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暗殺
    宵禁令一出,江湖嘩然。
    對于武林人士,入夜之后,不準在街上隨意走動。白日也不能身負兵器,與別人私斗。
    官家很少介入武林爭斗,但臨陽城乃天子腳下,為了維護一方安寧,頒布宵禁令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江湖人自在豪爽慣了,最看不慣為官那一套,所以這個宵禁令,許多人并不放在眼里。然而如今畢竟是在臨陽城,在別人的地頭上,不宜妄動。表面上還是要賣賣官家面子,到時候真的違抗了宵禁令,雙方動起手來,武林好手再多,在人家地盤,也無法斗過朝廷的千軍萬馬。
    表面上照辦是回事,暗地里該動手的還是動手,殺人的還是殺人,臨陽城的硝煙并未中斷過。
    溫書早起去百草藥鋪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城中的氣氛緊張了不少。換防的軍士一批又一批,穿行在大街小巷間,沒來由地讓人感覺到暴風雨即將來臨。
    溫書飛快地穿過街道,路上下起了蒙蒙小雨,溫書出門的時候還沒有下雨的征兆,便沒有帶傘。跑到百草藥鋪的時候,裙子都已經濕透了,頭發也凌亂了起來。
    百草藥鋪的病人并沒有因為時間尚早、天氣不好而減少,鋪子里因為陰沉的天氣有點黑,風呼嘯而過,沾了雨水的身子帶著涼意。病人三三兩兩偎在一塊,好像這樣能暖上一點。
    “溫大夫,你這……什么都不說了,先到里間沐浴,換身干的衣裳再出來。”這樣也太容易著涼了。
    趙成說著,就已經吩咐丫頭去幫溫書打水了。浴桶也放好了,就在溫書替病人檢查的房間。不多久,一切準備就緒。
    溫書和大家說了聲抱歉,回到屋。迅速換了身干凈地衣裳出來。濕答答的,幫別人看病不僅不禮貌。也會影響自己看病的心情。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反而麻煩。藥鋪放了幾件干凈的換洗衣裳,先前天氣特別熱的時候,一上午的診治就已經讓溫書濕透了衣衫。后來,為了一身清爽,給自己也給病人一個更好的精神面貌與心情,溫書也會在藥鋪準備幾套換洗衣裳,以備不時之需。
    溫書剛進屋。拴好門閂,衣裳脫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聽到屋頂傳來聲響。
    哪里還敢再有動作,溫書立馬攏好衣裳,一個閃身,躲到屏風的后面。
    屋頂的瓦片傳來輕微的嘩啦聲響,溫書仰著頭,向上看去。
    令她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瓦片被輕輕掀開,溫書親眼看著一個綠色的小竹筒伸了出來,正對著溫書浴桶的方向。“咚咚!”兩滴液體順著竹筒流下,滴在溫書的浴桶之中。
    液體流出后,竹筒慢慢被收回。那塊瓦片又被移回了原位。
    屋頂的動靜消失后,溫書才從屏風后出來,站在那個浴桶前,盯著那個浴桶看了許久。
    一陣風卷過,房間的窗戶被人硬硬撞開,一個冒失的家伙從外面沖了進來。看到溫書站在浴桶邊緣,一個緊張,運起最高超的輕功身法攬過溫書,將溫書頃刻間帶到幾丈之外。戒備地盯著那個浴桶。
    “謝小跡,你這是干什么?”溫書被他嚇了一跳。他這么突然地沖出來,而且還是在別人要洗澡的時候。真的很冒失誒
    “溫三小姐,你還好吧?”謝小跡轉過頭,細細打量著溫書,看到她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有人在江湖上花十萬兩毒殺你,你知道嗎?”
    “要殺我?”
