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有人在使壞“馬勉對著陳太忠嘆氣。
知道了張磷脫離危險的消息之后,陳太忠來到了市第二人民醫院,這家醫院離機床廠最近,是正規社會性醫院,也是機床廠指定醫院之一,馬主任選擇這里,主要是因為,他不知道張磷是什么時候服藥的,一點都不敢耽擱。
當然,馬主任對外宣稱,說的就是妻子吃壞了東西,算是食物中毒,所以來洗胃,不過,知道真相的人,早就都知道了。
陳太忠不能不來,他對張磷的印象一直不錯,而且,領導家有人生病,做下屬的來探望,這也都是慣倒了,更別說馬勉對他,確實是信任有加。
“嗯,我也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陳主任點點頭,附和自己的領導,心里卻是不無感嘆,老馬你要是早丟開孫朋朋,至于這樣嗎?
陰謀無時無刻不在,關鍵還是你自己掉鏈子了,這讓想幫你的人都無話可說,偷吃不是不行,你得先把家里安頓住不是,你當自己跟羅天上仙一樣,后宮一團和氣?
“文明辦最近的舉措,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馬勉嘆一口氣,“當然,我自己持身不正,也沒啥可以抱怨的,只不過“真有點不甘心啊。”
他知道這次的事情,真的是大條了,原本他還想遮著掩著,畢竟他是省委領導,證件一亮,這么個小破醫院,封鎖消息還是沒問題的。
然后,等張磷醒來,他跟她好好檢討一下,保證以后不再犯類似的毛病,以獲得她的原諒,這也就算完事了,不成想,這風聲卻是被人泄露了出去。
馬主任將妻子送到醫院還不到一個小時,就接到了潘劍屏的電話一一有人打匿名電話過來,說馬勉的妻子因為丈夫外遇自殺了,你別問我這小人物是誰,我只是看不慣。
潘劍屏這個手機,可是保密本上的,能給這個手機打電話的主兒,按說就聯系得上省里其他大佬,潘部長就算想回護,也要考慮一下后果,于是他打電話求證。
馬勉自然也就不敢再隱瞞了,一時間,他心里真是薄涼薄涼的,“這加“是真要有點麻煩了,不知道誰干這種缺德帶冒煙的事兒。”
“想找到這個人,該從趨利者規則的角度出發,“陳太忠是見不得孫朋朋的,但是該提的建議,他是要提的,“您認為,誰最可能做這事兒?”
“要擱在以前,我還能分析出一兩個嫌疑人,但是現在文明辦是這個樣子,怕是夠嗆了,“馬勉苦笑一聲,事已至此,他也沒必要再遮著掩著了,“趨利者嫌疑最大,這個我懂,但是現在加上了眾多的避害者……”趨利加避害,怎么分析得出來?”
這話是實情,以前遇到這種事,馬主任只需要考慮,我下了以后誰會上來,最多再加上往昔的仇家,這就是全部的嫌疑人了。
但是現在文明辦頻頻地出手,只說那干部家屬綠卡登記制度,得罪的人就海了去啦,而且文明辦曝光那些拖欠捐款的人,不但是馬勉授意的,更是孫朋朋親自操刀點名,這得罪的人更是五花八門,體制外的人都有可能。
”反正,要是別人來干這文明辦主任,我是不認的,“陳太忠冷哼一聲,以他的超然地位,本來是無須站隊的,誰來干這個主任,都免不了要看他眼色行事。
但是馬勉對他不薄,而且這次的事情,也多半是起源于李云彤就任稽查辦副主任,所以他不怕表一下忠心——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太忠你有這個心,我就領情了,“馬主任果然很感動,他猶豫一下,遞過個小紙條來,“這是給張磷打電話的電話號碼,幫我查一下。”
“您一直就沒去查?”陳太忠驚訝地反問一旬,他覺得事情發展的復雜程度,超過了他的預料,馬勉你一個堂堂的副廳級干部,在素波待了這么些年,連個電話號碼都搞不清楚,砢摻不砢摻?
“查了,省委不遠處公話廳的號碼,“馬勉苦笑,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他這么些年,真的就是白混了,但是他也有苦衷,(,不過我跟下面的小不是很熟,要托關系,太忠……”這事兒交給你辦,沒什么困難吧?”
