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

3783-3784繁文縟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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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風笑

3783章繁文縟節(上)

如果有來生的話,一定要投個好胎,嚴酉生茫然地看著車窗外,心里是說不出的無奈,只是差了一個擔保,自己一個多月的心血,就付之東流了。

年僅二十一歲的他,上的是電大的企業管理專業,在朝田并不好找工作,基本上是畢業即失業的那種,而且因為他無法找到好工作,女友的家里也下了最后的通牒——最多只給你一年時間,到時候沒有穩定工作的話,你倆就散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北崇推出了“大學生返鄉創業”,嚴酉生聽說之后,眼睛就是一亮,他早就覺得陽州的山核桃能大做文章。

這個一直在省里打轉,根本就沒走出省,價格也高得很,主要是熟悉這個東西的人少,而且山核桃貌似能久放,實則不然,放一年也會有哈喇子味,有礙推廣。

至于說銷售,也不用發愁,他舍友的老爸就是斯嘉麗超市的采購,曾經親口表態,你要是能做出山核桃的深加工,我保證讓你的貨上架——甚至外省我可以幫你包銷。

那么就做罐頭吧,嚴酉生在一個外省的罐頭廠實習了兩個月,對罐頭的制作一點都不陌生,所以他開始四處打聽,了解各種機械的價格。

事實上他的計劃分作三步:先做真空袋裝的山核桃,然后再做玻璃罐頭的,最后做易拉罐式罐頭的——做到第三步,就可以考慮出口的問題了。

嚴酉生認真地做了這個方案,也獲得了區里的認可,不成想最終……他還是倒在了最后一步上,找不到人擔保貸款!

嚴家在北崇,也認識幾個端公家飯碗的主兒。不過一直活動到今天。都沒有找到愿意擔保的人——嚴酉生的父親甚至表示,誰能幫著擔保,就給其一成的好處。

可是那些人紛紛表示。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事實上,別說北崇的干部。就連北崇的老百姓也知道,誰敢胡亂收錢,一旦被捅到陳區長那里,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拖到今天下午,名單已經報上去,不可能更改了,嚴酉生終于收拾行囊,踏上了返回朝田的路——不是我不想為家鄉做貢獻,實在是……家里沒干部。沒有報效家鄉的門路。

都說新來的陳區長不錯,我看也扯淡,嚴同學無奈地想著。同時不忘記緊一緊懷里的大旅行包——這是他未來在朝田生存和發展的基礎。

包里除了幾身換洗衣服。還有家里湊出的八百多元錢,其實這點錢。只夠在朝田吃住兩個來月,朝田城中村的單間廉租房,一個月也要有兩百到兩百五。

好在我可以跟同學們合租,嚴酉生開始慶幸,應屆生還是有應屆生的便利,過得一兩年,同學們也就都分出了階層……算了,不想那么多了,還是看好自己的背包,晚上別睡得太沉,丟了的話,那就連回來的路費都沒有了。

小嚴現在坐的,是北崇到陽州的車,抵達陽州的時候,大約應該在晚上七點,等夜里九點,有一趟陽州發往朝田的臥鋪班車,抵達朝田應該是在早上六點左右。

若是班車人滿,他還可以去坐凌晨兩點的火車,不過火車雖然便宜,但一般不好找到座位,又有點慢,抵達朝田大約要花十個小時。

或者……直接買火車票?那樣會省點錢,嚴酉生正胡思亂想著,公交車猛地一頓,就是一個突然的剎車。

“隨便拉客,也沒必要剎得這么狠吧,”他輕聲嘟囔一句,北崇到陽州的車不走高速,正經的招手即停,有時候沒人都要停下來等一會兒,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

下一刻,車門打開,走上來一個年輕而高大的男人,他四下掃視一眼,“前屯的嚴酉生……嚴酉生在不在車上?”

“我……我就是,”嚴酉生站起身來,仔細打量對方兩眼,覺得似乎有點面熟,他遲疑地發問,“你好像是……區政府的?”

“我區政府辦公室的,打擾大家了,”年輕人笑著沖車上的人點點頭,又沖小嚴同學招一招手,“來,你跟我下車,我有點事情跟你說……別耽誤大家時間。”

“耽誤個啥,廖主任你直接說,”有人認出了來人,笑著插話,北崇人最不怕的就是耽誤時間了,正經是還能聽一聽,廖主任這樣沖上來有啥事。

原來是陳區長的秘書,嚴酉生想起來這人是誰了,他愣了有一秒鐘,就拎起旅行包向車門走去——這么多人看著,對方又有身份,他無須擔心什么。

走下車來,他才看到大巴前方右側停著一輛桑塔納,想必是這輛車逼停了大巴,廖大寶也不著急帶他上車,而是先問一句,“車票買了嗎?”

