著又一側頭,看一看關主任桌上的時鐘,“哈,快到點了,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說,這里面的差別……我還真不是很清楚呢。”

關主任嘗試著推脫一下,怎奈人家是要了解兩個資金的區別,既然是打著這種幌子,他不理也不合適啊。

上午去了趟省長辦公室,弄了點鏡花水月的職權回來,下午就有人變著法兒地拉他了,而且還是理由很充足的那種,似此情況,由不得關正實不感慨萬千。

人在官場,只要有一星半點兒的權力,各種誘惑會變著法兒地湊過來,想要不被同化,不但需要很強硬的背景,也要有一顆鐵石般的心腸才成!

還好,關主任自認,自己的修身還是很端正的,小問題上他可以通融,大原則上決不會讓步,是的,這次跟林忠吃飯,他也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搞清楚陳省長到底是為什么改變了初衷。

林忠卻是因為已經吃過一次虧,心理就難免處于弱勢地位了,所以,當他在酒桌上,聽到關正實問他什么時候知道消息的時候,就很直接地告訴對方。

“上午我知道的消息,陳省長不讓聯系你們科委,中午我又跟她坐了坐,才知道是關主任你負責,當時我就想了,不聯系就不聯系吧,但是財神我得拜到啊,呵呵,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還不來看關主任,那就是我的不對了。”

敢情是我一走,陳潔就通知他了?關正實腦中靈光一閃,隱隱猜出問題在哪兒了,但是,他還是有點不能確定,少不得就要再試探一句,“林總你要真的確定,這技改成功,能讓廠子扭虧為盈的話,我倒是可以介紹個投資商給你,有興趣沒有?”

我有毛的興趣,林忠心里嘀咕一句,我找你就是要錢來了,投資商……投資商還要講回報呢,幫別人賺錢,我有毛病啊?

不過,想歸這么想,話可不能這么說,林總眼睛一亮,看上去很有點欣喜若狂的樣子,“是嗎?那一定要見一見了,只要有錢,我保管讓廠子起死回生。”

“也是我們科委系統的,”關正實笑嘻嘻地看著他,目光看起來雖然有些漫不經心,但是不是真的漫不經心,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據我所知,鳳凰科委手里有點閑散資金,林總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嗐,是那兒啊,我不去,”林總搖搖頭,狐疑地看他一眼,“我早聽陳省長說過了,不過,那兒的人太蠻橫了……”

說到這里,他四下看一眼——雖然包間里只有兩個人,隨即壓低了聲音,“當時我想去借錢的,也問了陳省長了,你猜她說什么?”

“她說什么?”受到林忠的感染,關正實也壓低了聲音,但是他的心臟卻在砰砰地亂跳,近了,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