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個理兒。金喜春暗暗點頭。陸五姑娘說在點子上了。
孫恪哂笑。陸五不是個好相與的。老桑老陳跟老郭有眼無珠。他們也不想想,裴東齋的入室弟子能沒點真本事?
陳聞禮遠遠就見神機司眾人神情不大對勁。他快步走過來,急急問道:“是不是陸五姑娘不肯把掃天帚給老桑?”
賴賬不怕,有金寺人做見證。就是告到陛下跟前也能告贏。
陸珍嗤笑,“我贏了,為什么要給你們彩頭。”她晃晃散發著紫色綠光的田螺精,“你們不會想把小田螺要回去吧?”
“怎、怎么會這樣?”陳聞禮目瞪口呆。陸珍明明立在原地動都沒動。田螺精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陳聞禮大為不解的去看桑敬。
“是我技不如人。”桑敬一張臉漲的通紅,朝陸珍拱拱手,“陸五姑娘棋高一著。”
郭銘湊到陳聞禮耳邊低語幾句。陳聞禮看向陸珍的目光里滿是審視。他們之所以覺得陸五一動不動,是因為她用了障眼法。想要掩住常人的雙眼很容易。可……二十八位神機使都成了睜眼瞎,哪怕只是數息也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
方才陸五裝的懵懂無知,實則是有意蒙蔽他們。
可惡,真真兒可惡!陳聞禮在心里咒罵的同時對陸珍生出幾分忌憚。年紀不大,道行卻與他們不相上下。嗯……或許比他們中的少部分人高出些許。裴東齋果然會挑徒弟。
孫恪暗暗冷哼。老桑這回就應了那句話——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還有那句——偷雞不成蝕把米。
惦記著人家的掃天帚,沒想到把自己的家養妖精賠了進去。
該!
……
“精彩,真真兒精彩。”宋琛放下千里望,對元和帝道:“陸五姑娘都這般厲害,想來裴真人更是深不可測。”
倪太醫舉薦的沒錯。只要裴東齋愿意略盡綿力,父親定能痊愈。
元和帝心里不大舒服。養了那么多神機使、神機生竟不如一個山野道人。令他更不舒服的是,裴東齋本事越大就越不會心甘情愿供他驅使。
“想辦法問清桃仙谷所在何處,你親自去請裴東齋。”元和帝透過千里望看向單手負在背后,一副意得志滿模樣的陸珍,顰了顰眉,“看這小徒兒就知道師父也是個傲氣的。”
宋琛思量片刻,道:“傲氣才好。”
元和帝不由得輕笑出聲,“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把裴東齋請進皇城。”
陸五并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她懂得審時度勢,也懂得向對手示弱。
她是個聰明人。而他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宋琛彎起唇角,“定不會叫您失望。”
……
陸珍兩指捏著紫中帶綠的小田螺,笑容燦爛,“您瞧,它在里頭動彈呢。”
天可憐見,他不想瞧。金喜春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陸五姑娘快把妖精收起來吧。宮里不興顯擺這個。”
斗完法,二十八位神機使有一個算一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垂頭喪氣出了宮。陸五姑娘玩興頗濃,愣是在識香園溜溜達達轉了兩圈。他不光不能阻攔還得陪著笑臉。誰讓人家手里掐著妖精呢。他害怕!怕極了!
唉,陸五姑娘好不容易轉悠夠了,可憐他腿都快溜斷了。
小姑娘的腳力一般人比不上。
陸珍隨意把小田螺塞進袖袋,“您說得對,妖精不是什么稀罕物兒,沒什么好顯擺的。”
別介!您拿妖精不當東西,我們凡夫俗子可是一輩子都難得見一回。金喜春苦笑著點點頭。托桑神機使的福,他今兒個也是開了眼了。
現如今,神機司一眾神機使表面上算是服了陸五姑娘。背地里怎么罵她,那就不好說了。可……陸五姑娘還跟沒事人似的。
這就叫背靠大樹好乘涼。有裴真人給她撐腰,再來三五個神機司,她也不放在眼里吧。
金喜春默默在前引路,蝸兒迎面走向二人。
哎呦,皇長孫殿下找來了。金喜春住了腳步,蝸兒在陸珍跟前站定,“殿下請陸五姑娘去無極殿。”
皇長孫相請,她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力。陸珍垂下眼簾默默頷首。
無極殿是宮中供奉昊天上帝之所。原本由大國師主持。顧懷德死后,無極殿逐漸曠廢。到現在已是極其冷清。
宋琛單手執杯立在回廊下仰頭看向屋脊上的仙人乘鳳。背后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來了。宋琛轉身循聲望去,身著道袍的陸珍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仙子。五官精致到就連自小就見慣美人的宋琛也挑不出半分缺點。
小丫頭下巴尖尖略微揚起,明亮的眸子透出一絲讓人無法忽視的桀驁。
或許,這是她刻意流露出的神情。
宋琛微微挑眉。
陸珍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宋琛。毫無疑問,他是俊美的。但俊美中又帶些威嚴。這在尚未及冠的少年身上極其少見。
實在不是個討喜的人。
“桃仙谷陸珍見過皇長孫殿下。”陸珍態度恭謹向他行了一禮,并在心里哼了哼。讓京城貴女趨之若鶩的皇長孫不過如此。也就是長得稍微好看點。
“陸五姑娘不必多禮。”宋琛露出自認為可親的笑容。看在陸珍眼里便是假意示好。
黃鼠狼給雞拜年唄?呵呵!她可不是傻乎乎的老母雞。她不吃黃鼠狼那一套!
因他這句話,陸珍愈發拘謹。向后退開兩步,惶惶不安的瞟了蝸兒一眼。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他絕沒有在私底下跟陸五姑娘說過什么不該說的話!主子千萬要信他啊。蝸兒與陸珍對視一霎便錯開眼神去看宋琛。目光無辜又誠懇。仿佛若是宋琛不信,他就會立刻以死明志。
大可不必啊。宋琛將茶杯遞給蝸兒,指著擺在廊下的桌椅對陸珍道:“坐下說話。”
等宋琛坐下陸珍才半個屁股掛在椅子外面,戰戰兢兢坐了。
方才那個目露桀驁的她轉瞬間變得比鵪鶉還膽小。宋琛愣了片刻旋即便笑了。這樣有趣的人不多見。
陸珍由宋琛的氣息判斷,他并沒有受傷。也就是說當日還有一個人在車里。而這個人必定與宋琛極為親近。
“桑神機使也是神機司的老人兒了。”宋琛笑著說道:“二十出頭進了神機司,不到而立之年就成為神機使。這些年斬妖除魔非常盡心。”
抬高桑神機使的同時也給她戴高帽。畢竟她斗法贏了桑敬。陸珍垂下眼簾,聲如蚊蚋,“其實,能進神機司未必就是道行高。也有例外。好比桑神機使,放在大一點的道觀就不夠看了。”
話一出口,便察覺到自己失言。陸珍瞪圓眼睛,面露驚恐,“我胡說的,殿下千萬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