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琿春,這座原住民人口不足一萬的小城,自年初開始就已經急速膨脹,除了從南面不斷云集過來大批穿著土黃色軍服、沒辮子的官兵在城外搭建了大量的營盤,而后,源源不斷又從南面來了一大批本地征發的百姓,在一些黃衣服官兵的指揮下在營地周圍建造大型的倉庫。
倉庫建造起來后,在當地人驚訝的表情間,一艘艘冒著滾滾黑煙的小火輪從圖們江下游將大批的載貨船拉到琿春剛剛建造起來的簡易碼頭,船上運下來大大小小的麻袋、木箱,整個碼頭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常。
這些官兵來到琿春城后,并不像以往那些邊軍喜歡進城,即便是偶爾在城里碰到這些一臉風塵的官兵,卻都是讓人驚訝的和和氣氣,進城買賣東西付的都是北方難得一見的南大洋,那可是十足抵賬的好東西,比東北以往流通的土銀元、鷹洋,好上不知多少。
所以,當地漢人看到城外營地、碼頭開工后,紛紛前往找活干,北方這時代空有大片的黑土地,當地的農業產量確實低的驚人,而城外官兵的工地,每天供應一頓稀飯、兩頓干飯,雖然只是高粱面或者糙米飯,但在北方邊城,已經的了不得的好待遇,而且干10天結1塊南大洋的工錢,而碼頭上搬貨的工作更為辛苦些,10天卻能多拿半塊南大洋。
看到當地漢人從城外營地拿到讓人眼紅的南大洋,當地的一些達斡爾人、朝鮮人、回民紛紛也來工地上找活干,不過,這些以放牧、打獵為生的土著中,一部分膽大心細的漢子卻在軍營里找到了另外一份報酬豐厚的職業。
1887年7月26日晌午前,二鎮十七營偵察小組上士武弘正帶著四個手下走在琿春東面大約30里的山嶺之間,為了掩飾身份,他們都穿著土著的舊衣服,武器也經過精心偽裝。新軍制式的AK02步槍和83式左輪自然不能用,偵察營配的都是一長一短雙槍,或者索性兩短的配置,長槍用的都是南洋軍工對外銷售的AK01步槍,短槍則是德制毛瑟1886式或者美國貨柯爾特9mm左輪。
現在中俄實際控制線附近都是廣袤的山嶺,而原來滿清的卡倫在這一帶設立了大約20個左右的巡哨,吉林光復后,這些卡倫巡哨的清軍都接受了整編。但是考慮到邊境的狀況,整編的軍隊都被送到了敦化府去強化訓練了。
而武弘帶的小隊則跟著兩個達斡爾獵人越過中俄實際控制線探查這一代山區的道路,上頭的命令,是要秘密偵查和標注所有能夠直通俄國人稱之為阿穆爾灣、當地土著叫狗子海的道路,事實上,從他們出發的春化鎮到阿穆爾灣直線距離不過40里山路,但都是山區地形,普通人走上幾天也未必能穿越大片的山區。
看了看天色已經晌午,武弘做了個手勢,小隊在一塊巨石下暫時停了下來。他拿出一個單筒望遠鏡朝著東面張望起來,按照行進的速度。他基本判斷應該還有不到10里路就能走到海邊了,一路過來,在達斡爾獵人的領路下,穿過了一處山谷,倒是成功的抵達了俄國邊境線后方。
忽然間,武弘朝著身后的人做了個安靜潛伏的手勢,而他則縮頭縮腦慢慢從巨石上爬了下來。然后翻出隨身的簡圖,拿著一把三角尺畫了起來,旁邊兩個達斡爾獵人則是非常感興趣的看著這個領頭的大塊頭官兵。
“隊長。前面發現毛子巡邏隊了?”旁邊一個年輕士兵蹲著杵著AK02步槍,悄聲的詢問起來。
武弘轉頭看了看,微微一笑,“小六,不是巡邏隊,東面那個黑色土嶺下面,有一個毛子的兵營,我擔心周圍可能會有對方的哨兵,看來從這邊走有些問題……這是個新情況,這里可從沒聽說毛子有駐兵!”
