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已經從江南傳到了京中,這哪怕是快馬加鞭傳來的消息,從江南過來也要個四五日,眾人不免心中惶惶。
不過,這份惶然完全不能影響到京兆平民百姓的生活,這件事頂多讓說書先生放到說書的情況里說上一通罷了。
萬壽宮。
周皇后帶著闔宮嬪妃給寧太后請安,寧太后顯然是擔憂江南的情況,整日整日地睡不好,今兒也顯出了疲態。
周皇后撫著自己三寸護甲,內心沒有半點起伏。欣嬪心內也是穩穩,不過是多虧了有周皇后坐鎮的原因才能如此。否則憑著欣嬪的資質,還真未必能有這么穩。
淑妃雖然擔心端王,可卻是一如從前的寧太后一般,越是在這樣危機的時候偏偏越是生活規律,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半點兒都不馬虎,啟祥宮也并未出現慌亂的情況,連華鳳都是照舊的生活規律,半點錯漏都沒有。
后妃們自然都是接到了消息,不免就有那樣的好事者要看淑妃驚慌失措的樣子,只是以來啟祥宮的口風最緊,二來淑妃每每出現都沒有慌亂過,一如往常地端莊毓麗,不免又是讓好事者覺得無趣。
什么啊,不是應該大哭大鬧,跑去求皇上一定要找到端王殿下嗎?不是應該茶不思飯不想地等著江南的消息嗎?為什么這個女人能這么淡定啊!
寧太后看著一眾明顯面和心不和的妃嬪們,心中不免有些厭惡,有些冷淡地揮了揮手:“沒什么事兒都回去吧。”
下首本就沒什么人說話,大多是說著讓寧太后保重鳳體之類的話,可是寧太后這么一說。后妃們即便有心和寧太后套近乎,在這種情況一下也沒了法子。
“淑妃留下。”
正準備走出去的淑妃又停住了腳步。
周皇后帶著眾人退出了萬壽宮,寧太后才皺了眉頭:“江南來消息了沒有?”
這幾日因為京兆上頭催的緊,江南的急報一封接著一封地傳來,其實若是呈報的官方消息,寧太后這兒怎么可能沒有?不過是問了淑妃的意思,到底淑妃的人手有沒有消息罷了。
淑妃是武將出身的黃老將軍一手培養出來的。培養人手方面自然不差。
淑妃此刻終于是皺著眉頭搖頭:“沒有。半點都沒有。”
寧太后再次閉上了雙目,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哀家都已經讓長寧進宮了,那邊居然還不安分!真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
長寧在江南傳來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讓寧太后的人給里三層外三層地看管起來了。和親王妃幾次三番想要探視都讓寧太后給擋了回去。
端王和尹恒最好沒事,如若有事,那長寧也甭想善終!宮里處置人的方法多了去了。
淑妃也很焦急,那是自己的兒子怎么可能不著急?所有的淡定不過是裝出來的而已。就是為了不讓旁人有機可趁。
“若是真是水中中了埋伏,如若不是有準備。那就是必死無疑!若咱們能找得到他們的蹤跡,倒是可以在宮中替他們做一番部署。”
左右逃不開那兩個人,只不過不知道后頭牽扯的人家會有誰。
淑妃瞇了瞇眼睛,長寧在宮中都敢對江南動手。別以為她不知道!但是就在她的人要動手的時候,被另外一撥人給劫走了,她的人沒能追得上。
這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了。自己的人手甚少會有失手的時候。
左不過是和親王干的!
三寸護甲有些長,淑妃不甚劃破了自己的手心。可如今這樣的情況下卻仿若渾然不知。
“尹府有消息嗎?”寧太后問
“臣妾已經傳話過去了,如若有了消息,尹府會遞進來的。”淑妃道。此事涉及的人太多,何況尹府一向同淑妃同氣,如今黃府隱藏了多年的人手也有些漸漸露出水面,畢竟一次涉及了兩個外嫁女的孩子,何況黃府對女兒的寵愛也是寵的很,自然不可能置之不顧。
三方的人手,她就不信一丁點兒的消息都不能傳回來。
寧太后撫著額頭,很是憂愁。
“太后,,淑妃娘娘,皇上身邊派人過來,說是請淑妃娘娘過去一趟。”福伽進來道。
這個時候讓淑妃過去?這不是剛下早朝的時候嗎?寧太后問道:“可有說了是什么事?”
“聽說是琚逸伯也在,至于到底是為了什么,外頭的人實在是不知。”
淑妃聽聞福伽哦這么說了,便起身對著太后道:“那臣妾先過去一趟,一會兒再來同太后稟告。”
寧太后點點頭,讓她去了。
余微回到了和親王府,因為走的實在是著急,額上頭已經冒出了一層汗珠,初夏時節是悶熱,何況心中還裝著這么多事兒,能不悶熱嗎?
