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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恪眉頭擰成麻花結,抿唇不語。
這個老孫臨陣退縮的老毛病又犯了。“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陳聞禮抬手輕拍自己面頰,“為了咱們神機司的臉面”
孫恪嘴唇囁嚅數次,終于憋出一句,“臉面不敵性命值錢吧”
“神機司的臉面要是沒了,咱們就連出去擺掛攤兒都直不起腰桿。”陳聞禮抬手指向涼王府,“那處雖說兇險,但卻是揚名立萬、千古流芳的好機會。”伸手托孫恪手肘,聲音哽咽,“老孫,神機司的老術士們就指著咱倆了啊。”
孫恪深吸口氣,“沒錯神機司的臉面決不能丟”偏頭去看陳聞禮,“方才飛的太猛,風嗆了肺管子,以至于我胡言亂一通。待到他日回京,你千萬管住嘴,不要與旁人提起此事。”
“老孫,你放心。”陳聞禮挺起胸膛,“我是亂嚼舌頭的人嗎”
“我知道你不是。”孫恪將手里的雞蛋塞進陳聞禮懷里,“吃個蛋補補腕子。甩符甩的瀟灑。”
陳聞禮沒有拒絕,三下兩下剝了蛋皮,掰一半遞給孫恪,“你也補補,轉符筆轉的飄逸。”
兩人一邊嚼著蛋一邊御劍向前飛去。到在涼王府上空,劍身停住,齊齊向下望去。
陳聞禮手搭涼棚,“老孫,你看結界罩住整座府邸。那股子鬼魅邪氣卻又好似虛無縹緲。剛剛離得遠看的倒比現在真切點。”
“你覺不覺得有點不得勁”孫恪的麻花結眉頭擰的愈發深了,“我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兒,就是不得勁。前番掉狐貍窩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狐貍窩那茬兒就不用提了吧。”陳聞禮小聲嘟囔著,定睛細看,“誒老孫,你看那股子黑氣好像動彈了。”
“姓方的道爺天天跟沙先生混在一處。時常同進同出。”說話的,是與吳士全同行的小吏龔延,不太緊要的文書一般都會經由他手轉接。
但是帶他同來涼州的目的不僅于此。他最擅長的是跟各種人打交道,探聽消息。多虧有他,吳士全在涼王府過的還算滋潤。
“您與方道爺既是舊識,為何不走走他的路子”龔延小心翼翼的覷一眼吳士全,見他并無不悅,繼續說道“涼王擺明了要反,到時候必定先拿我們開刀,大人,您讀的書多,腦子也好使,您給拿個主意,要是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他們現在是在涼王府。隨時都能要他們命的地方。他急的滿嘴火燎泡。難為大人還能頓頓烤羊腿吃著,小酒喝著。一點不上火。
不服都不行呢。
吳士全思量片刻,道“我與他算不上舊識。”
不認識你們倆坐一個屋里聊半天
誰信吶
該不會是大人跟那道爺說好了,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把他們這些枝枝葉葉撇下,單單把大人救出去吧
龔延垂下眼簾,掩住懷疑的目光。
真說不準。
大人回到京城把罪責全部推給涼王就成。不但可以全身而退,沒準兒還能加官進爵。
嘖嘖,如意算盤打的太響了。
不行龔延咬緊下唇。他決不能死在涼州。
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舉案齊眉的愛妻。他還沒活夠呢,怎么舍得死
“大人。”龔延上前半步,誠懇言道“自打離京,下官鞍前馬后,盡心盡力。您吩咐下來的差事,下官無一不竭盡所能辦好辦妥。下官對您忠心一片,您對下官卻是不肯全意信賴。現而今,下官與您與同僚皆處于險境。此時節更應風雨同舟,分甘共苦”
話未說完,吳士全豎起手掌輕輕搖晃,“我與方道長沒有任何交情可言。他也不會幫我們逃離涼王府。”抬眼在打量望向周遭,“涼王府中臥虎藏龍,我們想逃”哂笑一聲,“談何容易”
“即便無計可施,總也不能坐以待斃。”龔延目露決絕,“下官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京”
他絕不能讓愛妻守寡
寡婦門前是非多。
沒有他護著,愛妻如何將孩子們拉扯長大
唉,光是想想就難受的不行。
吳士全抿唇看向龔延,“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是好”
這個嘛
龔延略加忖量,又再上前半步,“還是得走方道爺的路子”
吳士全一聽就不耐煩了,“我跟他真不熟。”
“不熟沒關系啊。”龔延神態輕松,“處著處著就熟了。”
吳士全喟嘆一聲,“你,不懂”
他跟姓方的根本也處不成熟人。他二人中間還夾著個惡鬼呢。不把身上惡鬼給去了,他就活不活死不死沒什么所謂。
死了,倒也落個清凈。
龔延笑容可掬,“您跟下官慢慢說,說到下官懂為止呀”
尋常人哪里會懂身負惡鬼的苦楚吳士全苦笑搖頭,“你去灶間催催烤羊腿,晚上好生聚一聚,吃他個一醉方休。”
又是烤羊腿,還沒吃膩嗎龔延唇畔笑意慢慢褪去,向后退一步,躬身道“大人,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喪命而毫無作為吧”
同來涼州的就數吳士全官大,他不趕緊想轍,還見天兒烤羊腿,要么就是羊肉餃。涼州城的羊都快叫他禍害沒了。
這像話嗎
吳士全愣愣盯著龔延。印象中老龔從來都是不笑不說話。說話時也是輕聲細語,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由此可見他的確不想死。
吳士全自嘲一笑。他也不想死。
然則他也的確不愿活了。
“大人,算算日子,送出去的密信陛下應該收到了。雖然下官不知密信內容。但是到在而今尚無回音,怕是路上出了岔子,亦或是我們已經成為棄子。”龔延神情鄭重,“下官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下官不愿為國捐軀。下官只想與妻子團聚,平安度過余生。”
他不是武將。沒必要馬革裹尸。
要死也是上折子罵皇帝,皇帝賜死。當然了,以他現在的官職來看,這輩子都沒有被皇帝賜死的可能,也沒有上折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