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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德昌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他根本沒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反正從廣州口岸下來,他就被蒙上眼睛帶到了這里。對方反反復復訓問的都是關于紡織機和染布機的事情,而且似乎這些英國人根本不了解火炮局里面的詳細情況,不過他始終沒說一個字。
也不記得是第幾次挨打了,對方每次都之用一種方式——拳頭,廖德昌也算不上身材魁梧,不過挺結實的,但是兩三拳頭下來,他就得冒一身冷汗,他咬著牙堅持著,對方又是兩拳頭下來,他就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起來。
看到這情形,對方倒也停下來,拿來一桶水澆在他身上。他無意識的吸吮著水,然后暈了過去,最后的意識間,他似乎看到那兩個面目兇狠、人高馬大的英國士兵像根木頭似的突然倒了下來……
看著手表,現在已經是深夜12點了,對面不遠處的英國領事館早已經沉浸在黑夜之中,今天是下弦月,早春的廣州,深夜時分到有幾許寒意,秦鎧坐在駕車的馬夫旁邊警惕的,周瑞東、章奎已經帶著人摸進了那間宅子。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交火,畢竟這鬼子基就這么大地方,一聲槍響絕對可以驚醒所有人。終于影影錯錯進去的那十幾個人都出現了,章奎身上背著一個人,匆匆跑到馬車旁擠了上來。
“教官,成了!”
“走!”秦鎧迅速下令,這次行動顯然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對方應該是完全沒意料到有人會跑進租界里來劫人,晚上宅子里的守衛竟然是兩個,而不是原本的五個,真是太運氣了。
兩輛馬車噠噠噠的動了起來,快速的趕西而去,突然前面路口出現了一組巡邏的英國士兵,正在吵吵嚷嚷的沿著街道慢慢的走了過來。
“繼續前進,不要出聲!”秦鎧低聲和趕車的鄉勇說道。
兩輛馬車緩緩而行,雖然是深夜,這租界內也并非沒人走動的,所以那隊英國士兵看到馬車也只是稍加關注而已,其中一個人用英語問了句,“車上是誰?”
秦鎧沙啞著喉嚨,糊里糊涂的回答了句,“是安德森先生……”這普通不過的名字,轉一圈都能碰上十個安德森,士兵點點頭,然后又繼續吵嚷起他們自己的議題。
眼看著就要甩掉這些英國巡邏兵了,突然后面遠處的那個宅子一陣吵鬧之聲,還有人亂哄哄的跑動,后馬車上的周瑞東從車窗露頭一看,竟然有三個英國兵從那宅子了跑了出來……真是太不巧了,竟然碰到狗日的英國人輪崗。
好在這會兒離宅子已經有些距離了,正在旁邊閑聊的巡邏兵聽到那邊的嚷嚷聲,在一個中士的帶隊下,匆匆整隊跑過去看究竟。
秦鎧揮揮手,馬車稍微加快了一點速度,迅速的轉過了路口,這時候后面已經傳來了一片哨子的報警聲,他轉過身,拍拍車廂門,“章奎,實行第二套撤退方案吧!”