和親王早就在府中等著了,余微一見和親王,就是無奈地嘆氣,然后搖了搖頭。
和親王明白了,這是又沒能見到長寧。
從小就是和妹妹相依為命過來的,當年為了在公主們的斗爭中將長寧給保住費了不小的功夫,可如今居然是因為一件與自己根本就無關的事兒而讓皇帝遷怒到了長寧身上,長寧入宮給太后侍疾,這么個明晃晃的圈套,長寧自己居然也跟著跳進去了。
和親王再也端不住,長寧已經同外界隔斷了一切的聯系,他怎么能不擔心?
可問題是,這次江南的事情和他真的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他是準備了人手去動手,可問題就是有人趕在他之前動手了,這到底是誰他尚且還不知道,讓自己吃了這么大的一個啞巴虧!
“皇帝欺人太甚!查不出是誰做的便將小妹給扣在宮中,為難一個女人算什么本事!”和親王雖然暗恨長寧的不爭氣,但長寧到底是親生妹妹,這么多年護過來,沒有感情是假的。
余微嘆氣,和親王的怒火來的卻是不冤枉,江南一系的事件同和親王府還真沒什么關系。可女人有時候就是威脅的籌碼,何況長寧自己當初不知推諉,自己跳進了圈套里頭去。
和親王府氣氛正緊張著呢,宮里頭又來人傳話了:請和親王進宮一趟。
和親王正煩著,不想去,可這關頭上不敢得罪皇帝,只好道:“什么事?”
內監是皇帝身邊得力的內監,弓著身子道:“事關江南一事與長寧長公主,還請和親王速速入宮。”
和親王一聽是和長寧有關的事宜,當即囑咐余微將府內打點好,自己便隨著內監走了。
終于,額上急的滿是汗珠的和親王也趕到了養心殿。
養心殿內的皇帝陰著一張臉,和親王行禮的時候臉色也沒有變得更好看。
和親王心里有些惴惴,等站起來了,看到殿內還有淑妃和尹中元在,想必是真的關乎江南一事,硬著頭皮開口:“皇上,江南一案可有著落?”
皇帝看向和親王,陰沉的臉一動,然后重重一拍桌子,瞇眼道:“你還有臉問!朕倒是真想問問你到底和這次事件有沒有關系。”
和親王連忙跪下,竟是不知道皇帝這怒氣到底從何而來,皇帝繼續道:“把人給我帶上來!”
不多久,一個被拷打的渾身遍體鱗傷的黑衣刺客打扮的男子便被拖了上來,皇帝道:“這個人是琚逸伯截到的刺客,此人懷中揣著書信,信上說的就是關乎江南之事,當夜潛伏從長寧長公主出來的時候讓琚逸伯抓著了。”
和親王瞧了一眼那刺客,自然是不信的:“怎的就不知此人是不是想栽贓嫁禍給長寧?”
其實說話的時候心里很是沒有底氣。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主子不精明,仆從也會跟著不精明,這一點讓和親王很是無語。不過,現在這種狀況,能拖延一點是一點。
皇帝冷哼一聲,從御案上扔下一張書信的紙,冷淡地道:“你自己瞧瞧,是不是長寧的字跡,是不是長寧的刻章!”
公主的刻章不是誰都可以用的,長寧的字跡娟秀,也不是誰都能模仿的,和親王從頭看到尾,看的渾身是汗。
他怎么就有這么一個妹妹!
信上是明明白白地說了,讓手下的人如何去江南動手,如何去收買錢炳坤,行動細節都寫的很詳細。
和親王無語,哪怕你就在信紙上寫上:動手,這兩個字,旁人都不能拿做直接證據證明你有做什么啊!
“阿靳的人還沒找到,若是當真有事,可如何是好……”淑妃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女人嘛,大事上不好插嘴,但能在這種時候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當然了,前提是,坐上的那位男人心里是不是有你。
皇帝聽了淑妃的話,心里也是心疼的。淑妃生華鳳和端王的時候有多么辛苦,險些這兩個孩子就不能平安出世了。自己又是這樣器重的兒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看著盈盈有些淚光的淑妃,皇帝委實是心里心疼的很。
心疼淑妃也心疼端王。
兒子他有的事,但淑妃只有一個,淑妃的兒子也只有一個。
淑妃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朝著蔣欽示意了一下,蔣欽連忙上前:“娘娘可別哭了,這幾日在宮里哭的夠多了,別是傷了身子。”
淑妃點點頭,拿著帕子印了印眼角:“臣妾失儀,便先回啟祥宮了,臣妾告退。”
皇帝點點頭,又是囑咐了一番不要太過傷心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