“隊長,是不是要返回啦?”小六顯然心有不甘的模樣,開口詢問道。
武弘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身詢問其兩個達斡爾獵人,很快,兩個獵人談起,這一片山,達斡爾人稱之為灰熊嶺,有一條小溪繞過前面的山頭,可以從右邊那座黃土嶺下穿過去,不過要多走大概幾里路,他立刻采納了這個意見,能夠繞道毛子兵營后面去,那就可以獲得更加精準的情報,這可是重要的情報,而且,充分了解這一代俄軍的駐軍情況,無疑是至關重要的信息。
走到下午四,武弘一行人在山澗小溪中走了近三個小時,終于攀登上灰熊嶺后方的一處觀測,成功而繞道俄國兵營后方,而他很快觀測到了一個重要情報,俄國人在這邊海岸上修建了一座小型的要塞,這支軍隊正在外圍駐扎了步兵。
顯然俄國人也在加強海參威外圍的防御力量,而小型要塞無疑是很好的防守力量,這片距離中俄邊境不遠的海岸線上,存在讓中國人從海路登陸的可能性,擁有要塞和陸軍的鉗制,很顯然,從這里登陸的話,要想通過海岸線向北行軍,勢必會遭到來自高地和要塞上敵人的猛烈阻擊!
稍晚時候,幾個手下分別從附近的觀測回來報告,從要塞外圍巡邏士兵的規模和那座兵營內營房的數量來看,這里可能駐扎了5001000名俄國士兵,不過,現在這大熱天的,營房里也沒人出來活動,想要了解清楚情況,還真是有難度。
這讓武弘陷入了沉思,他的目標自然不僅僅是這座剛剛發現的兵營和小要塞,如果順利的話,明天,他還要轉向東北面、阿穆爾灣外圍雙子城附近進行偵查,大批部隊云集到邊境上,他這個老偵察兵已經多次出動、潛入俄國邊境探查俄國人的動靜和軍事情報。
但事實上,自1860年清政府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后被迫簽署《中俄北京條約》割讓海參威和庫頁島等大片土地后,俄國人對當地中國人進行了驅趕和清楚,20多年后,當地已經幾乎找不到原住民,大批的城鎮、村落都是以哥薩克武裝移民為主建立起來的,這導致了對濱海進行偵查的難度大幅度提高。
正在武弘為如何探查清楚這兩處駐兵情況著急之時,后面的小六拉著一個達斡爾向導過來了,“老武,搭迷翰說他知道這里附近的水源……”
這消息立刻讓幾個人興奮了起來,看看著天色也不早了,趕緊行動,否則毛子提早吃飯,自己這兄弟幾個可就要在樹林子里過夜了,這大夏天的北方山嶺上雖然不熱,但文字毒蟲那可兇猛的很那!
在達斡爾向導搭迷翰的領路下,半個小時后,七個人就從山后面的谷底摸到靠近山腳下的一處小水潭,結果武弘一探頭立刻就縮了回來,神色古怪的伸出兩只手掌……
十個毛子兵……幾個偵察兵都是一愣,看來毛子人數確實不少啊,出來挑個水都要十個毛子兵,結果卻是一場烏龍,這會兒十個毛子兵顯然不是毛子伙房的,而是正兒八經的士兵,這會兒都泡在水潭子里洗澡呢……只是,這可有麻煩,這里距離兵營也就一里多地,若是響了槍,估計10分鐘這山頭上能站滿俄國佬。
武弘趴在樹叢后面,招手讓第一次參加偵查任務的吳東帶著連個達斡爾向導向后隱蔽,以防出現意外,他帶著小六幾個慢慢的先摸到水潭后面的溪流上方……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耐心等候了!
他仔細觀察著下面一群俄國士兵的舉動,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那群俄國兵的79式伯丹步槍都擺在水潭西面的一棵大蒼松下,軍服也雜七雜八的仍在草皮上,而就在不遠處的一塊平整的巖石上,卻擺著一套帶著黃色綬帶的深藍軍官服。
武弘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了一下那件軍官服上明顯肥大的雙排扣和黃色的綬帶,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了一支短槍牛皮槍套,轉過頭來,他看了看身后的三個兄弟,“小六、大壯、馬槐,有個毛子軍官……”
“干他……娘的”,旁邊小六已經用力的揮了揮拳頭,輕聲的說道,而其他兩個斥候也是毫不遲疑的頭!
幾個人說干就干,這斥候干的就是膽大心細的活,下面這10個俄國兵在水潭子里洗澡,不趁著這功夫搞定對方,要是等對方拿起槍桿子的話,那可就傷腦筋了……更主要的是,這里有一個軍官,這可是斥候最喜歡抓捕的對象,尤其是在俄隊中,軍官都必須是貴族出身,掌握的信息遠超那些地位低下的底層農奴兵。
武弘幾個此刻是居高臨下,對下面小水潭子的情況一目了然,俄國佬顯然是完全沒有戒心的,他們怎么會料到里這邊境三四十里地了,還會有中隊出沒……今天打的就是這么個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