“是!”章奎探身拿著一個白色的長方形孔明燈出來,點燃燈中間固定的一個方塊,淡藍色的火焰頓時升了起來,幾秒鐘后,孔明燈就緩緩飄向天空,馬車加速行駛,又快速穿過了兩個路口。
此時孔明燈已經高高飄揚在七八十米高的天空,突然間整個燈都燃燒起來,發出嘭的一聲,天空盛開了一朵巨大的煙花。
與此同時,鬼子基東面英國領事館后方的一片樹林里,突然騰起了高高的火焰,而且顯然是火勢兇猛,短短幾分鐘就把東面的天空映的通紅,而且還有向使館方向蔓延的趨勢,一時間,那邊也是哨聲四起,島上巡邏的英國士兵紛紛改變方向,直撲東面。路上也碰到幾個零星的英國士兵,他們對于這兩輛馬車都毫無興趣,都急匆匆的整隊趕去救火。
施萊爾領事已經在德國大使館后面的一處簡易碼頭處等了半天,當他看到東面騰起的大火時,臉上多少有些不安,不過十分鐘后,黑暗盡頭的石頭路面上想起了快速的馬蹄和車輪聲,兩輛馬車飛快的奔了過來。
在微弱的油燈帶引下,秦鎧健步來到施萊爾旁邊,哈哈一笑說道:“施萊爾領事,今天我可欠了你一個人情!太感謝了。我們商議的事情,你可務必盡快給我答復哦,我們還有更多的合作項目需要進行探討,我就不再這里為你繼續制造麻煩了。”
看著秦鎧不緊不慢的登上德國的小炮艇,施萊爾心中頗有些感慨,這個年輕的中國官員,實在有著太多的奇異之處,但是為何在其他地方卻看不到任何一個和他相似的官員,廣州衙門里大大小小的清朝官員,他可見得多了,一個個不是高高在上,就是一副見錢眼開的嘴臉……
施萊爾自然不可能想通其中的道理,好在這位秦大人十分的守信,對于政治家來說,守信那可是少有的美德,不管怎樣,自己又多了三項功績,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這些功績呈報到德意志首相和國王面前,以俾斯麥首相的英明,自己在遠東為國家做出了這么大貢獻,馮·施萊爾家族的榮耀終于要再次降臨了,他躊躇滿志的轉身回到了使館內!
德國的炮艇在河道里轉來轉去,很快就靠上了正停泊在珠江口的“濟安”艦,當晚就暫時休息在船上,凌晨十分,孫復已經雇了馬車,帶著廖德昌的老母和小弟上了船,而有些意外的是,胡長途也跟著來了。
這可是個人才,正是馬尾船政最缺乏的造船專家,秦鎧非常熱情的歡迎了他的加入,天蒙蒙亮之時,秦鎧吩咐管帶陳安立刻燃煤加壓,準備出航,太陽升起的時候,兵船已經迎著朝陽順利的離開的廣州港口,
廖德昌已經暫時不適合在火炮局拋頭露面,秦鎧暫時先把他安排在何興家里休養,好在都是些皮外傷,戴維一聲和羅壽都來診治過,認為并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即可。
第二天,廖德昌就能起床正常走動了,這次的無妄之災可謂來去匆匆,他是被挾制了帶走的,又是糊里糊涂的又回到了福州,醒來之時,竟然看到老母和小弟都出現在自己面前,自然知道營救自己的正事秦鎧,現在只能把感激深埋在心底。
秦鎧帶著胡長途也來見了他一回,只是讓他安心休息,火炮局的攻關小組暫時性先由其他高級技術工人頂替,不過他那邊小屋里的東西和資料都被全部送來了,讓他安心在何府休息,暫時不要露面。
這次營救行動頗為意外的收獲倒是這個胡長途,廖德昌介紹,胡長途也是在德國留過學的,學得正事船舶和機械的專業,還曾短期到在德國的伏爾鏗造船廠考察,德語也說道十分流利,這倒是個緊缺人才。
秦鎧立刻把他安排到德國人安德魯一起,希望他能把德國佬的技術都能扒拉過來,不過不久之后,秦鎧才知道當初自己這個安排多少有些顛倒了主次。
從廣州回來后,秦鎧安生了不少時間,除了保持著與戚美女的通信外,就是專心宅在廠子里推進馬尾船政工業的建設,由于煉鋼廠電解冶金技術的提高以及火炮局越來越多的小型電力設備的投入,依靠各個廠區的小型蒸汽機發電機顯然不行了。
