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翦西窗燭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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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抬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只見一隊人馬從一處孔洞中出來,領頭的也是一翩翩公子,阿狗也緊隨其后。

“小云兒,好久不見啊!”姬靈均一出來就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人兒,一改剛才的嚴肅做派,趕緊打招呼。

云旗卻往宗茂身后躲了躲。

他卻像全然不覺一般繼續說道:“快到你親親未婚夫婿這兒來,別讓這幫下等人平白污了你……”

“你說誰下等人?”風林聽對方這般傲慢,氣不打一處來。

“喲!除了下等人,還有狗叫。”姬靈均并不理會風林繼續說道:“小云兒,快過來,別讓瘋狗給咬了。”

“你……”風林抽出腰間武器準備上前一較高下,卻被宗茂一把拉住并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妄動,別無緣無故的被人給當了槍使。

“在下恭迎小王爺大駕光臨,真使得我南洛蓬蓽生輝。”不古佛還是老神在在一副安穩的樣子。

“哼……”姬靈均并未答話,鼻尖輕輕一哼渾身上下透出的都是不可一世。

云旗頂看不慣就是這小王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在漠北的時候與家族比鄰而居倒也算相安無事,隔三差五的來提親都被自家哥哥給搪塞了過去,這會兒在這南洛地下卻還是陰魂不散。

宗茂聽聞不古佛對他的稱呼,心中已經大致有數這位公子的身份,只是沒想到他與云旗還有些瓜葛,不由自主的將云旗又往自己身后護了一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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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大家伙僵持在一處之時,突聽得姬靈均幾名手下發出幾聲慘叫便軟倒在地。

火舞站在一旁,多年的訓練讓他養成了隨時警惕的習慣,他只覺得身后好似有什么東西飛來時本能避開。再看躺倒在地的幾人,不停的抓撓全身,不一會兒整個人都已經血肉模糊。

其余人楞了片刻正欲上前幫忙時,姬靈均一聲斷喝:“都不許靠近。”

“可是……”一名手下看著地上躺倒的同伴那凄慘的樣子有些不忍心。

“你也想如他這般?”姬靈均一改平日嘻嘻哈哈對著手下怒斥。說話的工夫,幾人再看那些中招的同伴已經是皮開肉綻,傷口處流出膿血。

姬靈均提劍直刺幾人心臟,結果了他們的性命,也算是讓他們走的沒有這么痛苦。

宗茂等人與他們雖相隔一些距離,但也能看清對面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位小王爺一會兒工夫轉了幾幅面孔,倒是讓他心中更加警醒著個。

“小王爺好鋒利的劍啊!”一陣聲音從身后傳來,姬靈均在己方中招之時已知身后有鬼,也早已做好準備應對復雜的局勢。

火舞此刻仗著遮蔽了真實面容,也盡量伏低做小躲在一邊。

隨著聲音由遠及近,姬靈均剩余部下迅速擺好陣型應對。只見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一個人,當她一出現在眾人面前,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

云旗一見到她全身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雙手緊緊抓著宗茂衣角不停的用手指絞著。

“怎了?”

宗茂感受到她全身散發的恐懼,便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圈住,輕輕撫摸著后背。小丫頭像個受驚的小兔子,埋在宗茂胸口,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凝結起來,一動不動。

“別怕,有我。”宗茂輕輕的拍拍她,大約也明白了這恐懼的根源,抬頭看了一眼此刻正與那小王爺對峙的人,上下細細打量起來。

這人只能從聲音判斷應該是一女子,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袍中根本無法看清身量與長相。

“她……她……”云旗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點了一下遠處的黑袍女,“她在石甲寨曾經用邪術襲擊過我。”

正說話間,黑袍女已經率先對姬靈均發起了攻擊。

適才姬靈均幾名手下平白無故就枉送了性命,其余人正滿懷傷痛惱怒,難以發泄,見這黑袍人出手,都早已按捺不住提刀上前。

“大家小心!”姬靈均覺得此人招式路數都透著一股子邪氣,連忙出聲提醒。話音剛落,姬靈均手下幾人已經與黑袍人纏斗起來。

姬家向來治下嚴苛,手下也都是個頂個的人中高手,平日里刻苦訓練,彼此間早已形成默契。此刻四名手下將黑袍人團團圍住,對于這等下作的對手也講不得什么俠義品格,能取勝便不擇手段。

