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行業之殤
崔曉麗很容易投入，聽故事很入迷，催黃國昆：“黃大哥你接著講啊，照相館的小學徒被嚇到后怎么樣了？老趙他們家人有沒有被嚇到啊？”
黃國昆講說：“能不被嚇到么？聽老趙講，就連他當過兵的那個大舅看到照片后都被嚇出冷汗了。他們家人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怎么就不上相呢？后來照相館有個老師傅出來說話了。那老師傅在照相館干了好幾十年了，見多識廣，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他私下里就和老趙他們家人說了，這老太太八成是讓孤魂野鬼給奪了舍了。”
黃國侖聽暈了，驚道：“奪舍都出來了？這是老趙編的故事吧？也太扯了！”
黃國昆卻完全相信老趙的為人，一口咬定道：“這是真的！老趙不會騙人的。當時在照相館，他們家不到三歲那小孫女，怎么也不愿意和老太太合影，嘴里就是嚷嚷那不是她奶奶。后來他們家其他孩子都和老太太合影了，就這個小孫女沒合。但全家福里有這個小孫女，她一直哭喪著小臉，委屈極了，是被他們家大人硬抱著照的。你不信我給你們看照片。”
黃國昆說話就要拿手機。
黃國侖卻沒興致大晚上的看這種照片，便攔說：“你別折騰了，先把故事講完。后來怎么著了？”
黃國昆接著講說：“那照相館的老師傅說那老太太不是本人，開始老趙他們家人不太信，怎么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照相館的老師傅后來又給他們家人講，他遇過那種真正回光返照死了幾天又活過來的老人，這種回光返照的老人來照相館照遺像，照片會有一層奇怪的光膜，但五官啊身形啊什么的都會很清楚。但要是孤魂野鬼借尸還魂的來了照相，就是這老太太照出來的效果，全是模糊的，長什么樣都看不清。
老趙那舅爺聽了老師傅講的，仔細琢磨琢磨，也覺得老太太活過來后不太對勁，感覺她對家里人已經完全不認識了，問她什么她都答非所問。還有就是那個小孫女一直喊那不是她奶奶。估計那小孫女也看出來什么了。都說小孩三歲之前天眼沒合，能看見臟東西，他們家那小孫女就還沒到三歲呢。
他舅爺和家里人這么一說，他們家里人全都發毛了。這老太太要不是本人的話，那會是誰啊？會不會害他們家人啊？他二舅守夜時撞邪了，是不是就是讓這臟東西給撞上了？這借尸還魂的臟東西后影兒要再撞其他人身上，那誰受得了啊！他們家人全被嚇怕了，卻束手無策。
后來老趙的舅爺看照相館這老師傅有點道行，就問老師傅他們應該怎么辦。這老師傅只是見多識廣見過這種事，也不是真正的能耐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就勸老趙他們家趕緊找道行高的人給那臟東西請走。那東西要在他們家待時間長了就該成精了。
這可給老趙他們家人愁懷了，他們家之前誰也沒遇過這種事啊。當天下午，他們家人就趕緊四處問，看看哪個街坊鄰居或者親戚朋友認識這種收鬼的高人，必須快點給人家請過來幫他們家做個法事，把老太太身上的臟東西給收了。咳咳……”
嘴干，黃國昆講講又咳嗽了起來。
黃國侖笑說：“越聽越邪乎了，這是你們的劇本吧？經過藝術加工了吧？”
黃國昆喝著水說：“沒有沒有，到目前為止，還都是老趙家里發生的真實事件，我只是稍微添油加了點醋。我們的劇本對這個故事的主線情節基本上沒改，只是在一些細節上做了精加工。”
崔曉麗急說：“黃大哥，你先別說劇本了，接著講老趙他們家的事啊。后來那臟東西被治服了沒？”
黃國昆笑說：“肯定被治服了啊，那玩意就是一沒處去的孤魂野鬼，逮著機會上了老太太的身了，不是厲鬼。但這事后來也夠險的。”
