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珍關燈護眼大中小第406章走的時候順順當當
朱迎槐趕忙行個道禮,“老丈言重了。小道與師父路經此處,想與您討碗水喝。”
老丈審視的目光在朱迎槐與鄭琨臉上打量一番,笑說道:“二位道爺進來歇歇腳,我去提水沏茶。”
鄭琨溫聲謝過,跟朱迎槐一前一后進到義莊。
棺木擺放多年,陳舊卻并沒朽敗。每一具棺木都被打理的干干凈凈,甚至因常年擦拭而散發著木料獨有的光彩。
盤包漿了呢。鄭琨暗暗點頭。由此可見,這位老丈沒有虧待顧大國師一家。
師徒倆坐在門邊的小杌子上,兩手搭在膝頭眼觀鼻鼻觀心。等了片刻,老丈拿來一壺熱茶并三個粗瓷碗。
“山野地方沒什么好茶。”老丈滿滿斟上一碗熱茶遞給鄭琨,“道爺湊合吃口。”
鄭琨雙手接過碗,“您太客氣了。”垂下頭抿了口水,不由得贊道:“好水,好茶。”
“您會喝。”老丈豎起大拇指,“水是山泉水。又清又甜。您要是三伏天來,不用煮。直接喝跟蜜水似的。”
鄭琨含笑聽著,不時點頭附和。
朱迎槐一邊抿著水一邊偷眼觀瞧老丈神色。見他像是個好客的主人一般,不厭其煩的向鄭琨介紹哪里有好看的景兒,好吃的物兒,心里緩緩松口氣。
“您在此地住了多少年了?”鄭琨拎起茶壺給老丈半滿的碗里續上水,“聽您口音好像不是京城人氏。”
話一出口,像是撥動了老丈心里那根刺,嘴唇抖索著笑了笑,“道爺好靈的耳朵。我的確不是京城本地人。”回頭望了眼擺放在正中間的棺木,喃喃著說:“能與顧大國師作伴,是我的福氣。”
“啊?顧大國師?”鄭琨驚詫的瞪圓眼睛,“顧大國師竟沒下葬?”
老丈眸中閃過一絲戲謔,“道爺不是為顧大國師而來?”
別看人家整天伺候死人,可也不是個好糊弄的。朱迎槐裝模作樣喝水。
“我們真就是路過。”鄭琨哈哈地笑了,“老人家風趣的緊吶。”
老丈也跟著笑,笑過之后悵惘的喟嘆道:“顧大國師剛過世時,常有道爺裝作路經此地,進來化上一盆黃紙,哭幾聲。”
鄭琨臉上驚詫的表情愈發言重,“有同行來過?他們……不怕嗎?”
雖然元和帝沒明說,但是神機司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認為不可以祭奠顧大國師。
不論生祭或是死祭。
他們這些受過顧大國師恩惠的神機使們從未祭奠過,甚至不敢打聽顧大國師尸骨去處。與顧大國師生前并不算親密的同行卻毫無避忌的前來表達自己的哀思。
鄭琨慚愧的低下頭,盯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默不作聲。
茍且偷生這么多年不僅一事無成,甚至連本心都舍棄了。
要不是陸五姑娘,他們這些個老神機使們現在肯定還在勾心斗角呢。
鄭琨眼眶發酸,哽咽道:“我們早就應該過來給顧大國師送點紙錢。我們……做錯了。”說著,伸手探入袖袋想要抽條帕子出來擦眼淚。然而,手伸進起去什么也沒摸到。這才想起,干凈帕子裹在腳上。
朱迎槐把自己的帕子遞給鄭琨,安慰道:“師父,只要有心什么時候都不晚。顧大國師在天有靈,不會怪您的。”
鄭琨吸吸鼻子,“他老人家向來大度。可……”話未說完,嚶嚶的哭起來。
老丈似是見慣了說哭就哭的道爺,絲毫不覺得意外,“您慢哭哦。我給您準備紙錢。”說著,站起身,喃喃著說:“唉,到了這兒就沒有不哭的。”
鄭琨鼻子囔囔的,抽泣著問道:“武德衛來了也哭嗎?”
“武德衛不哭。”老丈從墻角拿出一大包紙錢,“他們來了就是公事公辦。片刻都不多待。他們吶,嫌棄有味兒。”
“毛病!”鄭琨抹著眼淚,“您這處干干凈凈,一點味兒沒有。”
老丈被他逗樂了,“道爺才真是個風趣人兒。”
鄭琨咧開嘴露出難看的笑容,“反正我看不上武德衛的做派。您是不知道,他們行事越來越荒誕,連在街上方便都不許。背著人也不行。”
不能在街上方便了?
老丈被他這一說,有點想去茅廁。
“您要是進城千萬少喝水。”鄭琨切切叮囑,“要是因為這點子事兒被撓進武德衛,屬實冤枉。”
朱迎槐以拳抵唇輕咳兩聲。
差不多得了吧。
光是聊有的沒的太耽誤功夫。眼瞅著日頭就快下山了。難不成還得在這過夜?
鄭琨瞥了朱迎槐一眼,“你多喝熱水。可能方才走得急,嗆著肺管子了。”
他都喝飽了,沒辦法再多喝了。
朱迎槐悶聲應是。師父說什么就是什么吧。喝不下也得強喝。
“前些時候,來了幾個武德衛。”老丈將蒲團擺在火盆前邊,“說話的時候有點鼻孔朝天。可……瞧著不像不講理的人。怎么就混賬到連當街方便都管?”
“說的是啊。”鄭琨站起身走到老丈身邊,“自個兒方便自個兒的。礙著他們什么事了?誒?他們來作甚?也是給顧大國師化紙錢的?”
“不是。”老丈抬起下頜,指向旁邊的棺木,“他們把顧大奶奶尸身調走了。說是要細查詳查。”
“查什么?”鄭琨朝顧大奶奶的棺木拜了又拜,“您受驚了。誰擾了您的清凈,您晚上就找誰算賬去。千萬別客氣。”
“大奶奶不矯情。走的時候順順當當,回來的時候也順順當當。”老丈喟嘆道:“顧大國師一家子都是好性兒。從不給人添麻煩。”
“那……”鄭琨警覺的四下望望,壓低聲音,“武德衛到底查什么呢?”
老丈盯著鄭琨看了看,“您要問查什么,我還真說不準。”
鄭琨訕訕道:“說不準,那就不用說了吧。”
“不過……”老丈向前挪動一步,湊到鄭琨耳際,“應該是看肚子。”說著,豎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鄭琨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瞬間了悟。
是了,高儻想看看顧大奶奶肚子里有沒有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