“還沒買,去了陽州買也不遲,”嚴酉生搖搖頭。

“在朝田找到工作了嗎?”廖大寶一邊走向桑塔納,一邊信口發問。

“有兩個意向,”嚴酉生同其他年輕人一樣,不愿被別人小看,于是就略略夸大幾分——事實上他這個年齡,只要肯下辛苦,找工作還是不難的,關鍵還是說收入。

所以他這也不算完全的吹牛,事實上,他更希望陳區長的秘書能帶來點好消息,于是緊接著,他就解釋道,“不過也不是很著急,關鍵在區里也沒什么事兒。”

“不是很著急,那就回區里說吧,”廖大寶一邊拉車門,一邊笑著發話,“你要是著急,我就打算在送你去陽州的路上說。”

嚴酉生也不客氣,伸手去拉副駕駛的車門,車門一拉開,他就發現后座上坐著一個人,細細看一眼,登時就嚇了一跳,“陳區長?”

“嗯,”陳太忠坐在后座上,微微頷首。“你那個方案我看了。值得嘗試一下……為什么會找不到人擔保?”

“找不到人擔保……這不需要理由吧?”嚴酉生苦笑一聲,接著又說句怪話,“找得到人擔保的。才會有各種理由。”

俏皮話說得很溜嘛,陳太忠看一眼此人的后腦殼,想到自己年輕時。也曾經是這么不知深淺,就懶得跟他計較,“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先回北崇等兩天吧。”

等兩天肯定是可以的,對嚴酉生來說,時間不是問題,但是他不太能理解的是,陳區長你都注意到我了,這可不就是貸款的理由?“是要幫我介紹擔保人?”

“嗯。是撮合一下吧,”陳太忠點點頭,“區里審核的時候。只強調了嚴格把關。大家執行政策比較死,這個……你理解一下。”

事實上。陳區長真的沒覺得,審核的人錯得有多離譜,負責把關的人,就必須嚴格按條例篩選——不嚴格執行,憑自己的喜惡行事,才是不負責任的。

可這就又是一個悖論,嚴格執行的話,小嚴的方案不能通融,應該被打回去,但是這個方案不差,只是找不到人擔保,就是徐瑞麟的話——真的有點可惜。

這種情況下,必須要強調一個干部的主觀能動性,審核的干部完全可以向小嚴提出中肯的建議,建議無效的情況下,還可以向領導匯報。

所以陳區長雖然出來追人,卻也無意追究誰的責任——沒有誰真的做錯了什么,區政府能做的,就是充分吸取經驗教訓,盡量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嗯,能理解,”嚴酉生點點頭,事實上,他還是有點不理解,心說你陳太忠都打算支持我了,這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嗎,還搞什么撮合?

要不說沒走上社會的學生,還真是單純,接下來,陳區長說這么晚了,你還沒吃飯,去我的住處一起吃點吧,小嚴同學登時就委屈地表示:其實我為了落實好這個方案,前后足足地花了九百塊錢,還專程跑去設備廠家去看,連著吃了一個月的腐乳拌米飯。

你這情商,就算進了體制,也得好好地提高一下,廖主任一邊開車,一邊有意無意地看一眼小嚴:你就沒有想到,陳區長為了追你回來……到現在也沒有吃飯?

桑塔納的速度還是很快的,晚上七點出頭的時候,陳區長就帶著小嚴回到自己家了,北崇賓館那邊的飯菜早定好了,才進小院五分鐘,飯菜就送過來了。

現在的學生,吃吃喝喝的都沒有問題,嚴酉生先是謙讓一下,見區長是真心實意地請自己喝酒,他也就不再客氣,卯著勁兒跟區長喝了起來,似乎不如此,不能表示他的感激。

二十分鐘不到,三個人就喝下了兩瓶白酒,廖大寶微笑著發話,“小嚴的酒量不錯,干基層工作……就得有個好酒量。”

“我也很想在北崇干出點事業來,但是沒人擔保,”小嚴同學明顯地有些醉意了,他側頭看向陳太忠,“陳區長,我對我做的方案,很有信心。”

“我也覺得可行性較強,”陳太忠點點頭。

“那麻煩您給做個保吧,”嚴酉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索性直接說了,“你要不想作保,那這個項目的其他細節我都給你,賺了的話,你隨便給我一點就行,要是賠了……我把腦袋賠給你,真的。”

“哈,”陳太忠聽得笑一聲,又搖一搖頭,“年輕真好啊。”

“這個項目我真的有信心,”嚴酉生見他這副模樣,覺得很受傷,就重申一遍。

“那你等著我給你撮合就行了嘛,”陳區長能理解年輕人的心態,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會容忍冒犯,說不得一瞪眼睛,“你是不是覺得,我幫你打個招呼,然后貸款下來……我就是好的區長?”

