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更勝一籌
“情況怎么樣?”熏暈的白色霧氣中,帶著精巧蜻蜓面具的人出現在藥池池畔。
“剛剛昏過去了。”亮樺正色道。
“過了多久了?”
“再過半刻,就是三個時辰。”
“把她撈上來。”
“可是主人,還不到三個時辰。”
“撈上來。”
“……是。”亮樺雖然滿心疑惑,卻還是按照蜻蜓洞主的吩咐,和翠煙一起將藥池里的溫書給撈了上來。
“帶她去湯池,服下醒神丸,等她醒了再來向我稟告。”
“是,主人。”就在兩人要將溫書帶走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溫書忽然咳了一聲,慢慢恢復了神智。
不但是亮樺和翠煙,就是蜻蜓洞主眼中也閃過一抹驚色。
“主人,怪不得你和堂主都看好這位溫大夫,在這藥池中呆上三個時辰,還能這么快清醒過來的也就這位溫大夫了。就算那位名揚大楊的宋神醫,也只在一個時辰之后才恢復神智。”翠煙喜道。
“她本來就是不同的。”蜻蜓洞主說出這話的時候,精巧的面具在水暈下,變得奇幻莫測。
“那是因為她沒呆足三個時辰,再呆上片刻,她可能就支持不下去了。”亮樺卻很不服氣,明明就是主人存心偏袒,這個女人才能逃過一劫。
她也不清楚,冷面無情的主人,為何單單對這個女人另眼相看。
蜻蜓洞主一眼掃過來,冷鷙的眼神仿佛是被最冰冷的池水浸泡過的,亮樺被生生釘在原地,不敢動彈。
“嘭”地一聲。亮樺軟倒,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忙跪在地上,向蜻蜓洞主請罪。“主人恕罪。主人饒命,是亮樺多嘴了,亮樺再也不敢了。”
“主人——”翠煙想幫忙求情,然而再面對主人冷厲的眼神時,求情的話根本就無法說出口。
“血池思過三天,再有下次,絕不輕嬈。”
亮樺和翠煙俱是一驚,血池。是神明宮的刑罰之地。之所以稱為血池,是因為犯錯之人需得承受血刑之苦。凡進入這個地方,受九刀,然后放到酒池,整整泡上三天。
從血池領過刑罰出來之人,保住性命,過往罪責既往不咎。承受不住血池刑罰的,退出神明宮,遭受神明宮門人的報復和誅殺,比死還要可怕。
“嗯?”威脅的利光掃過來。被眼光掃到的亮樺翠煙無不頷首斂襟。
“是,主人。”亮樺全身發冷,呆滯地領了命。
“翠煙。帶她下去——”蜻蜓洞主看向躺在地上慢慢睜開眼的溫書,對翠煙道。
“是,主人!”翠煙不敢怠慢,忙俯下身,單手托起溫書,將她帶離了藥池。
在藥池的另一邊,有一道矮門。按動旁邊碗口大小的銅鈴倒扣,矮門緩緩向一邊挪去,在那里。有整個神明宮最大的溫池。
正中間,是溫熱的池水。這里地脈特殊。有天然溫泉以滋養藥物。當初神明宮之所以選在這個地方,一個是因為這地方隱秘。另一個也是因為獨特的地脈。神明宮的藥池,源源不斷地草藥投入其中,日以繼夜加以凝練,成為天然的也最為可怕的藥廬。
而在溫泉四周,放著一排排的藥架。架上端放著一個個瓶瓶罐罐,藏藥之多,令人驚嘆。
翠煙熟門熟路拿下一個紅色的罐子,從中倒出一枚灰色的小藥丸喂她服下,然后將她送到了溫池里。
等換洗一新,翠煙將溫書送到了旁邊的軟床上休息。粉紅色的羅衫,如玉的肌膚。在經過溫池泡浴后,皮膚滑得能滴出水來,真正的吹彈可破。
溫書被帶到溫池時,已經被翠煙點住了昏睡穴。在經歷了藥池浸浴之后,若想安然沉睡,只得如此了。
經歷了亮樺的事,翠煙也知道這位溫大夫對主人來說意義是不同的,不管是因為什么,她只知道要把這位溫大夫照顧好。若是過于怠慢,得罪了主人,后果不是她能承擔得起的。
可惜亮樺不聽她的勸,否則哪里會有今日之過。
她們的那位主人,是說一不二的人。作為下人,又哪里有資格來反駁主子的不是。若不明白這一點,在這個神明宮又要如何活下去?亮樺她錯就錯在找不準自己的位置,一位生命都掌于他人之手的死士,哪里有資格來獨占他人的目光?何況,這個人不是別人,還是他們那位深不可測的主子。
翠煙知道,面前的這位溫大夫,將是主人計劃的關鍵,不能出一點差錯。主人對那項計劃已經蓄謀已久,現在正是關鍵時刻,而這位溫大夫將會發生至關重要的作用,就連主子的心都無時無刻不在猶疑之中。那種把她往死里測試又真怕她死了的心情,別人未必能了解。
矮門再次被打開,翠煙知道是誰進來了。
起身,回頭行禮,“主人。”
“她睡著了?”
