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兮低著頭，大有“我的事兒全憑老太太您做主”的意思。

尹箢佯作把上回兒的事兒給忘了，看向老太太：“那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太瞄了一旁低著頭的尹兮一眼，對著尹箢道：“阿嫵覺著，這慕世子如何？”

尹箢聽罷，冷笑一聲，繼而道：“祖母莫不是真的糊涂了？六姐的婚姻大事，豈是我能做主的？”

老太太看著尹箢，咽了咽口水，繼續道：“祖母左不過是找你商量一番，到底要如何，你且去尋公主說上一說如何？”

這下，尹箢才徹底明白了：感情這老太太是拿自己來當一個擋箭牌，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獲得華鳳的認可，讓華鳳幫忙找到這么一個好的人家好給尹兮婚配！

因為華鳳身份高，一旦華鳳開口了，這旁人好歹顧著天家的面子，不敢怎么樣的。

尹箢默了默眼神，然后抬起頭來：“祖母這番為六姐打算的心，想必大嫂會記住的。我回去同大嫂說上一說，看一看大嫂的意思吧。”

聽到尹箢的嘴里有松了的跡象，老太太別提有多高興了，這渾濁的眼珠都泛起了光彩：“阿嫵，你可是說真的？你真的愿意為你六姐去瞧瞧？”

尹箢笑著點了點頭：“祖母，阿嫵說的定然是真話。”

這祖孫二人在談論的是關于尹兮的婚事，可問題是尹箢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尹兮一眼。尹兮不過是個擋箭牌，如今對于尹兮，尹箢的耐心也已經耗盡，如今內外受敵，如果說之前沒有處置尹兮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那么現在……

尹兮也已經可以開始下手了！

正當這么想著的時候，終于，又來了一個人：尹恬。

尹恬走上前來，已經是十二歲的少女了，眉目間也漸漸開始張開，只不過或許是因為早年間讓母親和老太太寵愛過度的，后來在府上地位一落千丈的原因，尹恬的性子已然完全沒有了從前的乖戾，反而多了一絲怯生生地模樣。

近前了給老太太行了禮，又是給各位長輩和尹箢行了禮，金艾妍這才道：“怎么走出來了？身上的風寒好全了？”

經過了金艾妍這一同說，尹箢才注意到，尹恬的臉上有不自然的潮紅，許是生病所致的。但是因為有了這一點，倒是大家伙兒都沒有去主意其他。

尹恬笑了笑，可這笑容在尹箢看來卻是有些苦澀：“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多謝姨娘關心。”

是啊，如今金艾妍已經不是表姑姑了，已經是一個姨娘了。聽到了尹恬的話，金艾妍的臉色陡然間大變，還是金王氏在底下狠狠地掐了自己女兒的大腿一把，金艾妍才把方才的恍然給收了回去。

尹箢悄然地主意著這中間的變化，臉上的表情更是沒有更多的變化。

老太太心中因著未能好好兒地保護好王瑾而害的尹恬早些時候就沒了母親而愧疚，更是因為后來自己也是諸多事務在身上根本沒辦法把尹恬給接到自己的身邊來養著，所以這心中對于這些都是愧疚的。

“阿沁風寒，姨娘照顧的好，所以才好的這樣快的，是不是？”

尹恬看了一眼金艾妍，點點頭道：“是啊，多虧了姨娘，剛剛發燒那陣子，姨娘日日用涼水帕子給我降溫，等到好轉了，姨娘又是怕我凍著了，又是怕我出了汗更是受了風寒，地火都燒了減半。如今好的這樣快，正當是要好好謝謝一年過。”

尹箢饒有興趣地看向了尹恬，看來這金艾妍進門之后，和自己的這位十妹妹相處的并不融洽啊，但是尹恬同早年間想必，這個宅斗的智商顯然是有了極大的提高，且看看今天的這番話，說的簡直是滴水不漏，但是在夸贊金艾妍的同時，卻將金艾妍的那些小缺陷都給鋪路了出來。

首先便是稱呼金艾妍一聲姨娘，是刻意提醒這位表姑姑身份；再次便是提到了金艾妍讓自己又是受凍的事情，燒退了之后應當是暖暖的出了一身的汗才是好的，而不是像如今這樣，說是給尹恬的屋子里減少了一半的地火。