3784章繁文縟節(下)

“我沒這么說,”嚴酉生訕笑一聲,撓撓頭——其實他心里想的,跟陳區長說的一樣。

“你根本不懂得,區長兩個字意味著什么,”陳太忠苦笑一聲,自顧自地發話,“我幫你打招呼很簡單,但是……程序的合理,才是你和我都希望的。也才是最能持久的。”

“這個……我真的有點不懂了。”嚴酉生搖搖頭,明明你一句話能解決的事情,非要搞得這么復雜。貌似你還苦衷多多的樣子。

“想一想你指責別人的時候,會不會說對方走后門?”陳太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找你回來。是想盡力幫你撮合,但是我不會利用區長的特權去做什么。”

那這么說,這個撮合可能是不成功的?嚴酉生隱隱能理解陳區長的苦衷了,但是同時,他覺得陳區長有點矯枉過正。

這件事情,在日后的北崇,成為了體現干部責任心的典型案例,被譽為二十一世紀的“蕭何月下追韓信”,但是在事情發展當中。韓信的扮演者小嚴同學,對蕭何同學還是有點意見,他強壓怒火表示。“我的項目。比很多入選的項目要好。”

“那些入選的項目,也是像你這樣想的——他們的項目比你好。”廖大寶實在忍受不住了,就插一句話,他也是年輕時代過來的,知道年輕人的毛糙和不穩,但是眼見對方如此浮躁,他還是禁不住要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一句。

嚴酉生嘿然不語,他能說什么呢?不管怎么說,陳區長專程攔他回來,就是為了幫他再撮合一下,哪怕事不諧,這樣的區長,也值得人敬佩。

“實在不行,安排他跟荀德健借錢吧,”陳太忠嘆口氣,這點錢對他來說真的無所謂,但是關鍵在于,他要完善制度,有些人必須挽留,但是有些口子,也絕對不能開。

倒是跟荀德健借錢,是陳區長的私人關系,這個是無關緊要的。

“要不……我來擔保吧,”廖大寶沉吟一下,終于緩緩開口,他家是市區的,北崇這邊沒什么太親近的親戚,這個擔保名額暫時也沒什么計劃。

不過憑良心說,他跟這姓嚴的八竿子打不著,真沒必要去冒這個險,也就是目前領導表示關注了,他身為貼心人,有幫老板分憂解難的義務。

至于說這貸款若真的泡了湯,只要他能拿出證據,說明姓嚴的用心了,大約……也不會有太糟糕的影響。

“你擔保?”陳太忠瞥他一眼,倒也知道小廖是怎么想的,不過下一刻,他眉頭一揚,“領導干部……似乎可以考慮多點擔保名額,小廖給你王媛媛打個電話,要她過來。”

這就是他的靈光閃現了,擔保名額如此地短缺,每個公職人員只能有一個,但是……這公職人員又是干部的話,是否可以酌情考慮增加一點?

王媛媛住的地方,離小院走路也就是五分鐘,陳區長因為追人吃飯晚了,王主任可是到點就吃了飯,接到電話之后,她匆匆趕來。

陳太忠將自己的想法略略說一下,“……科級是個檔次,處級又是個檔次,當然,單筆擔保貸款的上限要確定,金額過大的話,一筆就折算為兩筆,總之,在增加名額的同時,要強調減少風險,這個細則,交給你計委來完善,多長時間能出來?”

“這個科級和處級的擔保名額,是遞增還是翻倍?”王媛媛一邊在本子上記著,一邊隨口發問,“要不要分正副?”