”嗯,交給我了,“陳太忠點點頭,他明白馬主任真的不便辦這種事,廳級干部的身家性命,控在小身上實在太不負責任,但是中不溜個頭恰好的,老馬又不就手。
不過這個吩竹,多少讓他想起了鳳凰的小董哥們兒干的,還是見不得光的事兒啊,好歹也是處級干部了呢……”
心里是這么想的,他還是打個電話給趙明博,要他想辦法處理,這種事兒驚動田立平,有點不合適。
趙所長那邊,也倒真不是自給的,不多時就回了電話過來,“東城分局在查呢,那幫逼人看得緊,不過,我搞了一張嫌疑人的素描回來。”
”素描頂什么用啊?“陳太忠苦笑一聲,都能招著素描抓人,天下早就太平了,“對了老趙,《新華北報》那邊,有結果了沒有?”
“正要跟你說呢,摸到狄克的落腳點了……”就是李忠和那小舅子“趙明搏說起這個來,情緒就高漲了不少,“干警們埋伏下了,還有分局的支援,您放心……”馮局比我還操心呢。”
“這個事情,你先放一放,不著急,“陳太忠跟新華北極的梁子大了去啦,倒也不差這一點時間,“先幫我搞清楚這個打電話的是誰……”我不在乎花多少錢。”
接下來,他去看了一下張磷,張主席悠悠然從陰間又回到陽世,心里這份冤屈,多少平息了一些,見到他也是苦笑一聲,有氣無力地招呼,“小陳來了啊?以后我是不能再在地攤吃東西了,你也要小心哦。”
”那是,“陳太忠狠狠地點頭“,張姐你也真是的,想吃啥跟我說一聲嘛,非要跑到地攤上,您這腸胃……”不年輕了,都四十多歲的人了。”
”但是,老馬的胃。””好得很啊,“張磷雖然是剛回魂的狀態,說起這話,卻也禁不住要泛一下酸,饑不擇食東西……”真的不挑食兒。”
”以后我幫您監督著他,不能讓他亂來,“陳太忠正色回答,“您和馬主任一樣,年紀都不小了,要保重身體。”
馬勉家里這點事兒,說嚴重不算嚴重,按說捂下去是很簡單的,但是旁邊有人煽風點火,那就是另當別純了,作風問題從來不是問題,但是被人惦記上了,那就是大大的問題。
第二天上午,主持宣教都工作的常務副部長鄭澤民來文明辦了,“馬主任最近身體不適,恰好他愛人也食物中毒,要在家體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文明辦的工作,由洪濤同志來主持,大家有什么意見沒有?”
“我有一些問題,“陳太忠第一個站出來了,其實,他對洪濤個人,是沒什么意見的,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賣人情的時候,“文明辦正在緊要關頭,若是有決策性的問題,是不是請示洪主任就可以了?”
麻丵痹的你啥意思啊?洪濤聽得就不爽了,心說我平時跟你姓陳的關系也行啊,你怎么這樣說話呢,他才要開口,卻冷不丁看到對方冷冷地一眼掃來。
黑手沒冒頭呢!見到這個眼光,他登時反應過來了,說良心話,他做夢都想拿下這個文明辦主任,但是很顯然,有些事情是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
陳太忠這冷冷一眼,讓他想通了很多問題,馬勉現在的狀態,是非正常的,他若是著急接手,簡直是在把嫌疑人的帽子往自己頭上扣!