姬家部下慣常使刀劍,黑袍人打斗中并未亮出任何兵器,四人圍攻也不見她有任何慌亂。每每看到她露出破綻,可劍到之處她已然躍開,倒是顯得身手靈動。眾人在一旁觀戰,也不免心中稱贊。

火舞藏身在一塊巖石之后,不敢隨意走動,害怕暴露不便于行事,只是微微探身出來觀看雙方打斗。

四人與她纏斗多時,已是有些氣喘,漸漸露出頹敗之勢,反觀黑袍人,依舊靈活自如。正當大家判斷勝負已定,只見四人中領頭那個嘴角微翹,縱身近前,手中長劍彎彎彈出,劍尖直擊黑袍人心口,出招之快令人咋舌。黑袍人并不閃躲,雙手合十與胸前,盡然生生將劍鋒方向來了一個乾坤大扭轉,出劍之人猶如自戕一般盡然親手將劍插入自己胸膛。一時下,眾人皆呆愣當場,被刺者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無法閉上雙眼,片刻之后直挺挺的倒地不起,口中緩緩流出鮮血。

正在這個當空兒,黑袍人好似無意再與其他人糾纏,手臂一抬,正欲對其余人下手。

“小心!”姬靈均眼疾手快,搶先捏過地上幾枚石子打在自家手下膝窩處,幾人吃痛倒地卻是躲過一劫救了性命。回頭看那黑袍人扔出的東西碰到后面巖壁,幾個黑色窟窿還在滋滋冒著毒氣。

“好狠毒的手段。”姬靈均抬起左手,只見他食指與中指微微動了一下,其余手下皆退到他身后,看來他準備親自收拾黑袍人。

眾人均屏住氣息,空氣凝結得發脆,云旗都隱約覺得自己聽見了耳邊嘁哩喀嚓的爆裂聲。宗茂一直將她緊緊圈在懷中,風林也盡責的提刀護衛在身旁,這黑袍人路數太過奇怪不得不防著些個。

“宗茂……”突然懷中人兒出聲,宗茂轉回視線看向她,云旗努努嘴示意他看身旁,宗茂又將視線轉向身旁兩人。不古佛雙手覆于身后,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視線也聚焦在姬靈均與黑袍人的打斗上。青藍立于他身后,眉間緊蹙還有些微微顫動,鼻翼不停的翕動,眼中透出的居然是焦慮擔憂的目光。正在這時,不古佛背在身后的手握住了青藍的手,后者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好似安定不少。

宗茂與云旗雙目對視一眼,看來這黑袍人的身份有些蹊蹺。

這邊姬靈均與黑袍人對峙良久,雙方都沒有出手,恐露了破綻給對方可乘之機。火舞縮在一旁看得焦急,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團縮久了身子有些發麻,忍不住動了一下,腳掌摩擦地面砂石發出沙沙的聲音。

姬靈均一時沒忍住用眼角余光看向火舞這方,沒成想黑袍人抓住這瞬息率先出招。她似乎慣用陰損招數,一開始便向對手祭出暗器。姬靈均只感到正前方風聲颯然,連忙斜身躍開,左腳輕輕一勾,將剛才倒地部下手中緊握的長劍踢了出去,直指黑袍人面門。黑袍人一個坳步搶到了右方,昏暗中白光微閃,嗆啷啷一陣響亮,兵刃插入一旁巖壁爆出幾點火花。

長劍在巖壁上插入足有一半劍身,正左右搖晃,火舞正巧在下方看的真切,沒想到這不靠譜的小王爺居然有這般功底,看來此人隱藏頗深。

姬靈均瞅準對方躲讓空當兒,劃步上前,右掌自左向右平平橫掃,啪的一聲打在了黑袍人腋下三寸,在場所有人好似都能聽聞黑袍人肋骨生生折斷的脆響。

自發現青藍異樣,宗茂在觀望打斗的同時也不忘用眼角余光看著她,當黑袍人被姬靈均擊中的同時,她更加按捺不住情緒,哪怕是不古佛加重手中力道也差點控制不住她想要沖上前去。

