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珍

第280章 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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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昀卿嘴唇囁嚅互數次,擠出一絲笑容,“不、不會吧。陸五姑娘道行高深,不會那么容易死。”

話未說完,聲音已有些哽咽。

察覺到曹昀卿的異樣,曹震話鋒一轉,沉聲問道:“你對湯昭的死有何看法?”

曹昀卿收斂心神,“湯昭犯下罪責終歸難逃一死,然而,陛下卻沒能等到此案完結。想必是有非殺不可的理由。”

曹震手捻胡須,略略頷首,“你說的不錯。”

陛下下令問斬之前,有人拿著大理寺的牌子將湯昭帶離大牢。過了兩個時辰才把人送回來。緊接著就是斬首的手諭。由此可見,陛下定是從湯昭口中問出了不想為外人知道的東西。

至于是什么,曹震不想深究。

當個糊涂人沒什么不好。湯昭死了就死了。他死了,還有岑笑川做證人。再花些力氣抓住清凈道人,這件案子就算辦的差不離了。

曹震長舒口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你能看明白這一點還遠遠不夠。”清清喉嚨,繼續說道:“你心中雖有疑問卻不能問也不能對任何人談及。”

曹昀卿微微愣怔,沒有說話。

曹震放下茶盞,“朝中各個都是人精。你以為他們看不明白,看不透徹?我跟你說吧,他們都能看明白,也都能看透徹。但是沒人一探究竟。因為……這是陛下的決定。既然陛下想讓湯昭去死,那就讓他死好了。”

曹昀卿垂下眼簾,若有所思。

“湯昭雖死,黨羽猶在。這個時候應該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將其黨羽連根拔起!”曹昀卿篤定道。

曹震哈哈的笑了,“連根拔起?怎么拔?拔出蘿卜帶出泥。做官多年,誰身上沒沾上泥點子?全部拔出是不可能的。”

曹昀卿撩起眼簾,疑惑的嗯了一聲。

“就拿祁豐年來說吧。他是湯昭保舉的,但若不是他出了力,湯昭也沒這么快落網。所以,祁豐年也是有功之臣。”

“如此說來,還得給祁豐年封賞?”

聞言,曹震唇畔笑意愈發深了,“興許有賞,封嘛……”呵呵笑兩聲,“一來,陛下厭了老高,二來,祁豐年見風使舵,反復無常,陛下再不會信他。不信,自然不會封。”

曹昀卿默默點頭。

“倘若陛下翻出舊賬,不少人都會受到牽連。”曹震深吸口氣,悠悠嘆道:“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啊。”

元和帝沒想到傳聞中的陸珍竟會是這副模樣。

弱不禁風,形銷骨立。將死未死,暮氣沉沉。

這……跟金喜春說的完全不一樣。

什么生龍活虎,精神奕奕,什么法術高強,就連惡犬見到陸五姑娘都得夾著尾巴找地方躲藏。跑慢了就尿的滿地都是。

他信了金喜春的邪!

金喜春也是驚訝萬分。陸五姑娘裹的跟個狗熊似的就來了。天兒還沒冷到需要穿大毛衣裳吧?

陸珍給元和帝見過禮,元和帝趕緊賜座。

不賜不行啊,萬一說著說著話暈倒了可不得了。

陸珍佝僂著身子,用帕子掩住口鼻,“微臣傷到元陽,身子孱弱。沖撞龍顏,還望陛下恕罪。”

原來如此。金喜春暗暗點頭。陸五姑娘又傷著了。

元陽……元和帝悶悶的唔了聲,撩起眼皮打量著陸珍。雖然臉色難看,面頰凹陷但從五官眉目看出陸五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難怪湯昭會對她動了心思。元和帝在心里冷哼一聲。說什么采盡元陽就能延年益壽,簡直是一派胡言!

湯昭無非是想讓他成為昏君暴君。元和帝隱在袍袖下的手攥了攥拳。腦海中浮現出好湯昭信誓旦旦的神情。

他才不會相信!元和帝神情淡然,道聲:“無妨。”

陸珍站起身想要給元和帝叩頭謝恩,元和帝揚手制止,“坐下說話。”

才十來歲的孩子,動作比那些七八十歲的老臣子還要遲緩。瞧著怪堵心的。元和帝給金喜春使個眼色。金喜春上前扶住陸珍手肘,“慢點,慢點。”

陸珍重新坐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元和帝不由得皺起眉頭。陸五像是活不起了似的。早知道就不讓她進宮了。

“你殺了妙遠?”元和帝沒了閑聊的興致,直截了當發問。

“是。”陸珍恭敬回道。

元和帝嗯了聲,“她……死前說什么了沒有?”

“沒說什么。”陸珍努力回想,“就是跟微臣對罵了兩三個回合。她沒罵贏,氣得鼻子都歪了。”

金喜春低下頭遮擋唇畔笑意。

陸五姑娘嘴巴靈巧。別說妙遠,就是御史大人來了也不一定能在陸五姑娘跟前討到便宜。

元和帝垂下眼簾。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姜慈氣急敗壞的樣子。印象中的姜慈并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

陸珍掩唇輕咳幾聲,歉疚又惶恐的說道:“陛下恕罪,微臣……”

元和帝擺擺手,“你繼續說。”

“妙遠跟吳王殿下暗中勾結,于京城潛藏多年。”陸珍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金喜春,見他像是沒聽見陸珍說話似的,神色不動站在那里,不禁在心里贊嘆一聲。不愧是在皇帝陛下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兒。

收回視線,認真說道:“吳王必是受了妙遠蠱惑,才做下錯事,以至于心虛到偷偷逃離王府。”哀嘆一聲,蒼白的臉上浮露出一抹惋惜,“吳王殿下糊涂啊。”

元和帝眉梢動了動。陸五句句都說到他心坎兒里去了。

姜慈已死,所有罪責都推到她身上就行。既給福子留了臉面,又有轉圜的余地。究竟是陸五伶俐還是陸觀敏銳呢?

元和帝指腹輕輕落在桌面。的確應該給陸觀挪一挪地方。他……是個好的。

“高大人和陳神機使正在竭力尋找吳王殿下的下落。”陸珍捏著帕子印印額角。金喜春瞟了過去,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想來是說話費力氣出的虛汗。

陸五姑娘身子骨差成這樣了。金喜春收回視線。她不能給自己點一點么?

要知道點一點有奇效呢。興許這就跟能醫不自醫是一個道理。能給別人點,不能給自己點。