而電力設備方面,馬尾船政一直缺乏人才,秦鎧也只能在帶著幾個學生一起參與這火力發電機的工作,好在德國技師中倒也有這方面的人才,正好通過實踐,希望能帶教出一批子弟來。
鍋爐車間主管李雄的公關小組剛剛研發出的三脹蒸汽機和水管鍋爐被立即應用到了火力發電廠,加上往復式汽輪機機的投入,使得大型的蒸汽動力發電機的效率大大的提高了,同樣也節省了大批的燃料,作為一項新的福利,馬尾船政開始有了免費的熱水供應,工人們都熱烈的討論著這一開就來的熱水淋浴澡堂。
更重要的是,三脹蒸汽機和水管鍋爐在投入實用后,各方面的工藝都得到了提高,在進行大量蒸汽機、鍋爐的生產之后,工人們的技術水平明顯的得到了提高,這工藝上熟能生巧,那是必然的結果。
這幾個月里,技術攻關方面突破最大的應該數槍械研究車間,黃興那小子由于在槍械研究方面的多項成果,已經被破格提升為一個研究小組的組長。而針對毛瑟98的模塊化生產取得了不少進展,而88委員會步槍的模塊化拆解和測量也在同步推進中。
但是作為步兵武器,毛瑟98雖然價廉物美,不過火力不足以提供滿腦子現在戰法的秦鎧,這種后拉槍栓的上膛方式提供的射速最快也就是每分鐘數發,這所謂的火力,完全依靠人數才能提供。
基于現在可實現的工藝,光腦很快為秦鎧提供了兩種選擇,一是馬克沁機槍的德國改進版MG08,在馬克沁機槍一族中,德國版的MG08可謂精品,作為管退式機槍的鼻祖,馬克沁機槍重在結構簡單,不過即便MG08在重量上進行了特別改進,這玩意還是實在是太重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一挺機槍需要一名軍官外加至少3名隊員組成射擊小組。
第二個選擇是德制的MP18沖鋒槍,前提是部分放棄了射程上的要求,MP18的開膛待擊的自由槍擊式設計,有很明顯的不足,只能使用威力相對較小的子彈,射程略顯不足,只有150米。不過卻十分適合現在的馬尾火炮局生產,因為MP18的結構中,幾乎全部都是可以一次沖壓成型部件,而且在加工精度上的要求不高,甚至可以說是允許較大的制造公差。
秦鎧在查看了MP18結構全息圖之后,也不得不贊嘆一下設計家的奇思妙想,這種粗線條的設計和底火預擊發的點火方式,甚至在一百年后的的沖鋒槍上依然被采用,更讓人吃驚的是結構上的簡約,竟然只有槍機、槍身、彈匣、槍托、槍管5大組件37個零件。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這款突擊沖鋒槍。讓射程去見鬼吧,咱有大炮!
當然馬克沁機槍被作為了次要發展目標,畢竟這退管式自動槍機即便在后期的機槍、火炮上,依然有著巨大的應用價值。
廣州那邊的動靜秦鎧自然無時不刻關注著,施萊爾領事此番可謂是幫忙到家了,隔幾日就傳來消息。英租界里在最初幾日大動干戈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也沒鬧到總督衙門里,一個月后,就不了了之了。
而此時,秦鎧已經開始著手了他的新的征程。
何勇、吳金貴做為何吳兩家對外經營的大掌柜,現在他們的身價和實力已經突飛猛進,過年前,秦鎧就秘密召集過他們兩家,告訴他們,馬尾海運公司即將投入運行,而他們兩家和阜康銀號作為馬尾船政的核心盟友,獲得了加盟的機會。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阜康銀行的陸義錦大掌柜親自來見秦鎧,帶來胡雪巖的親筆信,先是感謝秦鎧的邀請,然后表示因為阜康銀號業務太過繁忙,無法抽調人手加入馬尾海運公司的運作,不過愿意入股30萬兩,投資馬尾海運。