黑袍人吃痛,微微彎腰用手捂住肋下,這會兒才能明顯聽見她的喘息聲,卻并沒有亂了方寸。姬靈均木棍打蛇蛇隨棍上,不給對方任何休息的機會,足尖點地飛身而起,借著這地下空間有限,身邊巖壁正是借力的好去處,已經縱身到了黑袍人上方。他凌空下擊,捷若御風,呲的一聲出手抓住黑袍人肩頭。待小王爺放開對方,那處已經鮮血長流。眾人納悶怎么空手能將人傷成這樣,看向姬靈均,原來不知何時他左手上戴了一銀光閃閃的金屬手套,加之他的功底,黑袍人胳膊不廢就是萬幸。

正當姬靈均準備再接再厲出手將黑袍人置之死地之時,忽然聽得鐵鏈拖地之聲,從身后叮當而來。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巨力推倒。

“小王爺還請手下留情。”不古佛拖著雙腳上沉重的鎖鏈正正站在姬靈均身后,與黑袍人相隔不到一丈。

在場所有人啞然,這老者不是一直站在遠處,竟不知何時挪身來到這高處并出手救下黑袍人。

云旗看向青藍,后者面上已經沒有剛才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有她身側捏成拳頭的雙手還隱隱暴露她緊張的情緒。宗茂從剛才就用眼角余光監視著不古佛與青藍,自是看清其路數,沒想到這人被腳鐐束縛還能如此自在行動,身影交錯間便到了對手身前同時出招,如不是他無心傷人,這小王爺今日怕是走不出這地下了。

見自家主子被人擊倒,姬靈均手下眾人齊齊圍了上來,但也只是將刀劍指向不古佛,沒有一人敢立即出招,剛才此人實在太快,他們還沒有那能力能看清楚,心下都有些畏懼。

雖然被眾人圍住,不古佛也是不慌不忙,躬身伸出雙手攙扶姬靈均,“實在抱歉的很,剛才情急傷了小王爺。”

“哼!”姬靈均被他推到身上并無大礙,只是這臉有些掛不住,就著不古佛的攙扶起身,也讓手下收了兵刃。

“原來這黑袍人是你一伙的。”姬靈均站起身,拍拍身上塵土說到。

“她原是我南洛的祭司,雖已不在其位,但還是請小王爺不要傷她性命。”

“放肆!”

“不用你假好心。”

兩人居然異口同聲出言反駁不古佛的調停。

“她先傷我手下性命,你現在卻要我放過她,可能么?”

“螻蟻爾。”

兩人又同時出聲。

姬靈均從小到大哪里受過這等氣,從來都是他看不起別人,今天不僅被人無故傷了手下性命,還被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等貨說自己是螻蟻,是可忍孰不可忍,直接一掌過去想要結果了她性命。黑袍人也是悍勇,全然不顧肩頭血肉模糊,竟然以掌還擊,生生受了下來。兩人各退一步,姬靈均頓覺手掌上無比刺痛,好像千蟲啃噬一般難過。再看黑袍人,接下姬靈均一掌后退幾步后跌坐在地,原本遮住頭部的袍子松脫露出真容,大家看見均倒吸一口涼氣。

“小鳳,你……”不古佛也怔楞半刻,往前邁出一步。

“別過來!”黑袍人不顧傷口鮮血如注,趕緊將袍子拉上重新遮住面容。

宗茂從未看過女子如此面容,剛才雖然是匆匆一撇,卻足夠震撼。此人滿臉黑灰之氣,顴骨高聳,雙頰深陷,眼睛渾濁無光,看上去與死人無異,整張臉布滿血紅色的符文,密密麻麻看的人心里發毛。

“她面頰上的文字和我在天極門看見的很相似。”正在此時云旗突然出聲,“沒想到她居然是南洛的祭司,難道她和南洛與你師父的事情有關?”