    “不但要殺你,還必須要讓你死于毒”謝小跡嬉笑的臉上也少了平日的輕松,多了一抹嚴肅。“有人是要逼你出手,讓你死于你最擅長的毒,既是一種挑釁,也是為了要你的命。”
    溫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會是耀武堂萬金陵干的嗎?”除了她,她并沒有得罪過別的什么人。而且上次在明月堡,她曾經用永生之門滅了她的氣焰,讓她最終為之妥協。
    她一定恨死了她,能讓她報仇的最佳方式,就是讓她死于她得意的毒。這種心理,溫書并非不能理解。
    “現在還不知道,我收到消息,又無意中知道有人今日要對你下手,便第一時間趕到這里來了。方才在外面,看到有道黑影逃脫,我怕他們已經得手了……”
    謝小跡沒有說的是,在看到那個黑影消失在百草藥鋪上方的時候,他竟然有種難以言說的慌張。
    他擔心溫書真的出事了,那樣他就沒法向他最好的兄弟交代了。不只是金鐘樓,他也決不愿看到溫書出事。
    因為緊張,他差點忘記了面前的這小魔女不是一個普通的弱女子。別人要對她下手,而且還是要她死于毒術,恐怕也未必那么容易。
    但恁溫書再厲害,對于江湖上這種暗殺的伎倆,她根本就毫無所知。江湖人物,完全有一百種一千種法子殺掉溫書,可以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別說溫書不知情,就是知道有人要毒殺她,恐怕也是防不勝防。
    就像這一次,若不是溫書先前就來到了房里,又恰巧耳朵還算敏銳,聽到了屋頂的動靜。她一個不察之下,跳進了浴桶,后果就很難預料了。
    “他們的確差一點就得手了。”溫書看向那個浴桶,謝小跡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那半桶水。
    “毒下在水里?”
    “嗯。”溫書走過去,望著那桶水,謝小跡想俯下身去,看看那是什么毒。溫書拉住了他,要驗證這是什么毒,還是離它遠些的好。
    回過身,拿起竹床上的枕頭,投入這桶水之中。謝小跡看著溫書動作,一開始還沒什么變化,慢慢地,令他吃驚的事發生了。
    那床軟枕,在完全浸入水里之后,頃刻間便被腐蝕殆盡,最后連枕頭影子都看不見了,只剩下一點渣滓。
    溫書雖然早就料到這是一種什么性質的頭,但看到那個可愛的軟枕頃刻間消失無痕,還是嚇得退后了一步。
    臉上是恐懼,是震驚。如果她剛才動作再快一點,下到了這木桶之中。如果她沒有注意到屋頂的動靜,沒有察覺到別人在水中做手腳,此時的溫書恐怕已經是一具骸骨、甚至是一灘血水了。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許頃刻間便會在眼前消失,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以前溫書制毒,是為了更好的治病,為別人換取生機。她從沒有想過,運用毒藥毒殺什么人。直到來到這里,直到碰觸毒藥,打開毒這一扇大門,危險也接踵而至。
    謝小跡能夠感覺到溫書的懼怕,拍了拍她的肩,無聲地安慰著她,給予她勇氣。
    “三小姐,我和金鐘樓會盡快查出這件事的,在這之前,你務必要小心,他們一次殺不了你,還會再來的。”
    溫書點點頭,“我知道。”
    “我會請一個朋友幫忙,這段日子讓她來保護你。”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會小心的。”
    謝小跡搖搖頭,“三小姐這次還是聽我的,我這位朋友醫術或許沒你高,但她江湖經驗卻是十足。尤其應付各種各樣的暗殺,很有一套。有她在你的身邊保護你,我們也放心。”
    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因為明月堡一事,相信明月堡知道了,也不會置身事外。溫姑娘本事無辜之人,無端卷入這江湖之中,以后想要清靜都難了。
    溫書生活在和平年代,雖然也經歷過不少的死亡,但這些死亡都是生老病死,天道使然。像這種江湖上的殺伐和各種層出不窮、歹毒的暗殺手段,她遇到的實在還是太少。
    然而溫書是一個豁達樂天之人,在經歷了最初的恐懼之后,也慢慢穩下心思,重新恢復了從容。
    如果對方真的要殺她,她逃是逃不掉的。恐懼只會讓自己怯懦,最后給對方留下了可趁之機。她當前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小心留意周遭一切,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有周遭的人,不讓他們因為自己而受到連累。
    “謝小跡,謝謝你。”在知道她有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趕過來。
    “三小姐,你這么一本正經地謝謝我,我還真不習慣”
    “那你希望我怎么感謝你?”溫書笑,“謝小跡,你方才說的那位朋友,是什么人。”
    從謝小跡說到她時,那眉飛色舞的兩條小胡子,也就能知道那個人一定是個精彩的人物。
    “這個,三小姐明天就知道了。”
    “跟我賣關子?”
    “不是賣關子,讓你自己去了解,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或許你們兩人,能成為非常好的朋友。嗯,那個家伙似乎跟誰都能處得很好,看起來一副整天都睡不飽的小呆樣,雙眼迷瞪迷瞪的,仿佛睜不開。但任何人在她面前都無法作怪,人機靈得就跟個鬼一樣”
    “聽你這么說,我都想見見她了,那一定是個妙人兒。”
    “不是個妙人兒,是個麻煩精,一遇到她,我就準沒好事。”但要是一段時間不見她,謝小跡倒還真有點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