果然，金艾妍的臉色當即便黑了一個色度，金王氏的臉色也是有些難堪的，不過她應該是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么能說話的時候。這話說起來，大家都只道是尹恬心思單純，但是誰會去想說是尹恬故意說出了這番話來陷害金艾妍？

果然，老太太的臉色也跟著黑了一個色度。畢竟是自己心里心尖尖兒上的孫女，讓金艾妍這樣糟蹋，難免心里不舒服。

尹箢在一旁悠哉地喝起了茶，看著眼前的好戲。

老太太有些怨忿地看了一眼金艾妍，然后想了想，對著尹恬道：“阿沁在三房住著，到底沒有生母照管。不如先搬到榮喜堂來，跟著我住一段時日吧。”

雖然自己身上不好，但是在自己人手遍布的榮喜堂，到底也沒有人敢給尹恬什么氣受。

聽到了老太太這番話，金艾妍連忙是跪了下來，臉上油然已經有了淚痕：“母親這說的是什么話，我一向待阿沁如親生，從未想過委屈了阿沁啊……”

尹恬回過頭去瞧了一眼金艾妍，尹箢放下茶盞抬頭恰好瞧見了這一幕，尹恬的這一眼她可是瞧的真真切切的，里頭都是滿滿的怨恨，然后回過頭，看向老太太的時候，眼中卻是一片清明：“祖母，姨娘待我的確不錯。”

老太太招了招手，讓尹恬近身，憐惜地撫了撫尹恬已然削瘦的臉頰，然后道：“往后有祖母在，旁人動不得你。”再次看向了金艾妍：“我曉得你待阿沁好，但是我老了，身邊需要有個晚輩在熱鬧熱鬧，你也不用多言，只管這么同老三說便好了。”

雖然是聽著是安撫金艾妍的語氣，但是語氣卻顯得有些冰冷。金艾妍的臉色蒼白，一句話居然便讓這個尹恬給算計了！

尹箢淡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出戲，倒是沒覺得尹恬有多過分的。

要說以前的尹恬是嬌縱無禮，所做之事根本就不經過大腦，如今的尹恬便是一個有心計手段的人，她這么做，估計是因著覺著是這金艾妍搶了她和她母親在府中的地位，自己的母親雖然是死在了自己父親這邊人手的手里，但是她如今又是根本沒有資本同他們斗，所以只能是選擇同金艾妍這個外來戶，這個無依無靠的人斗了。

當真是與天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尹兮也同樣是看著眼前的鬧劇，卻悄聲地同尹箢道：“八妹妹瞧著如何？我竟是瞧著，這位十妹妹如今真是長大了不少。”

尹箢聽罷，了然一笑：“到底是經過了這么多的事兒了，十妹妹就是不長大也長大了。”

尹兮看了一眼尹箢，眼中卻帶著一些不好意思：“祖母的意思……八妹妹別是放在心上。”

尹箢心中冷哼，表面上卻仍舊是笑著：“倒是祖母上心，安姨娘沒有什么說辭嗎？”

尹兮道：“我母……我娘倒是沒有怎么說，只是和老太太有提及我的親事罷了。”言罷，話鋒一轉：“往日都是奐禾跟著八妹妹的，怎么今日奐禾不見了？”

一聽到了尹兮提到了奐禾的名字，尹箢頓時心中突然一緊，臉色微變。

尹兮一看到尹箢的臉色都跟著變了，頓時心中也緊張起來，自從她穿越過來，就覺得這個八妹妹是最不簡單的一個人，同樣是府里身份最高的一個人，心思也是最為縝密，甚少能夠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

仿佛是察覺到了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就算尹兮心中好奇地想要知道，但是也不敢去打聽，只能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八妹妹？你怎么了？”