崔曉麗一搭一唱的問：“怎么險了？”
黃國昆講：“老趙他們家當時打聽到大廠那邊有個麻臉老頭特別厲害，當天晚上就給這老頭請過來了。這麻臉老頭還真有道行，到了老趙家一看，他們家后院種了幾棵棗樹，還有幾棵桃樹，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這麻臉老頭當即就讓老趙他大舅帶人把他們家所有樹都給砍了，說這些樹給冤魂提供避身的地方了。他們家聚著的冤魂不止上了老太太身的那一個，外面還有一群冤魂對他們家人正虎視眈眈呢！
幸好這些冤魂都沒什么道行，就是一群沒地兒去的可憐鬼。那麻臉老頭也不想傷害這些冤魂野鬼，他咬他自己手指噴了口血，給那些冤魂全都嚇跑了。上老太太身的那冤魂，見麻臉老頭嘴里噴出來的血帶著道家的罡氣，直接被嚇飛了。
根本沒用麻臉老頭動手，那些孤魂野鬼就都自己跑了。老太太隨即就恢復了死狀，再沒有半點反應了。老趙他們家人看老太太又‘死’了，是又傷心有后怕，后來他們家好好的感謝了這麻臉老頭，這事這么就算完了。呼！”
呼了口氣，黃國昆終于把故事給講完了。
崔小麗稍微有點不盡興的講：“這就完了啊？我還以為麻臉老頭得和孤魂野鬼大戰三百回合呢。”
黃國昆笑說：“你說的這是我們劇本。我們的劇本把后面麻臉老頭收鬼的故事給渲染了，做成了高朝重頭戲，來了一段精彩的道士戰鬼的戲碼。今年網大的道士戲又抬頭了，咱們公司本是想借著這股熱潮跟拍一部走真實質感的道士片，但可惜……唉，這片子卻拍不下去了，太邪門了，就好像這故事里的孤魂野鬼在搗亂似的，根本不讓我們好好拍，現在只能停拍了。”
黃國侖聽明白這個故事后，捋清思路講：“我覺得這都是你們的心理作用在作祟，根本不是什么孤魂野鬼在搗亂。反正我聽著這故事不像真的。”
楊小櫻沉默了半天，終于發言評論說：“我也覺得這故事很假，而且挺乏味的。黃大哥你別怪我說話直啊，我覺得這樣的劇情完全吸引不到我，還不如我看過的一些網絡恐漫有意思呢。”
黃國昆有點蒙：“網絡恐漫……什么東西啊？”
楊小櫻解釋說：“就是靈異恐怖類的網絡漫畫啊，這些漫畫里有不少很有意思呢，比你說的這個借尸還魂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黃國昆一聽說是漫畫，不屑道：“漫畫的東西都太夸張了，一點都不寫實，拍成電影肯定不好看。”
黃國侖出言反駁：“你這話說的就太武斷了，漫威都稱霸世界影壇十幾二十年了，熱潮還沒退下去呢，人家那不也是漫畫改編的電影么，怎么不好看了？”
黃國昆講說：“漫威是超級英雄類的漫畫，和咱們主拍的恐怖片不是一個意思。網大的恐怖片，要不就是夠新奇，要不就是夠真實，這樣才有賣點。恐怖類的漫畫，我覺得很難滿足這兩個賣點。”
楊小櫻對于網絡大電影的市場不了解，不敢多插嘴發表評論了。
黃國昆接著講：“中國的鬼故事其實已經盛行了幾百上千年了，各種各樣的鬼故事都有人講過，什么樣的鬼故事改編成電影都不算新鮮了，所以靈異類能抓住人眼球的好故事太少了。現在也就貼近生活的很真實的恐怖片還有點賣點，新奇類的已經很難推陳出新了。”
黃國侖講說：“既然這樣，你們就換個題材拍唄，干嘛總抱著靈異恐怖片不放啊？這幾年電影市場上票房最好的不一直是喜劇片嗎？”
黃國昆告訴黃國侖：“你說的那是大電影市場，喜劇片在網大圈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完全比不過大電影的。人家要想看喜劇片，都去看大電影了，情侶去電影院看，單身狗在電腦上看，很少有人想看喜劇片從網絡大電影里選的。”
黃國侖想想也是，看網絡電影中的喜劇片，好像有點Lo，不是那么上檔次。
大電影里有那么多喜劇片可以看，誰看網絡大電影里的喜劇片啊。