秦鎧還惦記這上回陸義錦說的上海生絲貿易戰,詢問之后,似乎是由于染色花布的經營正處于關鍵的大發展階段,阜康暫時沒有還沒有發起生絲的收購大戰,這讓他稍稍放下心來。當然對于阜康銀號的投資,秦鎧自然是滿口應下。
而何吳兩家則是唯秦鎧馬首是瞻,兩家相繼都購入了兩千噸位的蒸汽貨船一條,秦鎧這邊也出資10萬兩,購置的2500噸的貨輪一條,馬尾船運公司董事由何勇擔任,股份中秦鎧占50,何、吳、胡三家占20、20、10的比例。
光緒六年春,三月七日,滿載著布匹、小五金、牙膏、肥皂這些馬尾船政特產的船隊出發了,何家、吳家的船員和水手都是他們自己招募的,但是秦鎧那條重新命名為“兵鋒”的貨船上,完完全全實行的是軍隊管理模式,船長是訓練營八品軍官陸志遠,管駕、水手長、這些中層全部來自訓練艦的軍官和士兵,而水手則全部來自于船政后學堂的即將畢業學員和藝圃技術工。
在秦鎧的設想中,馬尾海運公司就是訓練營的后備力量,只有標準化的管理和訓練,才能造就合格的士兵,而脫離實踐的訓練顯然是毫無效果的,從訓練中要效益,從訓練中出成績,這海運公司無疑是一舉多得的好辦法。北洋的招商局可是為盛懷宣斂財三千萬兩白銀,秦鎧自然不放過這等大買賣的。
駛出馬尾港的三艘貨船,桅桿上高高懸掛這一面五星紅旗,據說這事秦督辦親自制作的商隊旗幟,對此,整個船隊都沒人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面旗幟夠醒目、夠鮮艷,根據事先的布置,船隊駛出港口后,就按照約定的泊在川石島西面航道旁。
一會兒工夫,一艘漆黑的巨大戰艦冒著滾滾的黑煙出現從閩江口追了上來,“兵鋒”號上的軍官們自然知道這艘正是南洋水師訓練營的超級戰艦501號,下面正在甲板上進行操練的水手們怎瞪大了眼睛非常驚奇的看遠處這艘漆黑的大家伙。
一個穿著藝圃制裝的年輕人輕聲旁邊另一個船政學堂來的青年,“陸大哥,這是外國兵船吧,這么大家伙,你看那兩根煙囪,又粗又壯的!”
“這個我知道,咱學堂上課時有提到過的,好像叫鐵甲兵船,只是咱大清還沒有呢,都是泰西強國才能有的玩意!”
“哇,這么厲害,待會兒靠近了,怎么也要仔細看看!”
正在操練的水手嘰嘰喳喳的議論立刻引起了負責訓練的軍官的注意,兩個軍官走上前,對著幾個正在熱議走神的小子就是一腦蹦,“鬧什么鬧!你們當這里是什么地方啦!上船的時候就警告過你們了,你……你……還有你們兩個,今天加訓1小時!”
幾個被點名的水手頓時成了蔫茄子,其他水師怎互相做了個鬼臉,立刻認認真真的按照軍官要求開始了訓練。
當501訓練艦靠近船隊之時,后面兩條何家、吳家的商船上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正在訓練的水手們也驚奇的看到,在黑色戰艦的瞭望臺上,分外鮮艷的掛著一面五星紅旗,竟然是自家船隊的護航戰艦,這是多么驚人的消息。
不過在訓練軍官冷冷的壞笑中,這些水手一個個都張大了嘴,依然繼續著手上的訓練,前車之鑒還在,互相交流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秦鎧此時正坐在501艦指揮室內,不過顯然他只是指揮室內的裝飾,呂翰正在一條一條的下達著命令,一旁的許壽山則趴在海圖上拿著尺子比劃著。
“升旗!命令后方船隊間隔兩海里跟隨!”
“左轉舵,航向西南,偏角37.4度,巡航速度12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