尹箢這才回過神來，朝著尹兮一笑，并沒有再說話。尹兮看著尹箢這樣，便也知趣地沒有多問。

反正這其中的奧秘，到底是什么，誰都說不清楚。

尹恬搬到榮喜堂住已經成了一個定局了，但是尹兮的事情還是沒有一個著落。

尹箢倒是有心了，在華鳳回來了之后，特意去了一趟公主府，和華鳳說了這件事。華鳳聽罷，冷哼了一聲：“一個庶女出身也想傍上了這樣的一個世子？到底是誰給了她們這樣的臉面！”

華鳳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了，這門親事，她不贊同，也不會幫著去說。

尹箢早就知道華鳳是這個反應，所以也沒有多說。

不過，當天三姑娘說的話華鳳是聽進去了，三姑娘說了，如果是給尹皖的妻子，平陽郡主未必不是一個好人選。

所以華鳳已經決定了，在正月初六的時候要在府中設宴，宴請各路的世家子女，也算是華鳳作為尹府的世子夫人第一次，在貴婦的圈子里面行走。

當然了，特意寫了帖子去請平陽郡主，生怕平陽不愿意來。好在華鳳的面子夠大，尹恒也同夜謄打了招呼，這才說動了平陽出門。

尹箢也知道了華鳳的小心思，這下她倒是奇怪了：“大嫂，為什么同樣是庶出，尹兮想要嫁給慕世子就成了攀附，而二哥同平陽郡主，就不是攀附了呢？”

雖然知道這其中是參雜了其他的東西在里面的，因為尹箢的關系，如今慕府同尹府根本就是極其不對路的兩家人，但是這還是很奇怪。

華鳳放下了手中的冊子，道：“你二哥雖說是庶出，但是自己的能耐不小，如今在朝中的文臣里頭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往后有了你大哥的幫襯，多少也能有一番成就，所以平陽這雖然算是低嫁，但是也好歹是好的一個往后。而尹兮身為一個女子，庶出的出身就決定了她往后是沒有親生兄弟的幫襯的，你大哥四哥雖然是她的兄長，但是到底也沒有親生的那樣親近，何況尹兮甚少在場合中露面，人家未必中意。”

這最后的才是重點：旁人未必中意。

你尹兮再厲害，你心計再深，到底是沒有怎么露面過的一個女子，人家世家的女子從小就是在各種社交場合中來往的，其中的奧秘豈是你這種庶出的女子可以相比的？

于是，正月初六，公主府宴會。

尹箢當然也要出席，今天是華鳳設宴招待的，尹箢當然也得過來。今天尹箢最為好奇的一個人就是平陽郡主了，從前倒是還受到過平陽的刺繡，從這繡工當中可以看得出來，平陽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女子，繡工極好，想來也是溫婉的一個女子吧。

尹皖是知道今天要見到平陽郡主的，所以他也有些緊張，尹箢和尹仁被打發過來把尹皖給帶過去，尹皖在自己的屋子里緊張的直搓手，弄得尹箢哭笑不得：“二哥，好歹把你手上的墨跡給擦了啊。”

經過尹箢的提醒，尹皖才下意識地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手上，果然是有墨跡，于是便更加緊張了：“我……方才想要題字來著……”一面說著，一面連忙把自己手上的墨跡給擦掉。

尹箢無語地看著眼前緊張的尹皖，尹仁倒是沒有這么好的脾氣，直接就咋呼開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題字？快些吧，難不成讓人家一個郡主等你不成？”

尹皖聽了這話，連忙把手上的墨跡給擦完了，看著尹箢和尹仁，仍舊是緊張地問：“我……我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尹箢特別認真地看著尹皖：“二哥，你真的沒問題，你已經比四哥都要好看了！”

這話當即就讓尹仁不干了，尹四爺向來都是以自己有一副賽潘安的相貌為榮的，當即便想要反駁，但是卻讓尹箢一眼給兇狠地瞪了回去。

尹箢見尹仁不再鬧騰了，這才對著尹皖道：“快些吧，估計這會兒平陽該是要到了！”說著，自己便先是走在了前頭。

其實著急，她才是最著急的那一個好不好？她實在是很好奇這位平陽郡主到底長什么樣兒。

尹皖倒是還有些緊張，但是尹仁根本就不給尹皖緊張的機會，直接把尹皖給往外推了一把：“快些啊，不然還讓人家等你嗎？”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