除非做的特別好的，才有人可。
但如果有特別好的劇本，人家就不拍成網絡電影了，直接上大電影了。
不說一棒子打死吧，但網絡電影中的喜劇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垃圾，沒有任何看點可言。
黃國昆接著講：“網絡大電影里最吃香的一個類別，就是靈異恐怖類的電影。大電影對于靈異題材的故事限制太多，總局根本就不許你拍真正的鬼。不許拍真正的鬼，靈異片還有個毛看頭？所以在目前的國內審片制度下，中國的大電影恐怖題材是一塊硬性的短板，一般投資人都不會往這里投錢，這個題材的大電影也很難有所建樹。可是從全世界范圍看，恐怖題材的電影一直以來都是很有市場的。人都是有獵奇心的，如果恐怖片能撩起人的獵奇心，一定會大有可為。
目前在國內網大這一塊，對于靈異題材的審核比較寬松。這就給了靈異題材的網絡大電影一個在夾縫中求生存的機會。放眼看過去幾年的網大年度票房排行，前十名里有一多半都是靈異獵奇題材的片子。包括咱們公司之前拍的《卿本佳尸》和《卿本佳妃》，全都是年度網大票房的佼佼者。中國觀眾因為在大電影里看不到能真正給他們嚇翻嚇過癮的本土題材鬼片，于是不少人就都奔著靈異類的網大來了，希望從這里面找到刺激。
而咱們公司就牟準了這個方向了，這幾年一直在主攻靈異題材的網大。本來做的順風順水的，已經站上行業巔峰了。但誰知道……唉，那些惡心事我就不提了。總之這兩年咱們公司影視部這邊多災多難，一劫過去又跟上來新的一劫，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兒。我現在這心情就像看最驚心動魄的恐怖電影似的，根本預料不到下一次驚嚇是什么時候。”
見黃國昆心情又變得黯淡了，顯然又想起羅亞波的傷心事了，黃國侖趕緊轉移話題，繼續聊網大：“咱們公司影視部這兩年一直在拍靈異類的網大，我覺得你的想法和概念也都很好，就是牟準了這個市場玩命干，可是為什么總不見起色呢？”
黃國昆嘆道：“說到底，還是沒有好本子啊。這已經是行業之殤了，現在在國內，無論是網大還是正經的大電影，都缺好本子。只要有好本子，片子是很容易爆發的。就像當初咱們公司拍《卿本佳尸》和《卿本佳妃》，都說特效做的好，但那其實只是保障罷了。真正最核心的吸引人的賣點還是故事好看，劇本磨的夠亮。”
說著黃國昆便嘆起了氣，惋嘆著：“咱們公司之前那團隊散了真是挺可惜的，那伙人最擅長做的就是做恐怖獵奇題材，結果現在去到大公司了，人家根本不拍恐怖獵奇題材的電影，他們只能轉行做別的風格的電影，基本上等于從零開始，這得熬到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啊。我都替他們覺得可惜的慌。他們當初要不走，一直留在咱們公司打拼，沒準早就混起來了。”
黃國侖冷言道：“你就別替他們著想了。人家都沒想著你，你老想他們干什么啊。”
黃國昆苦笑說：“我一直琢磨著給他們挖回來呢，尤其是李哲（導演）帶的那個團隊，那幾個孩子最擅長寫恐怖題材的劇本。這兩年卻非要混大電影的圈子，改行拍犯罪片，結果能好得了嘛！他們再這么執迷不悟下去，非把自己弄荒廢了不可，連帶著把咱們公司也給挖坑埋了。”
黃國侖勸說：“你還是別把希望寄托在那群離你而去的人身上了。現在公司拍不出來好電影，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沒有好劇本嘛，那你就培養一個劇本團隊天天磨劇本唄。反正咱們公司也不差這幾個錢，你高價養一批編劇，讓他們天天不干別的就給你寫劇本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