宗茂與云旗四目相對,心中各種猜測揣度,不禁疑竇越發多了起來。兩人相識開始便一直經歷各種奇異事件。雖說中間不乏旁人作梗,但總有老話說著人算不如天算。宗茂常年隱居,云旗出生漠北,卻陰差陽錯相聚天極門,難道這黃金的女兒天授的身體,真會給身邊人帶來命運的逆轉?這世上終不像表面看起來的一般平靜,誰知道底下還有多少暗潮洶涌。

正在不古佛幾人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后方一陣響動。

“誰?出來!”姬靈均大喝一聲,從手下手里拿過一柄長劍。

“別……別動手啊,我們只是誤入這地下迷宮的人。”話音傳來,大家扭頭看去,從陰影中先走出來的居然是個長發矮個子的男人,被繩索捆綁住了光裸的上半身,讓人驚奇的是他的整個上半身和面部也同樣紋刻滿了看不懂的符文,血紅色非常滲人。正當姬靈均等人繃緊了身體,準備將他拿下的時候,他身后又出來一人,穿著打扮看著像南洛本地人,剛才就是他在說話。

“巫芒!”宗茂一眼看見,心中雀躍,他還活著,太好了。

火舞眼尖,首先看見了這被捆縛住的男人手指上帶著一枚戒指,正是他以前賞給不知火的戒指。他立刻明白自己派進南洛的人都被這人殘害了,他就是罪魁禍首。火舞殺心頓起,后槽牙咬的咯咯作響,恨不得馬上躍起將這狗人碎尸萬段,但此刻情勢所逼還不能暴露自己,只得壓下心頭怒火,畢竟來日方長。

“你是何人?”姬靈均用劍尖指著巫芒問道。

“我是個巫醫,趕路途中不小心掉進地縫,在這里兜兜轉轉的想尋個出路。”巫芒趕緊對小王爺點頭哈腰,笑嘻嘻的回答到,很是讓對方受用。

“蛇骨……”這會兒小鳳也看見蛇骨被綁,原本他們抓住的鱟人此刻被巫芒身后的人攙扶著也已經醒了過來,只是有些虛弱。

“唔……唔……”蛇骨被巫芒用布堵了嘴,此刻根本無法回應。

“放開他……”小鳳對著巫芒吼到。

“巫先生!”正當宗茂準備上前之時,云旗握住他手腕,先出聲。

“姑娘,終于找到你們了。”巫芒看見自家公子與姑娘站在下面,心中高興不已。

“你認識小云兒?”姬靈均看云旗與這巫醫似乎認識,態度松了下來。

“巫先生,快過來。”云旗趕緊向他招手,姬靈均見狀揮手讓屬下都讓出一條路,巫芒趕緊帶著大家伙兒走到宗茂與云旗身邊。

幾人相見很是高興,也不再注意那方爭斗,只是不停的交流各自遇見的險事。云旗將青藍給的青葉餅分給大家,又從泉眼中打來清水,這才讓幾人緩過勁兒來。

不古佛看姬靈均一直注視下方云旗等人的情況,微笑著說:“小王爺,折騰這些時辰想必也是累了,你看她傷的如此重,也不能再危害大家何不暫且收了兵刃,下去歇息一下。”說著又指了指還趴在地上的小鳳。

姬靈均看了看不古佛,又看了看小鳳,沒再理會,徑直向下走去。看他往下面走,其余手下也收了兵刃跟在身后。不

古佛看著姬靈均背影,輕輕搖了搖頭,又轉過身對蹲在一旁的火舞說:“小兄弟,麻煩幫我一把。”然后往小鳳走去,想要攙扶她,哪知小鳳見他靠近,立刻做出防衛的姿勢,“別過來,不然有你好看。”

“那讓這小兄弟背你下去?”說著指了指火舞。

許是傷勢太重,小鳳體力耗費較大,這次沒有再喝止,任由火舞將她背在背上往下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