“沒必要分那么細,我看科級可以有兩個擔保名額,處級三個就行了,”陳區長一邊喝酒吃菜,一邊隨口解釋,“不要把等級劃分得太明顯,增加擔保名額,不僅僅是優待,更是責任,要強調一點……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而且這只是一個暫行方案,等北崇的發展上去了,沒那么多人要貸款了,這個擔保名額可能還會變化,讓大家別攥在手里舍不得用,”說到這里,年輕的區長笑一笑。

“看來我除了擔保嚴酉生,還有一次擔保機會,”廖大寶也笑了起來。

“你不要擔保他,”陳區長搖搖頭,看他一眼之后,又去看嚴酉生,“你明天寫個申請,直接遞到唐鎮長手里,請求鎮上領導幫忙撮合擔保人,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唐亮他找不到合適的人,就交到分管的區領導手里。”

這個……有點繁瑣了吧?嚴酉生真的搞不懂,明明廖主任就能幫他擔保,陳區長偏偏要自己寫什么申請,你這不是人為地制造繁文縟節嗎?不過,心里是這么想的。他卻是點點頭。“行,那明天我就交給唐鎮長。”

“你是不是覺得有點多此一舉?”廖大寶笑著看他一眼,這個年輕人的心性和銳氣。跟他剛畢業時差不多,所以他也不介意指點一下,“有些時候。講程序是很有必要的。”

“沒準你報上來之后,到最后還是我擔保你,但是這個反應渠道不一樣,意義就不一樣……或許明年還會有大學生遇到像你這樣的問題,總不能讓陳區長再去追人,有了你這個先例,別人就可以循例辦理了,明白了嗎?”

“懂了,”嚴酉生終于恍然大悟。站起身來沖陳太忠深深地鞠一個躬,“陳區長,謝謝您的支持。請以后看我的表現吧。”

“做好你要做的項目。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陳區長不以為然地擺一擺手。“不過你的項目也只能慢慢起步,先讓你買個真空包裝機,沒意見吧?”

“沒意見,”嚴酉生笑著點頭,順便又賣弄一下自己的計劃,“我可以慢慢地滾動發展,一開始這個山核桃的去皮,可以交給農戶來負責,他們也能掙點小錢。”

“嗯,”陳太忠點點頭,他之所以看好這個項目,這也是其中一點,山核桃的去皮,能讓很多農婦或者老人之類的找點事干,從廣義的角度上講,一開始就有拉動經濟的效果。

吃完飯之后,廖大寶站起身,說要開車送嚴酉生回家,王媛媛起身告辭,就在這個時候,還沒來得及動作,門鈴響了,廖主任過去接一下,回來向領導匯報,“是李世路和牛曉睿。”

“他倆怎么又弄到一起了?”陳太忠撓撓頭,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倆記者是合不到一塊的,“行,讓他們進來吧。”

這兩位還真合不到一塊,進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起碼有一尺半,牛總編率先發言,“陳區長,社里有指示,你那天擊斃人販子的事情,我們想做個專題——打拐行動在陽州。”

“這個回頭等一等說,”陳太忠點點頭,事實上,他對自己當眾殺人并沒有太多的自豪,不過能宣揚一下打拐,也算不錯,他沖李世路點點頭,“小李你什么時候又過來了?”

“北崇的新聞實在太多了,我正要申請常駐陽州呢,”李世路聽得就笑,“聽說北崇最近在嚴查超載,就過來了解一下……毒牲口的那個案子判了嗎?”

“就是前兩天判的,”陳太忠點點頭,那兄弟倆作案多起,證據收集了很久,“一個三年,一個五年,還罰了點錢,大概……一二十萬吧,你可以去法院了解一下。”

“那我明天就去采訪,”李世路先是點點頭,又看一眼牛曉睿,猶豫一下又發話,“還有個事兒……你能把段老二放了嗎?”

“沒查出問題呢,他還嘴挺硬,”陳太忠搖搖頭,那個家伙太囂張了,被抓進去還是牛皮哄哄,一開始甚至試圖恐嚇警察,而且最近,為丫說情的人也不少——無非就是個車禍,你們北崇人也太強勢了吧?

話說得不錯,但是那個段二少真的太欠收拾,最近雖然收斂了一點,可對于維修費他依舊不認,堅持要么就各修各的,要么換著修,對北崇單方面開出的五萬元維修費,他就是不認賬——他不差錢,就是受不了這口氣。

當然,陳區長也是個不講理的,不交錢你就呆著好了,惹得急了判了你。

“他那也是羞刀難入鞘了,不想跌份兒,”李世路笑著拍一拍身邊的公文包,“有人托我帶五萬塊錢來,幫他交罰款……太忠哥,給個面子,成嗎?”

陳太忠看了他好一陣,才笑著緩緩點頭,“行,既然你叫我一聲哥,那我給你這個面子,不過你也說得不對……這個可不是罰款,是維修費!”

(掉到第十七了,實在不甘心,能沖回前十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