換個環境,很多人就心甘情愿地戴這個帽子了反正馬勉不是我整下來的,他下來了,我要當仁不讓地搶這個位子,更何況招照慣例,文明辦的大主任,就意昧著下一步會成為宣教都副部長。
然而,文明辦現在的局勢,不能這么簡單地看,首先馬勉還沒下,是的,馬主任只是最近遇到了一點困惑。
這一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后果手還沒出現,當然,對普通人來說,黑手不黑手也沒啥意義,大家跟著新領導走就行了,但是洪濤既然想上位,就不能讓陳太忠生出疑心。
陳太忠的折騰勁兒有多大,看張匯的下場就知道了,此人又是深得馬勉的信任,這個節骨眼上,讓他生出疑心,那就沒意思了。
再往深想一點,馬勉是潘劍屏的人,要是潘部長也因此生出疑心,那就更不妥,洪濤想來想去,才意識到,目前這個熱乎乎的位子,它不但熱乎,簡直燙屏股。
”請示我不太妥當,還是請示潘部長吧,“洪主任當機立斷,說話的同時,他還淡淡地瞥一眼鄭澤民,你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建議是什么意思,想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他再側頭看一眼其他人,康主任在用一把小指甲刀挫指甲,劉愛蘭面沉似水,看也不看他,洪濤不由得暗暗慶幸:還好,我的腦子沒燒糊涂了。馬勉體養(下)
鄭澤民在文明中的遭遇,很快就傳到了潘劍屏耳中,他不能太計較鄭部長的行為,好歹人家是常務副部長,指定一個人暫時主持工作,是沒有問題的,反正,不經過他潘某人點頭,那么也僅僅是“暫時主持工作”而已。
還好,洪濤的表現也沒讓他太過失望,居然要扯出自己做決策,潘部長決定從善如流,他親自來抓文明辦的工作。
馬勉家里發生的事情,他看得也很明白,這是有人使懷——當然,這跟小馬自己持身不正,也有很大的關系。
所謂的作風問題就是這樣,說不大就是不大,但是真要趕巧了,扳倒馬勉這樣的副廳干部,也是可能的——跟其他因此原因下馬的干部一樣,這并不是單純的作風問題,張磷自殺的背后,有更深層的原因。
不過,既然潘劍屏決定親自抓文明辦了,那就是他還沒有對馬勉撒手不管,換句話說就是讓大家知道,你們也別先惦記這個位子,我只是讓小馬體息一下避避風頭。
這事態的發展,是誰也說不準的,暫時觀望一下很有必要,潘部長這么決定,也是等著那幕后黑手再度出擊,如果壓力不大的話,他絕對要狠狠地還擊一下。
前文說過,這種暗地施放冷箭的行為,雖然在官場里屢見不鮮,但也絕對是最遭人痛很的行徑——馬勉就算有點毛病,那也是潘劍屏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敢這么給我潘某人上眼藥,你就要做好被還擊的準備。
當然,若是這內幕非常驚人,潘部長無法抗衡的話,那也就沒辦法了,不管怎么說,馬勉你是被人抓住痛腳了——不過他認為,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當天下午,潘劍屏出現在文明辦,召集幾個班子領導統一一下思想,而且他還強調一下,自己主抓這個工作,原因是對文明辦的工作格外重視。
”馬部長不在的這幾天,你們抓好各自的分管內容,小問題可以開會解決,大問題直接向我請示,我們的精神文明建設工作,已經走在了其他兄弟省份的前面,但是絕不能就此松懈,這個時候誰要把心思操在別的上面,我不會答應,省委也不會答應。”
這個會的時間不長,潘部長在宣布散會之后,大家正等著老板先走呢,不成想潘部長輕咳一聲“你們都走吧,小陳留一下。”
對于這樣的吩咐,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馬勉在的時候,陳太忠是第一打手,潘部長親自抓文明辦,重用小陳也是正常的。
“上午你對鄭部長的安排,提出了置疑?“潘劍屏見大家都走了,就不動聲色地發問。
”馬部長又不是不回來了,我不能愧對他的信任,“陳太忠回答得很自然,“而且我是掛職來的,這話也就是我最合適說。”
掛職來的,那就不可能琢磨馬勉可能空出的位子,所謂公道話,還是局外人來說最有力,潘部長也明白,他沉吟一下才又說話,“小馬這次是被你的事情連累了,你清楚吧?”
“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拿來做文章5樓
了,我其實沒有做什么“陳大忠可不想承擔這個莫名其妙的責任,相信以潘老板的能力,想了解到真相并不難。
”總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潘劍屏哼一聲,他已經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全部始末,連馬勉自己都認為,將李云彤調到稽查辦是此事的導火索——他甚至有點后悔了。
但是話說回來,一個正常的調動,引發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是那黑手處心積慮,就算躲過這一次,沒準下一次更狠,“反正小馬是前車之鑒,小陳你也有些不好的傳言,希望你倆不要摔倒在同一個地方。”
“那是他們胡說八道,、,陳太忠聽到這話,真是有點不服氣,也顧不得是省委常委在當面了“先不說我還沒結婚呢,就說連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我的覺悟還能比兔子差了?”
“哈“潘劍屏被他這話逗得一樂,接著臉又一沉,“你希望馬部長早點回來嗎?”
”那當然了,“陳太忠點點頭。
”那你就要下更大力氣去抓精神文明建設,“潘部長沉冷一下,緩緩地解釋,“文明辦最近風頭太勁,小馬被人盯上是很正常的,但是他不在的時候,你要是能搞得更好,他受到的關注就要少一些。”
那豈不是我受到的關注要多一些了?陳太忠聽得暗暗腹誹,嘴上卻是嘆口氣,“馬主任也說了,干都家屬綠卡登記制度,是很多人的眼中…”想做點事兒怎么這么難呢?”