“點了昏睡穴,睡了有一會兒了,需要我弄醒她嗎,主子?”
“你先下去吧。”
“是。”翠煙躬身退下,什么都沒多問,也不敢多問,在她出去后,石門重新闔上了。
蜻蜓洞主站在床邊,望著床上躺著的那個人,看了許久,終是一甩衣袖,自己也離開了溫池。
在蜻蜓洞主離開后,躺在床上昏睡的溫書,忽然睜開了眼睛。
自從上次她被公孫猴精暗算,點住穴道塞在床底下,并且用她這張臉做了些出格的事后,她就在心里暗暗道,以后一定不能再輸在同一件事上。
另一個當然也是因為,不會武功的溫書若想自保,在一時難以學會武功的情況下,總得想幾招防身之策。
溫書善醫藥,于毒藥一途也十分精通。在江湖上,甚至還有這樣的說法:只要溫大夫的嘴巴能動,她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于轉瞬之間逆轉局面。
讓溫書嘴巴不能動?點穴、打昏她?這或許倒是好辦法。在溫書決定執行這個計劃,進入敵人的巢穴打探消息時,她就曾讓金鐘樓教了她一些點穴手法。比起點穴,解穴似乎對她更為有用。
金鐘樓知道溫書是下了決心的,也只有盡其所能地助她一臂之力。進入敵人的地盤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溫書多學一點本事,到時候也就多一份生機。
金鐘樓教了溫書一套活血打氣法。運行這套功法,一般的點穴手法便能解開。當然,在武林上還有一群人的點穴手法太過復雜高深,除了本人很難解開。
溫書對學習武功還真沒有什么天賦,點穴的話,認穴倒是奇準,體內的氣流運行之類的就很難辦了。
金鐘樓極有耐心,一遍遍地教她如何去做,溫書也難得做了回乖學生,聽著金老師授她解穴之道。
想起這事,溫書不禁有些臉紅。就在她好不容易終于學會了活氣打穴法時,金鐘樓溫潤的笑聲響在房間,她歪頭看著金鐘樓笑得如微風拂面,金鐘樓就像有所感知似的,寬厚的手掌撫上了她的腦袋。
她還記得金鐘樓說:“溫姑娘像這個樣子,真的好乖。”
一句話說完,不但是溫書愣了,就連金鐘樓自己也愣了。翩翩如玉、溫和儒雅的金六公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不像他。
溫書從軟床上下了來,打量著這個溫池。讓她感興趣的還是那些藥架上的藥,溫書抽出幾個小瓶子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將藥柜放在溫池旁,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她可不會相信,這些藥是用來儲存慢慢使用的。這么說是就近用到這些藥,藥池和溫池,溫書似乎想到這些藥是用來干什么的了。
她又打開了一個瓷瓶,青花瓷瓶,長長的瓶頸,很精致的藥瓶。在藥瓶外,有一張標簽,上面標注著洗塵丹。
洗塵丹,這是什么意思?
溫書擰開瓶塞,從中倒出一顆,拇指大小的丹藥,呈現出一種純凈的黑色。放到鼻子前,湊近,似乎是忘情草。
溫書明白這顆洗塵丹是什么東西了,服下這顆丹藥,便可以忘情。不但能夠忘情,人還會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只會服從讓你服下洗塵丹那個人的命令。
這里居然會有這么邪惡的東西,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為了不想被他們察覺,溫書將丹藥放進瓶子里,重新放回原位。就在溫書轉身,想到別的地方看看的時候,一個人直挺挺地擋在她的面前。
溫書嚇了一跳,“你……”
“我不是走了,對嗎?”
“……”溫書心中的驚詫難以形容,不但是驚詫,還有難言的恐懼。被發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樣,會有什么可怕的手段等著她?而現在還不到反擊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些大夫的下落。況且面對眼前這樣的高手,再怎么樣的反擊都是沒有效果的吧。
“還真是聰明啊,我們的溫大夫。”
“你早就知道我沒有睡?”
“你當本洞主是誰,可以瞞過本洞主的眼睛?”
“那你剛才為何不拆穿我?”
“拆穿了你,不就沒意思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