”豈止這個綠卡登記,、,潘劍屏轍做接頭,“那個文明縣區評選活動,將來可能發展為末位淘汰“這些消息,也不是完全保密的。”
“什么?”陳太忠再次震驚了,“這根本就是八宇沒一撇的事兒啊。”
“但是你有這個思路,并且沒有放棄操作嘗試“潘劍屏嘴唇抽動一下,可以認為這是一個無奈的苦笑,“在這個大院里,沒有真正的秘密。”
“嘖,我一定要找出來這個人,“陳太忠聽得情慣不平哥們兒還沒準備動手呢倒有人琢磨下絆子了,你們不做事,也見不得別人做事,這是何等陰暗的心態?
“找不找這個人,意思不大,“潘劍屏果然不愧是省委常委眼光和胸襟不是一個小處長比得上的,“你把工作做好,就是對他們最大的還擊。”
“但是,早點找出來這個人,馬主任就能早點回來,“陳太忠就是這個性子,遇到麻煩的時候,一般都是琢磨著下狠手根除——這只黑手對的不止是馬勉還要影響他主張的相關建議,他不想輕易放過。
“該跳出來的,遲早都是會跳出來的,“潘劍屏微微一笑“要是偶然事件那么過去就過去了,你這么搞也是本末倒置。”
還是要哥們兒沖鋒陷陣啊,陳太忠心里暗嘆不過他也知道,潘部長是對自己的后臺有信心而且萬一有點小事,只看潘老板對馬勉的維護,當也不會讓他受了委屈。
算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做省委常委的馬前卒的,他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
陳太忠才回到辦公室,李云彤就跟著走了進來,她的臉色非常不好看,“陳主任,要不“這個副主任我不干了。”
“去去去,還嫌我頭不夠大?“陳太忠瞪她一眼,又是一擺手,“關你什么事兒?我跟你說,你把自己的事做好,就是對某些流言最好的還擊,也是真的給我和馬主任長臉。”
“想做點事,怎么就這么難呢?“李云彤氣呼呼地往沙發上一坐,她最近也是心力疲憊,本來說自己升職了,可是,不但老公不理解,還連累著馬主任跟著倒霧。
相較以前文明辦波瀾不驚的時候,她眼下遭遇的壓力,真的太大了“昨天張強又問我,我跟主任是什么關系……”嘖,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工作,工作第一位,我不聽這個,“陳太忠搖搖頭,他都有心翻臉了,不過想一想下屬跟自己拉家常,也是對自己的信任,于是也不好叫真。
“你說,我跟他離婚好不好?“李云彤看著他的眼神,有點異樣。
“毛病,“陳太忠聽得嚇了一大跳,白她一眼之后,站起身向外走去“別再給單位添亂了,你不走是吧?我走!”
走出文明辦,他心里總覺得一團邪火沒地方發泄,琢磨一下之后,決定去面粉一廠看一看。
前一陣郭建陽遭遇的堵路事件,后來大家還是聽說了,就是面粉一廠要改制了,工人們不滿意買斷工齡,又有人曝出,說所謂的引入資金一方,其實操作的人就是現任廠長的白手套,這可是錢賣目有資產。
這素波市面粉一廠,是歸糧食廳管的,市糧金局和素波市雖然也多少能管一管,但是意思不大,陳太忠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沒有太往心里去,畢竟這是糧食廳內部的事情。
當然,更關鍵的是,面粉一廠的職工,并沒有將情況反應到文明辦來,這就是所謂的名不正言不順,而文明辦眼下的事情太多,陳主任也真的是分身乏術。
現在他氣兒不順了,就決定到這里找人撒氣兒,反正老潘說了,要我加大力度來的。
堵路的地方,是素波市糧食局,面粉一廠在東湖區,離省委還是有段距離的,陳太忠將奧迪車開到面粉一廠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這是處級的國有企業,門口也是有門崗的,見陳太忠遞過證件,門衛翻看一下,“省精神文明建設辦公室副主任……”你來我們這兒有什么事兒?”
“跟你說了,你能做主嗎?“陳太忠看他一眼,“把門打開就行了。”
”你這人““門衛有心生氣,可是看一看那輛奧迪車,再看一看車上貼養的省委通行證,終是咽下了這口氣,“我要先跟辦公室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